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凝神望去微吃一惊。那人青丝飞扬眉目如画肌肤晶莹似雪竟是一个典雅高贵的美貌女子。她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到了雁门山下;凝立山口秋波四扫衣袂翻飞如浪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明月皎晈从半山下俯瞰依稀可以看见她的脸容端庄秀丽眼珠淡蓝如海水一般清澈透明;临风而立宛如仙子飘飘欲飞只是脸罩寒霜双眉轻蹙微带煞气让人平生敬畏之心。衣袖鼓舞纤手低垂十指真气缭绕逸舞地上碧草随之出现涡旋形状绕转起伏。
拓拔野心下暗惊她真气之强当在仙级之上放眼大荒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决计不过二十人她究竟是谁?这等雍容华贵的女子为何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到这荒野孤山?她等的人又是谁呢?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沉浮跌宕好奇心大起。
那豹斑白衣女子耳廓微动秀眉一扬目光如电蓦地朝山上扫来。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微吃一惊当下不敢多想连忙凝神敛气生怕溢散的念力、真气将她惊动泄露行踪。敌我不明暂且静观其变。
太阳乌嗷嗷乱叫在崖边扑翅昂阔步。豹斑白衣女子只道夜鸟栖山稍楷放心凝神北眺。
当是时忽听见雁门山西北方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那啸声凌厉森冷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阴寒之气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拓拔野正自诧异又听见山北传来阵阵鸟鸣兽吼此起彼落滚滚而来亦如啸声一般凄厉阴冷竟像是从地府鬼界出的一般。在这阴风呼啸的暗夜中听来震耳欲聋肝胆皆寒犹觉阴森可怖。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寒毛直乍对望一眼心中均泛起不祥之感;沿着山崖边缘御气绕走倚壁北眺。一望之下险些惊骇失声。
西北夜空阴霾惨淡妖云暗涌一大片怪鸟白茫茫地汹涌飞来少说也有数千之众。月光雪亮照得分明那群怪鸟只只白骨森森眼洞幽然竟全都是鸟禽尸骸!骨翼皮毛残附机械扇动一齐出凄诡森冷的号哭声朝着雁门山层叠涌近。
狂风恣肆草浪汹汹。万千尸鸟之下数百只巨兽尸骸轰隆震吼在草原上齐头狂奔白骨缤纷撩牙交错在月光中闪着寒冷的幽光。
狂奔的尸兽中两只北海四牙猛狩奔突在前其上坐了两个黑衣男子双眼翻白面色如雪幽灵似的飘忽摇摆木无表情张口号啸。适才那凌厉森寒的怪啸竟然就是出自他们之口。
两人手中各抓了一条巨大的玄冰铁锁链两条铁链紧紧地缠绕在一只巨大的龙头怪兽颈间。那龙头怪兽倒是皮肉俱全红角碧眼凶神恶煞:银白色的鳞甲寒光泠泠胸腹部有一处伤口皮肉翻涌鲜血虽已凝结但仍有许多蝇虫吸附其上缭绕飞舞;白色的蛆虫在伤口中攒攒蠕动。
龙头怪兽悲声嘶吼四爪如飞拖动着那两只四牙猛狩尸兽风驰电掣地狂奔。
一切恍如梦魇诡异可怖。寒风中弥散着强烈的尸骨腥臭之气闻之欲呕。姑射仙子蹙眉屏息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不语。
妖魅的夜雾从西北波光摇荡的大泽上无声无息地急弥漫扩散瞬间将湛蓝的夜空遮挡大半。那阴湿寒冷的诡魅气氛就如同茫茫夜雾般笼罩而下压得拓拔野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惊疑不定。眼见万千尸鸟漫漫掠来拓拔野悄然将太阳乌封印入断剑施放“幻光镜气”将姑射仙子与自己包拢其中凝神观望。
众尸鸟到了雁门山上空时轰然盘旋团团乱转号哭声如暴雨淋漓。与此同时数百尸兽潮水似的冲过山口咆哮着环绕奔走将那豹斑白衣女子层层围住。
腥臭扑鼻浊风涌动。
豹斑白衣女子动也不动衣裳鼓舞纤腰丝带飞扬淡绿色的刀形玉笙在风中轻轻摇曳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秋水明眸冷冷地望着那四牙猛狩上的两个黑衣男子嘴角微笑露出淡淡的鄙夷神色淡然道:“原来是你们抓了窫窳传信青鸟诱我到此地吗?”声音温雅婉转如清泉漱耳说不出的动听。
拓拔野心中一动想起《大荒经》所说西荒通天河中有金族龙头神兽名为窫窳难道便是这怪兽吗?但是那青鸟又是什么?突然心中大震想起当今世上最为著名的传信灵禽乃是昆仑山西王母的三青鸟难道……难道这豹斑白衣女子竟是西王母吗?
