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森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靠近了那辆事故出租车。整辆车的前半部分都已经看不见了,损毁非常严重。司机被卡在驾驶室,早就断气了。现场周围一片狼藉,目测这辆车同时还撞到了三四名路人,伤亡情况尚不可知。
大客车里的伤亡也比想象的严重,被撞出车外的伤者还不知道情况如何,破碎的车窗上和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
慕森走到出租车驾驶室外,看了一眼里面的司机,微微一怔。然后,他就拿出了手机,果断拨通了莫子棽的电话。
“子棽。”
电话那头不知道正在忙什么的莫子棽,声音有些不耐烦的说:“打电话干嘛,又怎么了?你回不来了是不是?我是不是应该派辆直升机去接你啊?你怎么买个菜都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慕森没有在意莫子棽的抱怨,而是很认真的对莫子棽说:“子棽,我觉得这里有个尸体你应该过来看一下……”
莫子棽拿着手机翻了个白眼问:“警察没法医吗?刑警队是不是快不干了?”
“可我只相信你。”
“……”这一句话,顿时让莫子棽无话可说。想了想,莫子棽也只好说道:“把地址发过来吧,我这就到。”
慕森笑了,没再多说,挂了电话就把自己的地址给莫子棽发了过去,之后,他就开始审视这个古怪的肇事者尸体。
慕森记得莫子棽说过,在交通事故伤亡中,驾驶员自身伤亡者占总数的百分之六左右。听起来不高,可是一旦驾驶员死亡,普遍都是惨烈的车祸。就像现在这样,方向盘损伤致使驾驶员肢体离断,整个人被切成了两截。而他的脸,也被车前部挤压进来的部分削掉了。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那张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模样的脸上,嘴竟然被缝了起来。虽然面部损伤十分严重,但是肌肉组织上挂着一排密密的缝线,却异常清晰。这大概就是那些交警十分诧异死者“脸”的原因了。
没有哪个手术是需要把嘴缝起来的,而且,这种缝合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粗糙不专业。那如果死者不是因为正常的医疗,那就是被人把嘴缝了起来的。可是他的车上并没有其他人,这个司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难怪,交通队会通知刑警队前来检查。
在警察们维持秩序的时候,莫子棽已经赶来了。他先和吴队长打了招呼,然后就找到了慕森。
慕森指了指出租车里已经死亡的驾驶员说:“看看,这张嘴是个什么情况?出租车逆行致使一连串的惨烈车祸,可是这位司机的遭遇似乎也很不平常。他现在已经被撞成了这个样子,不太好辨别他是不是有死前致命伤。”
这一刻的莫子棽,没有了埋怨和不满,而是和慕森一样,仔细的观察着死者,并帮着警队法医们想办法将死者抬出来。这个死者非常关键,他是这场重大交通事故的中心人物。
由于路面交通堵塞很严重,吴队长建议他们一起回警队为死者做尸检。慕森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只是看了看莫子棽,见莫子棽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答应了下来。
当尸体的所有部分都被捡齐了带出去之后,慕森和莫子棽就一左一右的开始检查起了这辆车。
“年检,交强险,环保每个贴都很合格,并且验车的时间并不长。我不觉得这个人有冲动会报复社会的自杀行为。”慕森先是看了看那破碎的挡风玻璃说。
莫子棽探着头看向车内说:“这里面有水杯,面包,还有颈椎枕,证明司机本人确实是个专业的出租车司机,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所以才会给自己准备这些。同样,能为自己细心准备这些的司机,应该不会做出那种极端行为。”
慕森带上手套将手臂伸入到副驾驶位置下的储物盒,虽然已经严重扭曲了,但是还能从里面看到几张纸。
慕森拿出来看了看,发现都是高速费之类的凭证,还有停车收据等等。慕森拿着那叠被小夹子夹好的纸条,对莫子棽说:“这个死者是个细致的人,他所有和车有关系的凭证或收据之类都仔仔细细的夹好了放在储物盒里了。我觉得,他也不像是一个会经常交通违规的人。那他为什么会高速逆行呢?”
“也许濒死,即将丧失意识了。”莫子棽推测着说。
这时候,吴队长走过来了。他对慕森和莫子棽问道:“那些尸体会一起运走,你们还去看看那辆车吗?”
