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吃晚饭的时候,二憨子邀了几个兄弟,在夜宵摊上喝了几口,招的去南桥。在的士上又给南桥的老东打电话。说,老东弟,我到你南桥来的。老东是社会上的称谓,意思是南桥乡的东家,不指日本老东。老东的名称取代了他的真实姓名,有时连他自己健忘了姓什名谁,似乎姓老名东的。老东豪气地说,好呵,老子们正要动筷,你二爷的口福真好。二憨子说:好个屁。老子们弟兄才在城关喝了几杯。老东说,没有这么早的。你知道有人熬了一钵乌龟请我,我怎么能独吞呢。二憨子说,你妈的,为什么不早给老子打电话,这时老子要来才说乖话。老东说,不是乖话,我无论如何要等你来才动筷子的。二憨子说,你少啰嗦了。你给我把姓方的叫到场就行了。老东借故问:哪个姓方的?二憨子说,你南桥还有第二个姓方的不成,市委组织部怎么不知道。别跟老子装聋买傻。老东笑侃:据人口普查,南桥方姓有上千人,你让我找谁去。二憨子说,那个叫方方什么舟的,你不知道。老东故惊,哦,你说的是我的哥们,他是长期给我陪客的。你想叫他陪,太没品味了吧。二憨子说,陪,什么陪,我要他效劳。老东说:我知道了。接着就给方舟打电话。方书记,这时我市里来了一位贵客,你过来。方舟犹豫说,这因为每次让他去陪客都是醉薰薰的,脑壳得痛两天。且今晚的乡党委会不能改日。老东不耐烦了,这什么,你只看来不来,干脆点。我这位是比市里任何一个局长都大的客人。方舟说,是说啰,你们的局长来了,怎么没早通报。老东是南桥地税分局的局长,他的税收任务每年在市里坐头把交椅,他还是市里的人大代表呢。老东说,是我的局长,就不劳驾您方书记了。方舟说,到底是谁?老东说,你来了自然知道的。方舟还想说,不说是谁我是不会来的。然而,在老东的份上,他不能这么说,他心中的老东不仅能呼风唤雨,什么损招都会使出的。屈辱说,好,我过来,在哪你总得把位子告诉我吧。
咖啡茗典楼是南桥乡新开张的顶级享受场所,聚中外茶饮酒食于一体的综合娱乐餐饮店。方舟找了早餐娱乐一条街的牌楼巷也没找着,也不好再找老东电话寻问,而在他面前孤陋寡闻掉底子。唉,巴掌大的南桥街怎么还有我方舟不知晓的。只好招了个踏麻木的坐上去,说去咖啡茗典楼。麻木用不惑的目光盯了下他,心想,几脚步可到的地方还要人拉,当官的太高贵了。真想弃了这生意。哎,你不拉人家会拉的,也许方书记是同情照顾满街下岗踏麻木的。他过去是粮站的一名主任,街上刚有麻木时,他宁可走甚至淋雨也不赶急,也不能享受这资产阶级的剥削。现在下岗了,不想自己也干起麻木营生,整天望眼若穿的有人招他。他还是悠然地踏着,拐了两个巷口,绕过桥过去停在了咖啡楼。原来竟是牌楼巷对河的那个土黑色的楼房,与方舟上麻木的地方仅一桥之隔,可他就是走不过这泛着恶臭的河去。老板热情的招呼,方书记来了!并要给麻木钱,麻木硬是只收了方舟的一块钱。方舟神威地嘿着,说,这茗典是你开的。老板笑吟吟点头,是。他们在楼上,您请。小姐随后引他上三楼的奥卡厅。厅内淡雅的粉黄色调,灯光亮堂,有大圆电转餐桌,茶座小方桌,还有电动麻将桌,对面是间小卫生间。墙壁上挂有金发女郎的文舞的艺术照。一西服革履的农汉子,憨笑的招呼:方书记来了。不一会,服务小姐递来沏茶。