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一切笼罩在暖黄色之中,傍晚的风吹动着四野的青草,摇曳着无人欣赏的身姿。
在土路的一头,张满月拉着一辆马车迎着夕阳的衰颓缓缓地走来,白色的纱巾包裹着她的头,只露出半张布满颓色的脸,她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随着身形摇摇晃晃,在马车上是一个一人多长的木盒。
一阵风突然吹来,将纱巾拂走,张满月抬头,痴痴地看着纱巾黄天下飞走的方向。
纱巾飘落在一株半死的树干上,应缘站在树边,对着树干一抓,将纱巾抓在了手中,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跟上张满月的步伐。
晚间,张满月坐在路边一处歇脚的茶棚。
“怎么这时间才来哦,方圆百里除了这,连喝口水的地方都没有了,是武周国的人?感觉不像是契丹人。”倒茶的麻姑絮絮叨叨地道,“哎呦,看你身上佩刀,是游侠吗?”
张满月端起酒,呡了一口,而后不满地重重摔在桌子上:“酒那么难喝,话却这么多。”
而后拿起酒壶,走到马车边,将壶中的酒倒在木盒之上,酒哗哗地洒在木板之上,溅出白色的水花。
“是谁死了吗?”麻姑跟在张满月的身后,多嘴地问,“不然是杀了什么人吗?”
“如此恶劣的天气还会在此出现的人,就只有两种,要么是去杀谁的人,要么就是去死的人。”
“顶着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活了还挺久的啊!”张满月斜视着麻姑,没好气地道,心情更加烦躁起来,“让你余生能好好度日,要我把你舌头给割下来吗?”
“哎呦,这老太婆的舌头,就算尝不出酒中滋味,但什么东西有用还是清楚的很的,看你好像四处流连徘徊了挺久啊!在找什么吗?”麻姑问道。
“在找客栈,传说由那间客栈可以进入一片永恒的乐土,没有战争,没有算计,没有泪水,生者欢乐,亡者安息。”张满月道。
“原来你是在寻找昆仑啊!”麻姑背着双手道。
“你知道那个地方!”张满月惊讶地看着麻姑。
麻姑却看向那马车上的木盒,目光深邃,透着让人难以寻味的光芒:“死了很多人啊!”
“少废话,这不关你的事,告诉我昆仑怎么去。”张满月唰地一下抽出了剑,架在麻姑的脖子上。
“叫满月啊!”麻姑淡定从容,好像架在脖子上的不是剑,而是小孩子玩乐的树枝,目光落在了剑上镌刻的两个楷体汉字上,满月,“带着满满怨念的月亮。”
“快说,都是我所杀的人,我来负责。”张满月直直地盯着麻姑。
“明明自己都无法承担,还在这自大地以为自己能为谁的人生负责吗?”麻姑讥讽道。
“我说了你再说废话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快告诉我怎么去,只要能找到让亡灵也能安息的地方,就算即刻将我杀了也可以。”张满月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一丝的犹豫之情。
“真是可怜啊!以为能用自己的性命赎罪的虚妄希望。”麻姑叹道。
“如今可以放弃的就只有这条命了。”张满月语气悲怆地道。
“昆仑,就在这里,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去,也不是付出生命便能进去。”一道身影自月光下飘然走来,不惹尘埃,宛如九天的仙神临世,他的手上还拿着张满月的纱巾。
应缘将纱巾丢到了张满月的手中,张满月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纱巾,看着茫茫的四下,这里就是昆仑吗?
“神。”麻姑向应缘低了低头道。
“既傲慢又愚蠢,深陷自身怜悯中的可怜人啊!既然你自己找到了赎罪的地方,那么就在这里赎罪吧。”应缘看着张满月道。
一株枯树自荒芜的大地之上生长了出来,随后在漫天的风沙之中,一个客栈凭空而现,矗立在张满月的身前。
千年之后,张满月和具灿星依偎在一起,贪恋着分别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夜色笼罩着德鲁纳酒店,一道身影飘然走入其中,在所有人的视而不见下,走到了属于张满月的那株月灵树前。
张满月的月灵树已经绽放满了瑰丽的花朵,只是他的绛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绽放,许今月曾经希冀过绛树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也不知道这个愿望会不会实现。
房间中,张满月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站了一起,具灿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怎么了?又来客人了吗?”
“不是,是他回来了。”张满月的目光看向一个方向,像是穿透了层层墙壁,落在月灵树前的那道身影上。
“他?他是谁?”具灿星疑惑地问。
“神。”张满月沉重地吐出一个字,即使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字还是有如千钧重担一般压在她的心间。
张满月和具灿星来到月灵树所在的院子,只见一道身影立在树前,他分明站得那么近,但是又好像隔着万里之遥,犹如九天的星辰一般,看得见摸不着。
“张满月,好久不见。”应缘道,天空开始飘散下洁白晶莹的雪花。
张满月看着雪花纷纷扬扬,目中似乎有璀璨的星光在闪烁,抬手接住了几片雪花,感受着雪花触手间的冰凉,好真实的感觉,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了。
“好久不见。”良久,张满月看向应缘道。
“我来送你去昆仑了。”应缘道。
一条布满鲜花的长路出现在院中,在路的尽头,依稀可见一个村落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昆仑。
张满月和具灿星依依惜别,最终踏上了前往昆仑的路。
在朦胧的光阴之中,张满月似乎变成了千年前的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面上裹着纱巾,腰间挂着长剑,牵着马车,载着那满车的亡灵缓缓走入了昆仑。
张满月眼中布满晶莹的泪光,最后回头看了具灿星一眼,挥了挥手,带着无尽的思念,渐渐消失在斑驳的时光之中。
“昆仑,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具灿星看向应缘问道。
“是一片乐土,只有放得下的人才能去的地方。”应缘道。
“我有机会去昆仑吗?”具灿星带着希冀的目光问。
“有的,不过先作为人好好地活着吧,我想张满月可不希望这么快在昆仑见到你。”应缘走到具灿星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整个德鲁纳酒店像是尘封在地下千年的色彩遇上空气,褪色般地消失。
在街口转角的地方,一家名为昆仑的酒吧亮起了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