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准备主动撤退,要把将近万人生命换来的汉江以北上百公里土地拱手让出。
凭心而论,他的作法非常符合目前的情形,因为在汉江以北,虽然不太平整的大块山地仍然是适合于大兵团作战的,这对兵少的日军是一大不利,毕竟人民军可以凭借人多的优势选择多点突破。而像关东州大战一样,一旦防线被突破,日军竟然没有一支预备队可供选择!
靠江作战就轻松多了,北汉江、昭通江流量都很丰富,人民军再庞大也需要建桥,在日军密集的炮火下,这就有利于日军了。
正当日本朝鲜军准备向汉江边遁走时,军部的一纸严电让他的计划成泡影。
“朝鲜为帝国亚洲大陆桥头堡,退守汉江虽然在目前形势下于防守比较有利,但同样地支那军队有同等好处,彼不费吹灰之力攻取大片土地,极有可能与我形成依汉江南北分界之势,为将来帝国反攻造成困难。而且不战而退,则我帝国陆军英名何在?
故司令官阁下必须死守现有阵地,帝国海军也已准备在东、西海岸协同驻守,国内已派出三个师团登陆釜山,后期将会武装至少十个以上师团北上。故此时为非常严竣时刻,君等宜以帝国大局为重,死战然后方安。”
久迩宫邦彦王大将本身在陆军有极高地位,又是现任天皇裕仁的岳父,对于维护天皇的地位不遗余力。既然军部如此说,想来国内情形也到了不容他有半点退缩的地步,因而选择了退让。
他认为既然有海军相助,又有援军到达,支那军队也不敢破釜沉舟地进行一场大决战,何况根据情报得知,他们也需要休整。
这一次犹豫,让他错失了稳住朝鲜阵线的良机。在他的命令下,仅存的七个师团与地方部队和那支皇协军都开始专心地营造防守阵地,等待着三日后的大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按照戢翼翘的部署,朝鲜人民军将在明日凌晨发动全面攻击。
等待是令人焦躁的,压抑的。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阮玲玉。几天没见着她了,现在一切都好吗?为了能够获得和她相处的机会,他可是把前线文工团团长的职务都给了她。就为了脱离沪上双姝的关注,在昨天早晨,他亲自把她们俩送上朝鲜前线。
明天就要打仗了,她们两个和沪上代表团应该只待到平壤,但凤至在前线会不会有危险?未来的国|母在劳军,日军方面恐怕不会想到,就在这一片和平的大好形势下,会有一场近代亚洲战场上规模最大的战争呢!这个算不算一种障眼法?
让凤至姐冒着这个风险,自己有些良心不安呐!可是,贸然地让她离开,极可能让日军警惕,让战役的突然性打折呢。
说是这样说,脚步却没有停留。现在,我们的少帅完全做到了心里在思念、身体却上了别人的床的境界。想也无用,不如去散散心。
在社交场上一片繁忙时,咱们的少帅已经来到大广场,这里有苏联驻大连的领事馆。不过,张汉卿可不是想与他们亲近,只因为阮玲玉就住在这里附近。
张汉卿在一幢充斥着洋味的双层小楼前驻足。这是一个仿日本建筑的半新的楼房,主人想来在日据大连时还有些地位,或是条件不错的士绅之类,情调倒还可以。阮玲玉到底在十里洋场滚打过,眼光很不错,很符合她的小资身份。
不过这小资,张汉卿的定义却是“想烧包却烧不起来的人”!
