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雄胜了又败,败了又胜。
信使飞骑来来去去,去去来来,高声传达着虎牢关的军情。西凉人喜了又忧,忧了又喜。雒阳臣民忧了又喜,喜了又忧。
华雄大胜的消息刚刚传到雒阳。不管如何,这对于守候在雒阳的臣民不是一个好消息。
守候在未央殿里的王越和飞龙卫忧心忡忡。
只有刘协不动声色,将王越的七十二路忘情剑法,尽情施展出来。只见剑光闪闪,破风之声嘶嘶作响,剑影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来。
当他听到华雄大败孙坚的消息时,居然将漫天剑影一收,回剑入鞘哈哈大笑:“太好了,罗贯中老儿诚不欺我也!”
众人目瞪口呆。
“朕前日梦一神仙,自名罗贯中,言华雄必斩鲍忠,孙坚部将必取胡轸,而后华雄必败孙坚,斩其部将祖茂,今其数言皆中。则华雄必败也!”
众人眼中放光,齐声问道:“孙坚亦败,则胜华雄者为何人?”
刘协淡淡的笑道:“华雄挟败孙坚之威,下关于阵前搦战,先斩袁绍部将俞涉,再杀韩馥上将潘凤,威震各路诸侯,然后……”
众人齐问:“然后什么?”
刘协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然后袁绍无计可施,竟然派一马弓手出战华雄,窘迫无比。”
“马弓手?”众人突然觉得小皇帝是不是神经紧张过度,产生分裂。
“马弓手温酒斩华雄,姓关名羽字云长。朕困了,要休息了,你们等着好消息吧。”刘协摇摇手,走向内室休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全部齐齐看向王越:“先生曾游侠天下,纵横江湖,可曾闻关羽之名?”
王越打了个哈欠:“关羽乃昔日刀王宋朝之次徒,其刀法深得刀王之精传,天下罕有敌手。你们聊吧,我也要去睡觉了。”
留下众飞龙卫凌乱当场。
三天之后。
李逸飞一路跌撞着跑了过来,声音激动得发抖:“陛下洪福,神仙托梦所言果真不假,华雄被公孙瓒帐下一个叫关羽的马弓手所败。传言云,关羽战前置热酒未饮,两合败华雄之后其酒尚温,英雄无比。”
刘协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哈哈大笑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突然又感觉不对:“你说的是败华雄,不是斩华雄?”
“华雄两合之后便败得像狗熊一样,打马飞逃,仗着马快逃得性命,正在养伤呢。”
刘协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转过头来问王越:“马钧所制造的连弩之事如何?”
王越道:“臣每日均有查问,昨日已造三百八十台连弩,另有弩车五台。”
刘协点点头,又问道:“王允联络朝中大臣之事如何?”
李逸飞道:“朝中文武百官,十之有九皆痛恨老贼,愿意效忠陛下。”
“十之**……居然还有一二成佞臣心向老贼的。”刘协摇摇头,又笑道。“五天之内,董贼必将倾巢而出,通知各方做好准备。”
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刚完毕,李儒就抢前奏道:“启禀陛下,十八路反贼贼势浩大,华雄将军已壮烈殉国。如今十八路诸侯已经兵临汜水关下,请陛下定夺。”
嘭的一声,刘协拍案而起,脸上神色阴云密布,久久无语。
朝堂立刻静得连针掉地的声音都可听到。众人抬起头来望着刘协,又你望我,我望你,满脸疑惑。李儒和董卓也是四眼相对,不知其故。
良久,刘协才望着前方,满脸哀戚之色,缓缓的说道:“数日前华将军尚且雄姿英发,生龙活虎,不想短短几日便阴阳相隔,为国捐躯而去。朕心实痛啊,朕心实痛……”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喉咙中像被什么卡住似的,充满哽咽之音,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洋溢着悲戚之色,令人望之心疼。就像故去了一位亲密的长辈一样。
这一声哀恸,听得王允佩服得五体投地,听得董卓点头暗暗嘉许,听得李儒浑身发凉冷汗直流,听得文武百官满头雾水。
一声哀恸之后,蓦地满脸激动,拔剑而出:“朕要亲率十万大军,直杀汜水关,剿灭叛贼,为华将军报仇!”
