“滚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恶心的家伙!”
一个花岗岩打造的小型试炼场上,一个瘦小的男孩被推到在地上,瘦瘦的小脸磨在粗糙的地面上,挂出几道血痕。
“怪物!怪物!可怜的怪物!”
“哈哈!三只眼睛的可怜虫!”
几个男孩一边拍手一边嘲笑着趴在地上喘气的男孩。
“这可怜虫真弱,就他这样,也想成为咱们新神域的强者!”带头的男孩撇撇嘴,走到瘦男孩身边,用脚踩住了那张刮伤的脸。
“你们在干什么!不好好练习!”一个穿着铠甲的强壮男人走了过来。
“老师好!”男孩们纷纷行礼。
“少来这套,都去修炼,不要忘了,你们是新神域的未来。”铠甲男人板起脸。
“是。”几个男孩应了一声后,各自散开。
“赫缺……”铠甲男人走到趴在地上的瘦小男孩身边,将他扶起。“你没什么吧?”男人用手轻轻擦去男孩脸上带着血的灰尘。
“普斯拉斯老师,我可以站起来,我不疼。”赫缺紧咬住嘴唇。
普斯拉斯轻叹口气,“你的体质不适合神界的能量,不要勉强了。”
赫缺愣了一下,小脸上透出一种倔强,摇头道:“我会变强的,普斯拉斯老师,您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不会让你再扶我的。”
普斯拉斯温和的笑了笑。
“老师,我去修炼了。”赫缺瘦小的身体朝普斯拉斯鞠了一躬,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试炼场的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训练的器具,只有几块粗重的岩石散落在那里。赫缺抱住一块岩石,拼命的想要把它举起来……
咣的一声,岩石从手中滑落,砸在了他赤着的小脚上,血肉模糊。
他痛苦的表情看上去很可怜,额前一道微微张开的缝隙透出的光芒就像这个角落一样的孤独。
“璧幽大人……”普斯拉斯用怜惜的眼神望着赫缺,“你为什么会把他带到神界,难道您不知道在神界的正极能量下,他的血脉很难觉醒吗?”
缓缓摇了摇头,普斯拉斯转身走下了试炼场,他没有再去帮助赫缺。因为他知道,这个倔强得近乎偏执的男孩,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恩惠,即使他饱受欺凌和歧视,也总是用沉默和忍受抵抗着。
一声稚嫩的叫喊后,普斯拉斯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还是……举起来了,不服输的小家伙,你是这样的让人喜欢。”
……
转眼之间,很多时间过去了。
一座荒草丛生的山坡上,枯黄的尘埃被风卷起,萧瑟而荒芜。
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块墓碑前,手中的酒杯缓缓倾斜。酒浆流出来了,洒在干干的黄土上,很快被吸收融入。
风吹的很是忧伤,年轻男子宛如刀削的脸上也挂着和这风相似的表情。
深紫色的乱盖住了眉间,短短的鬓脚就像他的人一样倔强。
“普斯拉斯老师,我又来看你了……”年轻男子起身,用手拂去了墓碑上的黄土。
“再喝一杯吧。”男子静静的看了墓碑一会儿后,再次将酒杯斟满,洒在墓前,然后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留着喝吧……这是你最喜欢的酒。”一壶酒被轻轻放在墓碑前,男子转身离去。
“杀死你的那个家伙,我现在就去要他的命!或者……死在他的手上,也许……”男子嘴角微微一翘,“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一件老旧的战士短衣穿在身上,就像他刚刚饮尽的风霜。
……
呼。
黑色的断崖上,盘膝而坐的赫缺睁开眼睛。
一颗弯曲的老树根长在崖边的石缝中,枝叶早已凋落干枯。
赫缺站起身,走到老树根前,感受着老树根仅存的还在挣扎的想要活下去的生命气息。
往事……
就像这老树根一样,扎在他的心里,此时却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
噗的一声。
血雾散开。
赫缺伤痕累累的身体在空中倒飞。
“不自量力的家伙……”一个俊美的年轻人笑道,那身华丽的铠甲足够证明他显赫的身份。
“你的实力,也配来向我林查大人挑战?”年轻人用剑指着地上呼吸散乱的赫缺。
“呵……”赫缺抬了抬眼皮,血从眼角流下。“不是挑战,是来杀你。”
“哦?”林查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将剑刺进了赫缺的胸口。
咔咔,可以清晰的听见胸骨被剑尖捣碎的声音,可赫缺那不屑的眼神却始终落在林查的脸上。
“你看什么看!”林查心里一阵莫名的烦闷,呲的一声将剑抽出,又刺进了赫缺的肩膀。
血咕噜咕噜的直冒,沾染在剑身上,如同一道道的红斑。
呲!
