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晚之后,下一次碧翠丝到来时,真的又为朗恩带来了调制好的药膏。
虽然量没有上一次多,可对于小朗恩来说,这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就这样,碧翠丝除了帮忙搬运面粉之外,时常会在空余时间把朗恩叫上,溜出修道院外玩耍,因为僧侣们没人关心朗恩,所以他离开了修道院也无人在意。
他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在生长茂盛的稻田间,在清澈的小溪旁,在那处只有一棵橡树的小山丘上。
时光飞逝,又一年过去,小朗恩的病几乎全都好了,渐渐的,他的好转还是引起了教堂僧侣的注意。
人们开始在背后议论起他来,有人认为这是朗恩的虔诚祈祷换来的神迹,有人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借助了魔鬼的力量。
然而人们怎么看他,朗恩都不在意,也根本就不清楚。在他想来,只要别人不要破坏他目前安稳平静的生活就行了。
躺在那棵橡树之下,朗恩深深的吸收着干净的空气,碧翠丝靠在树干旁,正安静的读着一本关于草药的书籍。
时光就是这样的静好,就连尤蒙都沉浸在了这美妙的氛围里。
“你马上就要举行成人礼了,你的父亲母亲会来看你吗?”
碧翠丝关上书本,凝视面前躺着望天的小朗恩。
朗恩如今已然成为了一名少年,他仰望天空,脸上没有表情,谈论起父母来,也好似在讨论陌生人一般。
“他们不会来的......”
“嗯?”碧翠丝知道,朗恩一直都不愿意讨论他的家人,于是闭口不谈。
“我的母亲死了.......”这一次,朗恩意外的告诉了碧翠丝父母的事情,“她是因为生下了我,难产死的,所以我父亲认为是我给这个家带来了厄运.......”
“怎么会.......”碧翠丝捂住嘴不可置信,“可你是他的孩子,你没有犯错。”
“因为我生来就有怪病,还有一位无比优秀的哥哥。”朗恩的语气很平淡,“相较于哥哥而言,我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跟一件附属品一样.......而这个附属品,还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你的父亲是......”碧翠丝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似乎不简单。
朗恩笑了笑,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
“我什么都不是,不管我父亲是谁,拥有多么丰厚的财产,这些都是他留给我哥哥的,我与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碧翠丝也跟着笑了,伸手想要抚摸朗恩的头,朗恩还是躲开了,与往常一样。
“我还没有痊愈......”
这是他每一次拒绝与碧翠丝接触的借口,屡试不爽。但碧翠丝很清楚,其实他的皮肤病早就好了,他只是心理上有着巨大的压力,不愿意与碧翠丝接触,还是害怕自己会传染给她什么。
沉默许久后,朗恩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朗恩太想知道答案了。
“你猜.......”
碧翠丝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的灰尘。
“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死了吧......不是被病痛折磨而死,而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朗恩抬头看着碧翠丝的脸,“孤独会吞噬我.......那是最可怕的黑暗.......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住。”
“那可不一定......”碧翠丝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那颗橡树,“它一个人也在茁壮成长,独自忍受着风吹雨打,日月轮换。生命的强韧,是远超过我们想象的。”
“它只是一棵树而已......”朗恩目光看向那茂密的枝丫。
“你觉得它会孤独吗?”碧翠丝问道。
“不会......”朗恩回答。
碧翠丝没有与朗恩争辩,她跳起来,然后掰掉了一根枝丫下来,接着,她在另一处地方挖了一些泥土出来,把那根枝丫插了进去,再把泥土重新敷上。
“你在干嘛?”朗恩不解的问。
碧翠丝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盒子,对着朗恩晃了晃。
“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吗?”
“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碧翠丝把盒子埋在了小树枝旁边的某处。
“我们以这棵树枝约定,为了不让橡树孤独,我们会在这里种下另一棵橡树,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照顾它哦,等到这棵树长大时,你才能把我埋下的盒子打开,那里面有我藏下的秘密......”
朗恩有些无语的眯了眯眼睛,他的心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男孩了,顿时觉得碧翠丝的把戏有些无聊。
“你不愿意吗?”
碧翠丝叉着腰,显得有些生气,朗恩赶紧摆手道。
“好吧好吧!我会抽空给它浇水的。”
.......