少帅出动,警卫尽管本着不扰民不动排场的惯例,但应有的还是都有的。在张汉卿进入院落十分钟前,几队人马都已经把各个房间以及庭院的角角落落都排查了一遍。
大连解放不久,难保有些不安全因素,中|央警卫团以高度敬业的姿态过滤一遍后,外围人员都转了出去。
这么大的动作,不能不让楼房里的人吃惊。在经过仔细排查后,确定了这里没有异常后,张汉卿已经踏进大门。
朱五小姐做事还是很爽快的,这也是因为她的家世。自小在蜜罐里长大,自然知道少帅看中的人该如何落脚。她从自己的仆人、丫环中挑了几个送给阮玲玉使唤,倒真的让阮省了不少心。
生活上的事可以帮帮,筹备文工团就没有办法去做了。这是个全新的岗位,没有现成的例子可循,少帅也没有给出编制,一切都凭他一句话,这就难办了。加上未婚夫朱光沐正在奉命办大事,一时之间也不好咨询他,这件事竟然就停在一边。
张汉卿走进客厅,意外地发现里面端坐着一个男人。而阮玲玉,则面色不虞地站在厅中间,待看到他的进入,才像找到救命稻草般迎上去。
那个男人大概二十多岁,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眼角之间隐隐有些跋扈,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他见了少帅进来,也也不得不忙不迭地站起来,点头哈腰地问好。
多年的军旅生涯和高层阅历,使张汉卿养成了不怒自威的神态。但是对于下层民众,或者身边人以及他们的亲近,他却一直以和蔼与平易近人著称。他以为这是阮玲玉的亲戚或者什么的,也抱以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按道理,他与少帅非亲非故,这么一个大人物到场,识趣的该主动提出离开了。可是张汉卿等啊等,那个人却始终免开尊口,这让他开始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了。
不需要他询问,阮玲玉已经发声了,她慢吞吞地说:“少帅,他就是我说的朋友,张家四少爷。”张汉卿的意思,她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还能在狡猾人成堆的上海滩打混?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登上张汉卿这条高枝,这位同居男友就后脚杀来了。
那人谦逊地弯下腰:“鄙人张达民。”
原来他就是历史上导致阮玲玉悲剧人生的那位恶人!张汉卿还想着让阮玲玉脱离他的魔掌,现在这厮竟然跟到了大连,也算是很有魄力的一位。张汉卿很平淡地说:“哦,你就是张达民?阮玲玉跟我说起过。”
张达民对张汉卿亲来已经有些意外,听得这样说,便知道阮玲玉与这位少帅的关系果真如别人告知的那样,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恼意。
光棍人自有光棍之处,经历过《民国日报》戏弄徐世昌总统、段祺瑞总理的民国第一诽谤案的上海人,对于这起以讽刺中|央当权诸公始、于不了了之草草结案终的轰动新闻记忆犹新,他才不会惧怕张汉卿身上的光环呢。
在民气开放的中国,特别是敢为天下新、租界遍布的上海,到目前还没有发生过因言获罪的先例。所以对张汉卿,他根本没有阮玲玉等“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的惧怕感,反而很光棍地回答:“原来少帅也听说过我的家事?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她隐瞒些什么,这个女人从开始演戏起就学坏了。”
乍开始张汉卿还无法应对他的直率,待阮玲玉开始指责后他才渐渐进入状态,原来两个人在吵架。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要干涉我的自由!”这是阮玲玉的回复。
“我供你母女俩吃穿用度两年,你现在被捧红了,倒问起和我是什么关系!你是我张达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和别人有绯闻!他的权力再大我也不怕。”这是张达民的强硬。
张汉卿不乐意了,看阮玲玉清纯的样子,她现在远没有像后来那样的红透中国,绯闻从何而来?而且她刚刚随沪上双姝来此地,先前一直演出与排练,也没有机会创造绯闻啊?自己刚刚认识她的时候,貌似很多人都没有听说她啊!这小子指桑骂槐的说谁呢?!
阮玲玉很生气,她也是新时代的新女性,虽然弱势了些,但是情感上还是能够自我主张的。她不接受张达民的理念:
“你要讲脸面!我不否认开始接受过你的接济,但是没几个月,你倒从我手里拿钱出去花,那可是我在外赚取的家用!后来我考进电影公司,每月的收入可都进了你的腰包,这两年来的取得,足够百倍还你的了!再说我跟你又没有结婚,你又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张达民嘿嘿一笑,多少还是顾忌张汉卿在彼,不敢过分放肆,但是他的轻蔑暴露了他的本色:“一日是我的人,终生不得再迈出张家的门!你要敢朝三暮四,我就把你的事投向小报,把你搞得身败名裂,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这还真是阮玲玉的软肋。
也许是贫苦出身,对于名声特别在意,这恐怕也是她唯一能够立足上海滩的依靠了,历史上她就为名所累,最终以死相抗。张达民应该对她的性格熟悉得很,三言两语就击中她的弱点了。所以阮玲玉尽管气得发抖,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张汉卿打抱不平了。他看着张达民,真想不到本家还有这种恶棍。他知道这些风言风语的份量:说诽谤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入罪极轻,但是对于被造谣者却是极大的伤害,有道是唾沫星子能杀人,普通人对这样的人倒真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张汉卿是谁?掌握枪杆子、官帽子、笔杆子的民国少帅,现在国家的二号人物、未来中国的国家领导人!他乜着眼睛淡淡地对张达民说:“你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上海滩还是在国内的哪一家报纸敢登这种消息!至于国外,我想你也没那个能力!”
对张汉卿,张达民虽然光棍,但还是打怵的。他没敢再回嘴,却满脸委屈地说:“少帅,这是我的家事,您还是不要介入。我们升斗小民,名声不打紧,您是少帅,一举一动影响可就大了!”
这句话明是软化,实则强硬,就看张汉卿吃不吃这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