剑刃锋利的感觉又经过了赫缺的手腕。
“移开你的眼神!”
林查忍不住喝道,接着又在赫缺身上刺了几剑。
“哈!”赫缺嘴里吐着血,可那嘴角却始终上扬着,“明明……实力比我高,为什么还在害怕……”
“混蛋!”林查俊脸一阵抽搐,握着剑的手不知不觉有点颤抖了。
“禅赢的人还真是没用,连一个低位神都怕。”林查身后传来一个冷艳**的声音。
林查一惊,猛地转身,铛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璧,璧幽!”
只见一个勾魂曼妙的身影款款而来,玲珑凹凸的曲线诱人到了极点,那张美妙动人脸却足够让男人无法自拔。
一袭红色的纱裙翩翩,后跟很高的银靴踏在地面叮咚如泉水。
璧幽根本无视林查的存在,带着一阵幽然的香气从那表情呆滞的家伙身边一掠而过。
“你不是来为你敬爱的人报仇的吗?”她看着赫缺,“可为什么却倒下了,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现在的伤就是自负的下场。”
“你没有资格过问。”赫缺眼神骤然冰冷,“你来做什么……”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林查,“如果我被他杀了,你应该感到高兴,这样以后你就不必死了。”
“我说过了……”璧幽迷人的凤眼变得有些复杂,“那个人的死与我无关,而且……我也想救他……我对自己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她眉间突然出现了几丝伤感。
赫缺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知道一切!”
“我不知道谁对你说了什么,但那不是真的。”璧幽冷艳的声音变得黯然。
“谎言!谎言!***谎言!”
赫缺怒不可遏到了极点——霎时,他的思维竟然平静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白占据了他的灵魂。然后,额前的皮肤开始抽*动,如同波纹般的黑气闪过后,他的表情变了……
一直傻站在璧幽身后动也不敢动的林查眼前骤然间出现了一道深紫色的光芒,然后一把诡异的黝黑短剑插进了他的心脏。
黑色的带着强烈腐蚀力的气劲从林查的心脏中射出,穿过他的身体后,融掉了他的灵魂。
“我自己能活下去。”赫缺从林查的左胸抽出了鬼刃,那具已成空壳的尸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额前的鬼眼合拢了。
赫缺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觉醒了……”璧幽望着他的背影,“卓飒……你唯一的血脉终于走上了冰冷的恶鬼之路,但他对我的误会太深,其实我……唉。”
幽幽叹息,璧幽脸上的黯然更深,“宿命……是无法融化的寒冷,冰封一切的温柔,让人深陷,痛苦不堪,或者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我也许真的太执着了……”
……
一把造型诡异的黝黑短剑插在了老树根上。
“他可以做出这种选择,为什么我不可以?”赫缺摇了摇头,坐在老树根上,右手支着下巴。
“如果是他……”赫缺目光闪烁着,“会不会接受那个家伙的帮助?也许不会吧,如果他愿意,又怎么可能甘愿毁掉辛苦得来的一切,只为了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实力……”他直起身,抬起手,望着自己掌中一缕黑色的火焰,“是我太过偏执了?普斯拉斯老师……如果你还活着,会怎么看我?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常常教导我,修炼就是自我的突破,找到自我,然后越自我……”
赫缺想起了罗秀给他婆娑金莲时的情景。
……
泽布拉城外的一处树林中,正在抚摸一朵六瓣花的赫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身望着那个站在莲叶上的清癯白衣男子。