怎么看他也是个农憨子,不象老东夸口的贵客,况且老东又不在。方舟心里不是滋味,也没对农汉好脸色。走到麻将桌旁随便翻翻麻将,装得无所谓的神气。农汉说,您坐,喝茶。这是名茶,越品越出味儿的。方舟不停地摆开麻将,也不朝他看的嗯了下。终于,老东出场了,大声说,方舟书记,不是我有意冷落你。刚才去接了个电话,客人驾到。农汉恭谦说,翟局长,上菜吧?老东横了他,客人没来,上个什么!接着说,方书记今天没有回市里去。方舟的家安在城关,到南桥是早来晚归的跑班制。听了老东的问话,方舟特别警惕地回答:乡下的空气好,在南桥住夜特别舒畅。老东说,是吗。想不到方书记还有这种高尚的隐士情致,应该向你学习。方舟把目光鼠视地转向一旁的农汉子,平头黝黑下尖脸的农汉一旁瞅着,没发言权似的。老东又说,曹总,来认识下我们南桥的青天大老爷方书记。曹总扬气说,南桥谁不认识方书记。方舟趁势说,错。我们不是什么大老爷。是服从组织安排在南桥负这个责。老东说,我说你是大老爷就是大老爷,你还谦虚什么。接着拍曹总的肩说,曹总就是你的乡民。不看他西服领带,是上海的水产大亨,正宗的土憨巴,青湖村的老百姓。方舟这才伸手笑着说,哦,曹总。是我们南桥水产富乡的大功臣嘛。老东的手机又响了。
这时,小姐领着二憨子上楼,老东赶下楼迎接。方舟也跟随其后。当看见是个梳着韭菜叶头,眼珠不在正中的贵客,方舟惊奇的差点没晕过去,十足电影里的瘪三。这个老东又在忽悠我了!他正要转身,老东说,二爷,这位是你要来拜见的方书记。又对方舟说,这位是荆江的名士二爷。你们认识下。方舟心里打鼓,不得不佯装笑脸,主动伸出手来。回到奥卡厅。老东喊小姐,怎么还不上菜。二憨子说,老东,你什么不好吃,会游的江黄鱼,会跑的野鹿,偏要它只能爬的乌龟。老东招呼他们坐下,二憨子坐里面为上,方舟右侧,曹总靠门。他自己边坐边说,乌龟只是名声在外,但好吃,还是长寿的象征。二憨子说,老子知道你忒喜欢点特补,老子才不要长寿。过今天不想明天,过明天也不想今天。又转向方舟,淫威说,我们弟兄就这样直去直来的,你别受不了。方书记,市里有人跟你说了吧。方舟一下蒙了,瞧瞧一旁站着的他几个随从,都虎视眈眈的,再看老东也落了脸,小心支吾的,市里人。二憨子说,你别装糊涂了。市里没打招呼,也没什么。二爷今天亲自来了,李冒的兵就算定了。方舟恍然,哦了会,说,你是说征兵的事,现在就缺兵源。市里不说,李冒也是坚决要走的。二憨子说,不。我这时要落实你们党委会的决定。方舟心里怒火着,这小子欺人太甚,还要冲击我们党委会不成。这成什么体统,传出去我在南桥还哪有立足之地,调市里也不会有好归宿的。想了想,忙灵机一动,好的是易主席来过电话,拿出手机,给乡武装部长打电话,让他把李冒的名字定了。对方还在说不行吧,城镇兵没指标了。方舟威严说,你别啰嗦,我说定了就定了没错。其他方面我再打招呼去。对方不再软抗,方舟挂了机。说,你这下放心了吧,贵客。李冒走定了。还是我乡里财政来平衡,有么大不了的事。二憨子豪笑说,你们吃乌鱼做乌龟,是做乌龟长寿,哈哈。我们走了。说着利索地起身离席,曹总起身挽留,他俩也掺和挽留。说,是吃饭的时候,何必要走呢。二憨子望了下没作答,抬步而去,随从跟后。其他人相送。二憨子突然侧过脸咬住:老东,刚才的事你给我办妥。老东说,没问题,方书记历来说话是算数的,你二爷放心。他们走了,他们回到奥卡厅。方舟懊恼说,他们怎么硬要走呢。老东说,走了好,我们自己享用。方舟是逼木靠着,又何尝不想一走了事。
