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本来就比平常的地方多了几分阴气,春日的晚风一吹,更加让人觉得阴寒刺骨。
顾徽摸了摸手臂,突然感觉到被披上了一件衣服。
良庭将披风给顾徽披上,站在她的身前低着头,手指十分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
“春日里的夜风寒冷,公主快回去吧,这里交给奴才就好。”
顾徽看了一眼良庭身上单薄的白色衣服,默不作声。
……
“怕吗?”
“奴才不怕。”
良庭抬起头来笑了笑,还是那一副十分温顺的样子。
少年的脸蛋尚且十分稚嫩,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纱衣,直直的站着,神色却是区别于一般孩子的沉着。
顾徽微微一顿,拍了拍良庭的肩膀,披着那一条薄薄的披风,淡然的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句。
“处理掉。”
良庭低头应是,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到接下来会做的事情,却不知为何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平静极了。
第二天早晨,顾徽正在凤阳阁吃着东西,暖春便带来了消息。
“回主子,徐宝林疯了。”
暖春顿了顿,看着顾徽丝毫不意外的样子,继续说道。
“今天早上,小宫女看她迟迟不醒,进去叫徐宝林,却见她神色间像个孩童,更是莫名其妙的不能说话。”
“宫女开了门她便疯疯癫癫的跑到御花园的池塘里,不慎掉了进去,奴才们救治不及时,已经去了。”
顾徽点了点头,“此事自有皇后娘娘做主,不关咱们的事。”
瞧着暖春时仍然有些犹豫的样子,皱着眉头问出声来。
“何事?”
“宫里如今都有传言,说徐宝林又是一个被柳贵妃逼死的可怜人。”
柳贵妃针对徐雪燕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收敛过,宫里许多人都知道了。
如今徐雪燕的死,也只是为柳贵妃嚣张跋扈的事迹多增添了一分色彩而已。
“柳贵妃!”
顾徽不由得笑出声来,一只手无意识的在桌子上弹着。
这流言……来的恰当极了。
看来还是她小看了良庭的办事能力。
说曹操,曹操就到。
良庭一大早去御花园看了徐雪燕的遗体,确认无误之后,又回来沐浴更衣,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这才来到大殿。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暖无害的软和人。
“奴才参见公主。”
“起来吧。”
顾徽悠闲地靠在椅子上,无意间说了一句。
“良庭还是穿白衣好看一些。”
【今天才杀了人就穿了一身黑衣裳,你要黑化呀。】
良庭微微一顿,嘴角扯出了一抹乖巧的笑意,行了个礼。
“奴才这就下去换了。”
顾徽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也并不阻止,良庭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回过身来,身子弯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根细细的银针。
恭敬的放在了顾徽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奴才昨日里发现的……被人看见终究不好,公主好生收着。”
昨日去找徐雪燕的时候,却发现她并不能说话,也是因为这样,良庭才选择了让徐雪燕自己跑出去溺水而亡。
想到昨日徐雪燕说的公主的把柄,良庭低下头,眼中深邃难明。
虽然徐雪燕已经哑了,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顾徽看着这一根银针,满意的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良庭不愧是徐雪燕口中会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只是这细心一项,便让人觉得放心。
“说吧,有什么事情?”
刚刚在和良庭说话的时候,顾徽就注意到了暖春的眼神,这才主动找了个理由让他退下。
暖春的神色有些严肃。
“公主,您前些日子让奴婢查的良庭的身世已经有消息了。”
顾徽无聊的打开放在桌子上的香炉,用一根小签子慢慢拨动着,出神的问了一句。
“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他是前朝遗孤?”
暖春微微一顿,摇了摇头。
“不是。”
“那就是罪臣之后?”
暖春撇了撇嘴。
“不是!”
顾徽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
“那你脸色这么严肃做什么,除了这两个,公主我想要保住他不是很容易吗?”
暖春:“……”
这才一个晚上没见,公主怎么对那个小太监如此上心。
想到良庭的美貌,暖春痛心疾首的看了顾徽一眼,已经预料到公主长大的后院成群。
【如果公主有个后院,她又算什么……苏公公吗?】
“咳咳!”
顾徽腾的一下从桌子上爬了起来,顺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银针。
五根修长的手指拿着银针像转笔一样,十分轻松的转动着。
“有事直说!”
暖春咽了咽口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奴婢查到良庭姓齐,父族在当地是有名的商人,母亲却出自一个没落的世家。”
“齐良庭……还是原来的名字叫着更加顺口。”
公主,现在不是应该惊讶良庭的出身吗?
看着顾徽一脸平静的模样,暖春觉得可能是她太过大惊小怪了。
【怪不得人家是主子,她是丫鬟。】
撇了撇嘴,将打听到的事情继续说了出来。
“良庭的父亲颇有经商的才能,也算是家财万贯,却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他被奶娘的女儿护着救了出来,两人相依为命了五年,那位女子为了救他而死,在这之后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进了宫。”
再之后的事情,顾徽就知道了。
宫里并不好混,良庭又长得那样出色,想必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却不知道他前世又是怎样做的,才能以太监之身坐上了权倾朝野的位置。
顾徽坐直了身子,看着手上那细细的银针,勾了勾唇角。
“我知道了。”
暖春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
暖春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纠结了好久,怎么着也是一个公子,就这样沦为奴才。
她看着良庭那恭敬的模样都觉得有些怪怪的,公主反应竟然如此平淡。
“那还要怎样?”
顾徽收好手上的银针,想到徐雪燕所说的权倾朝野,不知为何有些期待。
弯起唇角笑了笑。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