“撒加说,你可以做到。”罗秀笑道,“他相信你,能用‘断绝’保住他的灵魂。”
“又是你这个家伙。”赫缺撇了撇薄薄的嘴唇,“看起来你的灵魂境界很高,可为什么那么蠢呢,鬼术阵法的究极奥义断绝只能在某些阵法中才可以起到这种效果,不达到冥帝的实力,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赫缺嘴角向上弯起,“我还想和他尽情一战呢。”
“又被撒加猜到了。”罗秀微笑摇头,“他让我转告你,冥王级的战斗算什么,要打,也要成了冥帝之后再打,只怕到时候,你一招就被他杀了。”
“冥帝……”赫缺眼里闪动着光泽。
“很快就可以实现了。”罗秀一抬手,十二朵金莲凭空出现,围绕着他缓缓旋转。“阿修罗王的选择让我震惊,所以,为了看到这有趣的结果,我也不惜本钱了。”
“你不像是个幽默的人。”赫缺看着罗秀身旁的金莲,“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现在只不过是冥王中阶,你以为突破到冥帝那样的境界像趴在女人身体上一样容易吗。”
“对我来说,也许趴在女人的身体上更难一点。”罗秀居然也说起这种话了……看来赫缺这家伙在挑拨他人情绪这方面的确造诣深厚。
呼的一声,十二朵金莲从罗秀身旁飞向了赫缺,停留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六角形的阵势。
“婆娑宝轮。”罗秀轻声道,“用十二朵婆娑金莲的力量,洗涤你灵魂的杂质,形成一个冲击的轮盘,经过你体内十二条主要经脉,强行拉动身体的极限,如果你的悟性够高,并且能承受神魂被寸寸分解的痛苦,便有可能凭借这力量突破到冥帝的那种境界。”
“婆娑金莲……”赫缺抬起头,望着那十二朵金色的莲花,面色微微颤动。
“有勇气尝试吗,偏执的夜叉,在追逐力量的道路上如同恶鬼的男人。”罗秀笑望着赫缺。
“有多痛苦?”赫缺问。
“无法形容。”罗秀道,“反正在我的印象中,即使是那些悲悯众生的存在,也没有人尝试过。”
“那我就当这第一个吧。”赫缺笑了。
然后他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六朵婆娑金莲转动起来,就像旋舞的轮盘,散出来的金光瞬间覆盖了整个树林……
罗秀手指捻动,一股庞然的无形能量罩住了这片地方。
……
赫缺皱起眉头。
他想起了承受婆娑宝轮时的感受……
真的,比死还难受,难受一百倍,不,一千倍!
可他还是成功了,靠着那从不后悔的可怕执着!
“你的执着其实是你最大的弱点,过分追求实力,最终会迷失自我,而那种迷失的自我,又恰恰是你现在认为的追寻。”
这是罗秀在他突破到冥帝境界后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而此时,这句话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赫缺耳边,反复回荡……
良久,赫缺起身,拔起了插在老树根上的鬼刃,嘴角露出一丝看不懂的笑意,“虽然我现在觉得你这无聊的白衣男说的挺有道理,但我还是想证明一下,你也有说错的时候……”
黑气卷上了赫缺的身体,燃起了森森鬼火。
嗖,一道黑色的火光划破了地狱的天空。
“我就是偏执的恶鬼,那又怎样,管你对还是错,死掉的人永远不会找借口!”
挂满斑驳红云的黑色天空打开了一道裂缝,如同赫缺额前的鬼眼,接着,黑色的火光没入了裂缝,强大的气劲似乎带动了那一片天——
得到力量就行,管***什么方法,我可是——
夜叉冥帝!
喜欢残杀的恶鬼,解决心里矛盾的最佳方法,就是战斗!等到我用滚烫的鲜血沐浴玩命的躁动时,谁还有心思去玩这种逻辑游戏!
自我?
我的自我,就是那偏执的恶鬼之路啊!
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影子!
绝不会!
红云散去,天空的裂缝在几道阴暗的巨大电光下合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