一念及此呼吸险些停顿蓦地又想起大荒传闻西王母常穿豹斑白衣佩带刀形五笔善于啸歌……无下与眼前这女子一一吻合。心中狂跳又惊又喜:“难道她真是纤纤的母亲吗?”凝神细看她的脸容秀丽典雅与纤纤那俏丽调皮的姿容殊不相似。此时想来纤纤果然是更像科汗淮一些。
尸鸟盘旋亡兽咆哮那两个黑衣男子木然端坐眼白翻上神情呆滞竟似没有听见她的话语。那豹斑白衣女子眉尖轻蹙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女子远远地柔声笑道:“水香妹子他们只是鬼奴听不见你说的话你可别生气。”
拓拔野大震果然是西王母!西王母芳名白水香盖因她出生之时漫山异香三月不散;又因五行之中“金生水”故取名白水香。只是自她十六岁登任圣女以来金族皆称之为“西方金王圣母”故天下人也尊称为“西王母”而不敢直呼其名。
姑射仙子闻言亦微微一震动容传音道:“是了我想起来啦!她是金族圣女西王母。”
拓拔野此刻再无怀疑心中惊喜难言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邂逅纤纤生母心中一动:“究竟谁这般大胆竟敢直呼西王母名字?”循声望去。
西方夜空中一个身着黑紫丝长袍的美丽女子翩翩飞来丝带飘扬赤足如雪碧眼波荡花唇淡紫漾着浅浅微笑温柔亲切;素淡之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拓拔野登时愕然她赫然竟是水族圣女北海玄女乌丝兰玛!
此女落落大方亲切随和但似乎心计颇为深远。当日在雷泽城无尘湖底拓拔野以《金石裂浪曲》相助雷神时曾经与她间接交手知道她真气极强那根丝带行云流水极是厉害。以他目前之真气念力依旧远非其对手。
不知她今夜到此又有什么目的?拓拔野隐隐之中感觉今夜必有某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生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了一个微小细节。突然忖道:“想不到今夜在这荒凉的雁门山下竟然聚集了大荒三大圣女。我拓拔野倒真是有福了。”忍不住微笑。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乌丝兰玛姐姐。那封信想来是你传给我的了?”
拓拔野心下大奇忖道:“近来寒荒叛乱烛鼓横死夸父大闹昆仑山不知乌丝兰玛给了西王母一封什么信?竟能使得西王母不顾一切独自追到此地?”
乌丝兰玛翩然飞舞在拓拔野对面的山峰立住微笑道:“水香妹子这两年深居简出若不是这封信乌丝兰玛想要见水香妹妹一面都难得紧呢!”
西王母道:“再过半月便是蟠桃大会那时只要乌丝兰玛姐姐愿意便可以和我联床说上几天几夜的体己话……”
乌丝兰玛嫣然道:“可是有些话是不能在蟠桃会上说的。说了出来只怕水香妹妹要生气呢!”
西王母淡淡道:“是么?却不知是什么话?”
乌丝兰玛微笑道:“那些话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啦!到了这雁门山下妹子你就可以见到生平之中最想见到的人。”又嫣然道:“那个人当然不是姐姐我了。那一缕白几颗昆仑山上的思念石妹子难道都认不出来了吗?”
拓拔野心中一跳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热血倏然上涌。但这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当下定神倾听。
西王母神色不变淡淡道:“姐姐说的好生奇怪我生平之中最想见到的人乃是我的母亲可惜她早就登仙了难道姐姐还能让她还阳人界吗?”