新闻联播才开始,姐就打电话来催问,那伢当兵的么样了?我说,姐,你也太性急了。人家乡里恐怕晚饭都还没吃,哪就开会的。反正我已经和人家做了工作,成不成在那伢的造化。姐说,你不骗我吧,今晚就定的。我说,几时我骗过你。姐刚烈说,喔,你和慧芬的事是不是骗我了。当然那是你的私生活,我们也管不了。但姐提醒你,和姓罗的再不能怎么了。我持着手听便,她又说,我九点钟再打电话。我真服她了,说,好好好。手机握在,想给二憨子打,也想给方舟打,觉得还是再等等,姐不是说9点吗,我到8点45再打二憨子的电话,应该有个信了。罗靖故意调着频道,见我没有反映,冷冷说,还是办大事的人,看这点子事把你睖睁的。我转向她,说,你怎么把新闻联播给我调了,快调过来。她心里很清楚,最近我对她的态度不好,是因为她的子z在做女孩时被多次的人工流产给刮坏了,现在腾腾仇敌似要和我断了父子关系。他翅膀硬了,不要我了,我很是懊恼。想和罗靖抓紧时间要个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多一个总是好事。而她总以年纪大了,不利于优生优育为借口拒绝。我时儿觉得孤独而沮丧,想到自己的心里话没法向人倾吐,比我的事业受到阻滞还苦恼。还有,她反复幽灵般地掌控着我。我开始警觉公司的资财。她不声不响的又调回到新闻联播,正好是东南亚的贸易博览会在云南召开的消息,如春天般的花海,如夏日般的人潮。科学和经济的发展如此之快的鞭策人。如果康吉搬入现代气息的工业园,863的光纤产业大规模生产,天骄竣工,红炉开工,上市的旅程会大大加快。一旦上市,集成板的市场很快会向海外扩展。手机音乐响起,打断了我长着翅膀腾飞的思绪。电话是二憨子打来的。马总,我刚去了南桥敲了姓方的,你表侄的兵定了。我暗喜,说,定了好,把你吃亏。不过不是我表侄,是我姐夫的表侄。你们没搞姓方的哪?二憨子说,哦,是昌凤姨的表侄,还不是你的一样。我重复一句:一样的。正欲挂机。二憨子又开口了:马总,厂房的事这不怪你,我拖了一两年,这才决定下来。租赁费还是要给的,你再不退了。我插了他的话,说,市里正催我们往工业园搬。这边要开发房地产,已列入市政总体规划,你再办什么厂还适不适合。二憨子说,你要耍我是吧。我说,不是,是提个信息给你,避免你浪费投入。二憨子横蛮说,我管他总体规划分支规划,我只找你马总,你搬哪我搬哪,是购制设备手头有点紧,你一定要给我投资参股,借也行。我担心的事他终于开口了,我装蒜说,这二憨子说,如果你不肯帮就算了。他的算了戗语里藏着心狠手辣的褐心。我忙说,不是的。问你缺口有多大。二憨子说,这不好说,你凑个十万的零头,大头我找母亲去。你不骇,只转活下,我会加倍偿还的。他们的手段就是这样,哪是投资哪是借,不过是口头说法,骨子里是强打恶要。否则祸从天降的。不能让他说出,你喂条狗也要花消吧,十万值什么你会有好果子吃的。我说,行。你给个帐号,明天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