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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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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两百六十二章:心中添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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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腕间的印记愈发滚灼。

    百里安在这滚烫的疼痛中,感受到了一丝深楚的恨意。

    最终,队伍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见的古旧破宅前。

    荒宅四野长凄,风声呜咽。

    荒宅深幽,后方便是巍耸的悬崖深渊,悬崖荒芜,荆棘野草横行蛮长。

    乱石丛生,崖前生着一棵枝叶光秃的古树。

    树干极粗,足有十几人合抱之粗,虬劲苍然,树根布满悬崖,阴气极重,怕是再吸收几年光景的阴气,这棵古树怕是能成妖魔。

    老宅旧墙,草阶生苔,荒芜冷清。

    队伍前方的两团鬼火跳跃,落入荒宅前院悬挂着的两盏枯黄旧的纸灯笼中。

    碧绿的鬼火跃入其中,火光瞬间血红一片,照满台阶,阴森悚人。

    荒宅空荡,百里安并未见到幽鬼郎的身影。

    出了大红花轿,身前脚下大地松软的泥土忽然间拱起一个土山包,百里安神情不变,看着那土山包钻出个碧色衫子的女子。

    女子面色呈现出一种死意的铅灰之色,已无生气,脖颈下方布满尸斑,想来已是死去多时。

    她踉踉跄跄,左摇右晃地站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腰间一串铃佩叮铃作响。

    百里安神色微变,显然认出了这铃佩。

    这是万道仙盟的身份铃佩。

    此女是万道仙盟的人。

    竟然死在了这里。

    方歌渔忽然低声说道:“我认识她,是蓝幼蝶的贴身侍女,死在了孟承之的手中,却是不想,尸体原来藏在这荒宅之中。”

    如此一来,书斋老先生为幽鬼郎做事更是落实三分。

    僵死的女子,躯壳之下已经没有了灵魂,她宛若一个空洞的木偶,僵硬走至百里安身前,青痕斑驳的十指解下他发间的红带,换了一条白色丧带。

    礼服红妆,白带束发。

    这是中幽皇朝的一种古婚的打扮。

    百里安任由施为,换了发带之后,荒宅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大地间,拱起几十个同样的土包,一个皆一个的人影从无碑坟墓之中爬了出来。

    有男有女,多数皆是吉服红装。

    从地底更深的地方爬出来的红衣男女,多数身躯已经腐朽。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够料想得到,名满天曜的仙陵古城,竟然藏有如此数量的行尸。

    方歌渔难得表现出了安静的一面,目光冷冷扫视眼前这一幕,倒也并未表现出少女的慌张与失措来。

    荒宅幽深,破败昏黑。

    一名红衣女尸空洞着一双无神的眼珠子,这名女子想来死去不久,身上并无其他尸体那般浓烈的尸体气息。

    但即便是这样,也让有洁癖的方歌渔如吃下十斤死鱼内脏般恶心。

    百里安生怕方歌渔忍耐不住,一怒之下,拔剑将这群尸体斩得七零八落。

    余光间她身体微微颤抖,红袖下的素手都捏成了一个小拳头,不过终究是没有发作,暂且被那名女尸引入院中。

    荒宅内院,又生一棵古树,不同于悬崖边上的那棵枯败老树,此树却是生得枝繁叶茂,萤火绕飞。

    原先迎亲的那两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一摇一摆相互搀扶地走了过来,依次入座。

    看这动作姿态,居然有些几分别往的温情与和谐,就像是一对相互扶持依靠多年的乡下夫妻。

    只是其中一位,体型似乎是个中年富态的男人,纸做的脑袋被方歌渔砸得瘪瘪漏气,一身的力气儿好似用完了,如今走回了荒宅之中,就只能浑身无力干瘪瘪的瘫在椅子上。

    另一位仿佛是他的妻子,正温柔得替他抚顺胸口的气息。

    只是这纸人还能有呼吸吗?

    对于这点,百里安深感怀疑。

    随着一声锣鼓响,杏花纷飞,空气之中平添了几分猩甜诡异的花香。

    白带飘,铃佩响。

    寒风忽起,吹皱一池杏花春水,静池涟漪,花瓣荡悠悠,忽为这个静而幽深的冰冷寒夜平添了几分春色古意。

    腕间鬼嫁之印愈发滚灼烫人,如一颗烧红的碳火烙印至肌肤之中。

    强烈地疼楚让百里安蹙了蹙眉。

    他不畏疼,只是有些担心方歌渔。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纵然腕间印记猩红如催命一般,却见薄透红纱下的容颜,神情如故,没有丝毫变化。

    百里安有些意外,她竟然也能够这般忍疼。

    百里安腕间刺痛,鬼嫁印泣血般灼裂肌肤,一缕殷红的鲜血化作红线曲折延绵,而方歌渔那一方亦是同样的景象。

    两相红线缠绕相结,拧成一股同心结的模样。

    疼楚散去,印记发麻,渐渐地,腕间竟是添了几分痒痒的暖意。

    那抹暖意如实质一般,涌入了脑海之中。

    百里安身体微怔,目光茫然了一瞬,偏首下意识地看向方歌渔,清明的意识仿佛在极为短暂的须臾间,被某种难以明喻的东西所占据。

    凝视身侧佳人,竟是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一种今夜便是他与她喜结良缘之日,身边少女,是他即将共度一生的妻子。

    此念一生,百里安悚然,头脑豁然清明。

    反观方歌渔,她冷哼一声,目光戏虐地看着腕间红线,如看小孩子把戏一般,竟是丝毫不受其影响。

    幽暗深境之中,一道隐晦阴冷的视线探测过来。

    方歌渔目光微动,旋即做出一副深受影响的蒙昧深情眼神来,含羞带怯地看了百里安一眼,自认为声音很软地唤了一声:“郎君~”

    百里安忍不住狠狠抖了一下,眼尖儿地发现方歌渔秀颈间的根根竖起的寒毛,鸡皮疙瘩都蹦了出来。

    还有那看似欲迎换就却隐含锋利杀意的小眼神。

    恨不得瞪死他!

    一向嘴毒的方歌渔,哪里唤过这种肉麻乎乎的称呼。

    百里安茫然的想,你确定不不是想说‘狗贼!拿命来!’吗?

    方歌渔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谁也没有看到的情况下,两根食指在胸口前互相轻点着,垂头小声低语:“假的,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歌儿不要当真。”

    登堂入室,新娘盖头掀开,红衣女尸为她洗去残妆,独留口脂嫣红,幽幽烛火之下,少女容颜清润白皙。

    有小厮端茶送水,来来往往,服饰周道。

    百里安解了发间白色的发带,瞳色幽沉地看着小厮,抿唇不语。

    荒宅之中,尽是厉鬼死人。

    可是这名小厮,却是活人。

    而且,这位活人,百里安识得,方歌渔亦是识得。

    季家长子,季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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