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母亲横眉冷眼冲下楼去,温子霓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当初她在产房待产时,母亲一个人从湘江千里迢迢赶往浦江,到火车站的时候举目无相识。她给徐声打电话让他去接,他只是说了一句“我没空”就挂掉了电话。
她再打的时候,徐声就关掉了手机。
后来母亲打车遇到黑出租,硬是被司机带着绕了大半个浦江,中午到的车站,去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母亲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在医院里破口大骂,却根本没有人听。
孩子生下来,她在医院的时候徐声没去看过一眼。母亲住到家里说了他两句,他就摔门而去,连续许久都未曾归家……
想起那些过往,温子霓咬牙切齿,母亲更是对这个女婿恨之入骨,孩子刚满月就连忙催着自己离婚。
那时候,她想着找个机会好好的跟徐声谈一谈。
可当时整天沉溺于灯红酒绿的徐声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处处躲着她。
她不知道,当母亲见到那个男人杵在楼下的时候,会愤怒到怎样的地步。
“你来做什么?”周光萍冷着脸,双眼盯着徐声,那犀利的眼神,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尽管周霞在电话里再三叮嘱,但当徐声看到周光萍这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还是想要逃避。
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就是来看看湘湘!”
“看湘湘?你眼里有孩子吗?”周光萍再也按耐不住,咆哮出来。
“妈?”温子霓连忙拉住了母亲。
温良的一帮同学,在另一边目瞪口呆。
徐声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知道说什么弥补不了自己对这个家庭的伤害。
杵在原地,他呆呆看着跟前横眉冷眼的周光萍和眼眶泛红的温子霓,觉得自己就像个罪人。
“咳咳!”
楼道里走出一个男人,高高瘦瘦,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衬衫。
“今天是温良的升学宴,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都回去。”
温良那帮同学你看我我看你走向小区的角落,跟着男人下楼来的婶婶拉住了周光萍和温子霓母女,劝慰了几句,周光萍才心有不甘的转身走进楼道里。
楼下只留下了这对翁婿和躲在楼道里的温良。
“叔叔!”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温学民意外的看着他那副犯错孩子的模样,不知觉有些触动。
“你不该来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湘湘!”
“那子霓呢?”
他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温子霓于他而言,或许可有可无。可他于温子霓呢?
这辈子上辈子他对温子霓造成的伤害,难道就能凭着一本离婚证烟消云散吗?
对不起有几斤几两,能压住一辈子的悔恨?
他低着头,无言以对。
温学民看着跟前的身影,轻轻舒了口气。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烟来,抽了一支递给徐声,随后又抽出一支自己点上。
温学民深深的吸了一口,就站在原地,等着徐声的回应。
徐声接过烟来熟悉又陌生夹食指和中指的中间,正准备往嘴里塞,可颤抖的手却没拿住。
烟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可躬下的身子却僵在了原地。
他本以为,他已经鼓足了勇气来面对这个家庭,他本以为,他能够承受得了这个家庭的暴雨狂风。
可当他见着这些偶尔会出现在梦境里的人时,心间提起的那口气却再次被抽空。
他没去捡烟,只是冲着温学民的方向深深的躬了躬身子,随后转身。
“等等!”可他才没走两步,就被温学民叫住了。
“今天是温良的升学宴,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
他刚迈开的步子,突然间怎么也迈不动。身后那个声音,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每次批评完自己,却又总会安慰好几句的那样沧桑。
“谢谢叔叔!”
他抽了抽鼻子,刚转过去的身子再次转了过来,低着头,微微跟在那个单薄身影的背后。
收拾着情绪,他一步步踩着楼道往上走,心里突然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庭。
客厅里,温子霓见着跟在父亲身后走进来的那个身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客厅里的每个人,都神色各异的望向跟在温学民身后的身影。
“家里有很多客人,自己找地方坐!”
徐声点了点头,看到在沙发边缘咿咿呀呀的小丫头,迈步走了过去。
温学民打量了一圈,没见着周光萍,让温良招呼着客人,沿着过道走进了房间里。
暂时平静了的空气再次恢复喧嚣,不时有人好奇的瞟向角落里低声玩闹的那对父女。
徐声没在意,他只安静的拉着小丫头,任由小丫头牵着他的手指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走来走去。
好一会,温学民才领着周光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酒店那边来电话了,咱们过去边吃边聊。”
被突如其来的徐声打扰,一家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周光萍还是一副横眉冷眼的样子,从不去看角落里的徐声一眼。
徐声等了片刻,等屋子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之后,才抱着小丫头缓缓的跟在最后。
到了楼下,他见着就在不远处的温良,摸了摸口袋,轻轻的唤了一声。
“拿着!”他把老早就准备在口袋里的红包递了过去。
“我不能要!”温良没有伸手,冷言冷语。
“不管以后我跟你姐怎么样,但至少现在我还算你姐夫!”
他把红包塞到温良怀里,抱着孩子跟在人群的末尾。
温子霓跟在人群里,眼角不时的往后瞟,尽管身边的叔叔婶婶表姐表妹也没在谈论任何关于徐声的话题,可她勉强应付着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她不知道父亲和徐声说了什么,更没想到徐声能够有勇气跟着父亲走进那个家。
她一度因为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个家,所以一直期盼着徐声回头,直到徐声的表现让她失望到了谷底,她才说出离婚那两个字。
客厅里,看着徐声在那些好奇的目光中还能陪着女儿安安静静的玩闹,她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既然犯错的那个人都有勇气来面对,她作为一个受害者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已经没有意义。
到了酒店,她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等到最后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走了进来,才微微靠前。
“你跟温良的同学一起坐吧!”她想着,面对一帮学生,总比面对其他的客人要轻松一些。
“谢谢,对了,湘湘中午吃东西没,奶粉你带了吗?”对温子霓,他还是有些亲近不来。
“酒席有瘦肉粥,等下我再喂她一些。”
“你忙你的,我来吧!”他抱着孩子朝温良那帮同学走去。
温子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真的变了。
不再是不羁,而是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