乌丝兰玛微笑道:“原来妹子的记性果然不太灵光。那人虽不是天山仙子却偏巧刚刚还阳人界。”拓拔野听得心中仆仆乱跳呼吸急促。姑射仙子在一旁见他神情古怪微感诧异当下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拓拔野凝神聆听竟然没有察觉。
乌丝兰玛低头道:“据比!危!你们让西王母看看他的模样。”
那两个黑衣男子从喉咙中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徐徐点头四臂齐振将手中玄冰铁锁链猛地朝外一拉一绞。那龙头怪兽窫窳嘶声狂吼猛地昂立起上跃下冲奋力甩头。那两个黑衣男子木立不动嘴唇翕合眼白冷冰冰地凝视着窫窳几道黑光从他们身上闪耀跳跃闪电似的穿过玄冰铁链劈入窫窳体内。
窫窳狂悲吼银鳞闪闪光芒大作周身突然扭曲变形;炽光耀眼蓦地化为一个男子身形昂怒吼。那男子白飞扬清俊的面容满是痛楚神色竟然是“断浪刀”科汗淮!
拓拔野脑中轰然张口结舌全身瞬间僵硬。这念头片刻之间他虽然已经想到但此时亲眼所见仍犹如被雷电当头劈中。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悲是怒心潮狂涌无数的疑问排山倒海、劈头盖脸地倾落下来。科大侠倘若未死这些年又在何处?为何会变做这怪兽窫窳?又为何会落在水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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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狂风怒号山口呜呜震动。尸鸟盘旋疾冲鼓噪狂叫;尸兽团团奔走怒吼咆哮雁门山下仿佛瞬间沸腾。西王母泥塑似的站在鸟兽尸骸重围之内面色苍白惊骇、悲伤、愤怒、欢喜……诸多神情汹涌交叠豹斑白衣猎猎鼓舞玉笙叮当脆响;望着科汗淮在玄冰铁链绞缠下剧痛颤栗悲吼如狂她忍不住颤抖起来一颗泪珠倏然从睑颊滑落。
乌丝兰玛微笑道:“水香妹子现在想起来了吗?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西王母陡然惊觉蓦地蹙眉闭眼脸容迅回转平静。过了片刻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乌丝兰玛淡淡道:“想不起来。不知他是谁?犯了什么罪?要遭受这等折磨?”
乌丝兰玛摇头叹道:“看来妹子的记性当真是越来越不好啦!十八年前在昆仑山的蟠桃会上是我亲自将他介绍给你的呢!”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每次蟠桃会上我见过的人犹如山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多不胜数;我又怎会独独记得他一个?”此时她已大转平定言语温婉柔和就连睫毛也没有丝毫的颤动。
乌丝兰玛笑道:“是吗?这番话他若能听见不知会有多么伤心呢!好妹子普天之下或许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和龙牙侯的情事但是我却是打从一开始便知道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你又何必瞒我?”
西王母摇头微笑道:“姐姐是在说梦话吗?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
乌丝兰玛不怒反喜柔声道:“既然听不懂我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吧!你可知当年在蟠桃会上我为何要将他介绍给你吗?”碧绿的眼波突然寒冷如冰一字一顿地微笑道:“十八年前我将他介绍给你的时候便在等着这一天。”
西王母微笑不语纤指缓缓转动白色的真气如水雾缭绕指尖。
乌丝兰玛微笑道:“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如何相爱看着你们怎样分开看着他怎么痛苦沉沦再亲自将你们的丑事抖露给大荒的每一个人听。我要亲眼看着你如何身败名裂被金族驱逐流放;看着他如何受千夫所指被万刀寸磔而死……”
听她温柔地微笑着说出至为森冷恶毒的话令拓拔野突然心底阴寒冷汗涔涔;想不到这亲切华贵的水族圣女竟是这等阴毒的女人。心中又是惊骇又是纳闷:“她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整垮金族吗?”想到她十八年前便布局设套等着这一天心中寒意更盛。
西王母微笑不语似乎她所说的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乌丝兰玛微笑道:“十六年前的蟠桃会上当他自以为瞒过了所有的人偷偷地来找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好生欢喜。原想等你们悄悄相会时一并擒住将你们这一对淫邪男女送到瑶池边上让五族显贵、天下豪杰看看你们这虚伪而卑劣的丑行。”
叹了口气道:“可惜你太过绝情竟然连一面也不肯和他相见让我埋伏在那里的八位高手平白扑了一个空。那东海龙神又不知从何处跳将出来生生将他劫走。”
拓拔野心中一凛:“原来当日在昆仑山上伏击科汗淮的八大高手竟是这妖女派遣的!娘亲归迁于西王母身上果然是错怪她了。”
西王母依旧微笑不语。
乌丝兰玛道:“当日听说科汗淮在蜃楼城战死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以为此生此世都不能将你们的丑行昭告天下了;想不到上苍有眼竟让科汗淮活下来了。也不知通过什么海底潜流不偏不倚竟在四年之后将他送到了通天河里送到了这些鬼奴的手中。”心下得意欢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碧眼闪烁柔声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好妹子你想不认输都不行呢!”