李儒闻言气的咬牙切齿:小孽畜,你演得太过了,想借此与叛军汇合,先过老夫这一关。
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怒色向前拜奏:“陛下年幼,战场刀枪无眼,倘若有点闪失,臣等万死莫辞。反贼虽胜了华雄,但我西凉军中将才济济,岂惧彼等乌合之众。”
一人挺身飞出拜奏:“臣吕布请提虎狼之师三万,尽斩汜水关外反贼,请陛下恩准。”
刘协也不答话,只是将眼望向董卓:“朕不谙战事,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果然董卓表现得那样令他满意:“贼势浩大,非一将一战可擒。陛下龙体珍贵万万不可出征,老臣决定举兵二十万亲征反贼。袁绍和曹操小儿何足挂齿,当年董某横行西凉,纵横无敌,岂容他等嚣张!”
董卓体魄健壮,力气过人,通晓武艺,骑马控弦能左右驰射。其性格野蛮凶狠体魄、粗壮强悍,令当地人都畏他三分。不仅西凉汉人不敢惹他,周边羌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年西羌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叛乱,朝廷束手无策,董卓在征讨西羌叛乱的战争中屡立战功,才被升为西凉刺史。所以说出这般狠话,倒也不是吹牛皮。
刘协龙颜大悦:“素闻丞相英勇善战,威震西凉。今日亲自出马,反贼必破无疑。而丞相忠心为国,朕深表感激。”
李儒冷眼旁观,见刘协会心而笑,暗道不妙,一道狠毒的神色从眼中一闪而过。当即又挺身奏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事相奏。”
刘协不悦:“但奏无妨。”
李儒肆无忌惮的抬起头来,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三角眼里闪烁出一缕阴险的目光。然后缓缓的说道:“此次十八路叛军,以渤海太守袁绍为首,并被推为盟主。想袁氏四世三公,尽享汉禄,不思尽忠,反行反叛之事,罪大恶极,当诛九族。今袁绍之叔袁隗,现为太傅,袁绍之兄袁基,亦为太仆,此两人若里应外合,必为大患。故奏请陛下下旨,将袁隗、袁基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李儒说的很慢,尤其说到后面既轻又慢,却字字如霹雳,惊得刘协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
满朝文武百官也全部陡然失色。
刘协狠狠的望着李儒,眼中充满悲凉和愤恨。
袁绍等诸侯本为匡扶汉室而来,李儒狗贼反叫他诛杀他叔家满门,这一招可真够毒的。这样不管十八路诸侯是胜是败,自己都没有退路。他将在天下人之前失去大义。
刘协怒目瞪着李儒,恨不得飞身跳下朝堂,一个饿虎扑食把李儒扑倒一口口把他咬死。李儒毫不退让,也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刘协,眼里充满得意和不屑。
我李儒堂堂西凉第一谋士,你区区十岁皇帝能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你号称四世三公的袁隗又如何,还不是满门尽斩?
满朝文武大臣全部目瞪口呆,有的愤怒,有的哀伤,甚至有的人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四世三公,门多故吏。这是何等的一个辉煌的名门望族,今日却眼看要灰飞烟灭。
“李儒奸贼!”,一人怒吼一声将朝简砸向李儒,然后玩命的扑向了李儒,将李儒扑倒在地滚成一团,李儒猝不及防,惊慌失色的奋力挣扎,那人却死死抱着他头,牙齿狠狠的咬向他的脖子。
正是袁隗。
两人尚在地上撕扯,又有一人扑了上来,狠狠的抓向李儒。
众西凉卫士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知所措。
吕布虽然向来跟李儒不和,此时却不能束手旁观。一个箭步过去飞起一脚将扑向前来的袁基踢翻在地,袁基当即痛得晕倒过去。
又将地上的袁隗后领提起。谁知道袁隗死死抱住李儒不放,这一提竟然将两人都带了起来。
吕布大怒,另外一只手往他肋骨上一击。这一击如千斤重锤,只听一声骨裂的声音,袁隗立刻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双手松开。李儒身子一空,砰的跌倒在地,满脸苍白,脖子流着血,狼狈不堪。
吕布将袁隗往地上一掼。袁隗又喷出一口鲜血,翻起身来匍匐在殿下,凄声对着殿上哭道:“陛下,我袁氏四世三公,满门忠烈,请陛下开恩哪。老臣死不足惜,请陛下放过我袁家上下无辜老少啊。”
说完又吐了一口鲜血,把头咚咚的在地上猛磕,满头带血,字字带泪,情景十分惨烈。刘协看得眼珠子都红了。
这时李儒已经回过神来,从身上扯了块布包住脖子,走到台阶最前面恶狠狠的大声说道:“袁隗、袁基纵亲叛乱,罪当诛九族,今又咆哮朝堂,惊动圣驾,理当凌迟处死。请陛下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