日常的时光很短暂,尤蒙还是没有得到关键的信息,他仿佛在看着两人长大,在经历着他们的过去。
从橡树山丘回来的第二天,村子里举行了永恒之光重要的“复活节”,僧侣们与长老等人都去往了村落里,与那些信徒们一起举行了节日的庆典。
小小的村落在这一天却是热闹非凡,拥挤的中心集市挤满了商贩与客人。
磨坊的工人开始忙碌了起来,而碧翠丝却偷偷溜到了修道院后门,将朗恩给带了出来。
他们一路前进,来到集市参与庆典,朗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顿时就呆住了,对那些表演节目充满了好奇,在商铺前流连忘返。
然而,碧翠丝可不是为了带他来参加庆典的,她去拉朗恩的手,朗恩的衣袖刚一被触碰,就敏感的缩了回去。
碧翠丝对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跟我来.......”
朗恩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跟着碧翠丝穿过人群,从村子里走了出去,走向了那片金黄色的麦田海.......
“真美.......”
朗恩很久都没有看过威伦的麦田了,在这样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的日子里,他不仅感慨这丰产之色。
碧翠丝走在前面,面带微笑,用手轻轻拂过那些小麦,微风吹拂着田野波浪起伏。
少女转身,伸手对着朗恩轻轻的招着,在呼唤着他。
朗恩眼波微动,迈着步子,缓缓的走入了田野。
少女的脸上带着红晕,转过身去,在麦秆中轻动,每走一步,她身上的衣衫便会褪下一件,麦色的皮肤与整片田野融为了一体,仿佛他们本身就是一体的。
朗恩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人温柔的抓了一下,心跳止住了,他害羞的想移开目光,却舍不得挪开,画面仿佛静止了一样,但是下一刻,他的心跳便开始剧烈的加快。
温柔的少女转身,迎着朗恩走来,朗恩往后退了一步,少女却竖起食指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朗恩好似石像般一动不动,视觉上的冲击已经让他停止了思考。
对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与别人的皮肤有接触,朗恩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柔。
碧翠丝举起了朗恩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她带着微笑,仿佛在告诉朗恩:看,你并没有把疾病传染给我.......
你......自由了......
不知何时,朗恩的眼睛已经模糊了,泪水无声而落.......
仿佛受到了他的情绪感染,尤蒙也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润.......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朗恩衣衫被褪下,皮肤也逐渐融入了周围的田野,两只精灵般的身影在金灿灿的麦田间忽隐忽现,微风轻抚着麦田,浮动着一圈一圈的麦浪.......
这并不是什么不堪的场面,尤蒙看到的只是一个得到解脱的灵魂,他自由了.......
当画面消失时,尤蒙的双眼也模糊了.......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碧翠丝这个名字,还有她的身份.......
她是威尔斯赛挂在城堡大厅的那副画像中的女人.......她是放在威尔塞斯办公室桌子上的那副画中的女人.......她是威尔塞斯口中,那位唯一的妻子.......而朗恩的身份,在这一刻也百分百的明确了。
“这便是你的执念吗.......”尤蒙低着头,看着眼前画面飞快的流转,时光在飞逝,他的脑海却很乱。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终与你结婚的人,是那个谢尔格雷夫人?”
“碧翠丝去哪里了?”
“你的继承权又是怎么来的?”
“他们对碧翠丝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在接下来的故事里,立即就为尤蒙给出了答案。
不久后的某一天,从威伦城堡里传出了噩耗.......
那位贝孚德公爵最为中意的继承人,也就是朗恩的哥哥,因为处理边境移民的问题,在混战中被某个不长眼的流民给刺中了心脏,不治而亡.......
老迈的贝孚德公爵痛不欲生,他失去了一手栽培的继承人,把怒火发泄向了所有因战乱移民威伦的外来者。
而就在这时,老公爵从修道院那里得到了消息,他的那个不被看好的小儿子朗恩,似乎已经变得正常了。
长期的祈祷,让他的皮肤病得到了恢复,僧侣们告诉贝孚德公爵,朗恩现在几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暴露在太阳之下,他的外表英俊,他的性格内敛,已经具备了成为继承人的条件。
在别无选择之下,贝孚德公爵派出了人马,去往了修道院,在朗恩一脸错愣的表情下,将他接回了威伦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