慕森说:“没关系,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交通队查的比我们专业。我们的重点是这辆车和这个死者,我觉得这场事故不一般。他的嘴被缝起来这件事的背后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个杀人魔。”
“那……咱们回警队说?”吴队长说着,就为慕森他们开了道,准备回去仔细研究这场诡异的交通事故。
回到了警队,进入了法医室,慕森和莫子棽一致要求从出租车司机开始检查。
吴队长也跟了进来,外加警队的重案组成员和法医。大家都挤在法医室,准备听听看这个造成重大车祸的司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子棽穿戴整齐之后,就站在解剖床旁边,一边指点着死者的伤口,一边开口说道:“驾驶员伤亡的部位比例,头部损伤占329%,面部损伤占288%,上下肢体损伤占226%,胸腹部损伤占102%,其他伤害占55%。我们这位肇事死者看起来所受伤的部/位完全符合比例,这证明他在开车的时候,确实还是活着的,没有临时掉包的可能性。驾驶室空间小,部件多,前有挡风玻璃,方向盘,和各种仪表盘,下有油门,刹车制动踏板及离合踏板,左有车门,后有靠背座椅,右有变速器操纵杆等。一旦发生事故,这些部件都将会对司机造成重大损伤。所以……我们看见的这位司机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队长在一旁听着莫子棽专业的分析,忍不住插了句说道:“**医,你可别再说下去了。你再这样分析下去,我们以后开车都有阴影了。开车时候真的不觉得,原来身边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致命的东西啊。”
“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不是谁都会高速逆行在公路上的。”莫子棽淡定的说着,吴队长想想也对。这才是这场车祸的根本原因。
莫子棽轻轻的转动着死者那几乎已经离断的颈部,看了看说:“颈部有挥鞭样损伤,就是车在碰撞的时候,司机由于行驶过程中突然加速或减速,头部也跟着急剧的加速或减速,致颈椎过度伸屈的损伤。发际线附近有挫裂创,我也看过挡风玻璃了,有蜘蛛网状破裂的小碎块。这是因为在无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情况下,车辆发生撞击,司机已脚为轴心,臀/部抬起,身体前倾,头部直接撞向了挡风玻璃造成的。强化玻璃的碎片又造成了颜面部,颈部,前胸刺创和划创。皮肤创口较小,密集,方向一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的血肉模糊。不过这已经不错了,像这场车祸的强大碰撞力,他的头应该会被撞出挡风玻璃,在头部形成切割状创口,切断胸锁乳突肌,颈总动脉,颈内静脉等等。”被莫子棽这么一说,就感觉好像是这个司机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已经走了大运似的。按照他说的那种情况,这个司机就不是断成两截了,连头都保不住了。
这时一个小警察很不理解问道:“这个司机是不是醉酒驾驶啊?不用安全带,还高速逆行?”
莫子棽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说:“不会,我闻不到酒精的味道。如果说活人,可能还好隐藏一些。可死人,尤其是这种支离破碎的死人,胃部内容物有什么,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他没喝酒,他很正常。”
吴队长这时接道:“是啊,刚才有交通队的同志告诉我了,这个人叫刘兴,42岁,是个老司机了。没有肇事记录,没有违规记录,驾驶记录保持的相当完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保持了一辈子记录的老司机,一出事竟然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也许他也不想出事。”慕森随口说了一句,便又对莫子棽问道:“他还有其他伤吗?除了车祸所造成的伤。”
莫子棽此刻一直专注的在盯着死者的颈部,这会儿也不理慕森,而是找法医要了一把趁手的家伙,看起来像是要从死者的脖子里夹出什么东西。
“他……他脖子里有东西??”吴队长有些激动。
莫子棽专注的忙着手里活儿,并对吴队长回道:“还不好说,我就是觉得这个小洞有点儿怪。驾驶室内没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种类型的损伤,我看这个小洞有点儿像是刺创,但是边缘平滑,是个整齐的圆孔状……”
吴队长听的很着急,因为他并不能理解莫子棽口中的那一连串专业语言。
“总不会脖子里藏着刀片吧?那他是怎么开车的?他的车里可没有其他人啊。”吴队长和警察们开始迫不及待的分析着。
终于,莫子棽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从死者的颈部深处夹出来了一样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截笔。
“笔???他不但嘴是缝上的,脖子里还插着一截笔??”吴队长瞪大了眼睛,显得无法置信。那表情似乎都开始怀疑,这车祸到底是人为的还是鬼为的?这种情况下,这个司机还能活着开车?
可莫子棽却凝视着这截笔说:“紧急气管插管是心肺复苏或急危重症患者抢救过程中的重要措施。蒙对了,碰巧了,脖子里插一只笔管不但不会死,反而还能帮助呼吸。”
“这,这是不是说明杀人凶手是一个有医学知识的人?”有个警察问道。
慕森接道:“也不一定,子棽既然说了蒙对了,碰巧了,那可能这支笔插在死者的气管里并不是存心之举。也许……凶手只是想杀人而已,以为将一只笔扎进人的颈部,那人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却碰巧扎错了位置,没有令被害人马上死去。”
莫子棽将那一截笔管放在盘子里,然后说:“我觉得,这笔之所以断了,应该是死者自己造成的。他逃脱之后想拔下脖子上的笔,却在慌乱之中弄断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正因为这一系列原因,才使他失去了方向开进了逆行道路里。”
“那为什么不减速求救?”吴队长不理解。如果遇到了危险,一个劲儿的跑也没什么意义啊,更何况他还身负重伤。理应停下车求救才对。
可慕森却说:“人的求生本能,没有那么多本应该。他也许是在最后的紧急关头逃脱了凶手的,那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直到他感觉完全摆脱了凶手,进入了安全地带才能停下来。在这过程中,他的伤势影响了意识,几度意识模糊之后,油门都能当刹车踩了。你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清醒理智的选择?”
吴队长无言以对,这事换做是谁,可能都不见得做的多么好。之所以旁观者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因为没人能知道这个司机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的嘴被缝上了,颈部被扎入异物,或者还有一些其他还未检验出的伤。确实如慕森所说,很难指望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理智和冷静了。
莫子棽伸出双手,轻轻按了按死者的****,继续很专业的说:“由于强烈的撞击而导致的紧急制动,未带安全带的他,身体前倾,座位随着惯性前移,车头因碰撞变形,而发动机和方向盘后移,将死者完全挤在了方向盘和座位之间。****表皮弧形剥落,与方向盘形状一致。胸骨横断骨折,胸廓变形,心,肺,主动脉挫伤破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