拓拔野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与蚩尤为了擒捕蜃怪曾经随之卷入海底潜流抛甩到数十里外的海面忖道:“难道当日科大侠果真是被海底潜流吸走的吗?但若是如此又何以会在四年之后活着进入通天河呢?”百思不得其解。又想:“既然科大侠未死乔城主、段大哥他们不知怎样了?”
西王母摇头微笑淡淡道:“姐姐这番话当真好生奇怪我与断浪刀科大侠不过数面之缘光风霁月又有什么丑行怕你拆穿?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乌丝兰玛姐姐和科大侠沸沸扬扬的传闻据说姐姐当年苦恋科大侠却三番五次横遭拒绝险些跳北海自尽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乌丝兰玛玉靥微红碧眼中闪过羞恼愤恨的神色微笑道:“不错!当年我的确是瞎了眼竟然喜欢上这绝情寡义的狗贼。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这些陈年往事又有什么不敢提的?”
她顿了顿望着那业已变为窫窳、在锁链中悲吼挣扎的科汗淮目光寒冷微笑道:“那年他一刀击败火族刑天三天内孤身纵横南荒连败火族四大世家十六位高手、三位圣法师风头无两就连黑帝也破例出关封爵加赏。嘿嘿那时他少年得志风流倜傥水族的少女哪一个不对他崇拜欢喜?黑帝的女儿也恨不能以身相许!哪像今日这般人鬼难分禽兽不如?”
那两鬼奴似乎听出她话语中的恨意蓦地将锁链抽紧旋扭绞缠。黑光爆射窫窳昂挣扎出凄冽惨痛的怒吼碧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痛楚终于抵受不住轰然倒地嘶声悲鸣。
拓拔野大怒热血灌顶险些便想冲跃而出。姑射仙子猛地将他的手腕拉紧摇头示意传音道:“咱们听见了她们的秘密不可现身。”
拓拔野心中一震忖道:“是了西王母与那妖女都是圣女这些秘密直比她们的性命还要重要。眼下贸然出去非但于事无补她们多半还要合力围攻我们杀人灭口。”
一念及此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当下朝姑射仙子感激地一笑这才觉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早已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那滑腻温软的感觉如雷电似的钻入他的心底登时神魂飘荡心里又“突突”地乱跳起来。姑射仙子见他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微微一怔俏脸泛起淡淡的晕红微笑着朝下望去。
只听乌丝兰玛冷冷地笑道:“我当时太年轻啦!一时鬼迷心窍竟也对他着迷不已每日想方设法地讨他欢喜心里打定了主意为了他我情愿立即放弃圣女之位天涯海角相追随。那日在北海的黑崖上他淡淡地拒绝我的时候我心中难过悲苦恨不能投入海中让海兽将我撕吞干净。但我突然想到若这般自寻短见岂不是平白让天下人笑话吗?对他又哪有一分一毫的损伤?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也要让他伤心欲绝百经折磨受天下人笑话唾骂而死!”
西王母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微笑道:“原来乌丝兰玛姐姐果然是因爱生恨。不过这是你和科大侠之间的事何苦拖我搅这趟浑水?”
乌丝兰玛叹息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他偏偏只喜欢你呢?十八年前的蟠桃会上我看见他打从第一日起便目不转睛地望着你;你的身影到了哪里他的目光便追随到哪里我知道他一定是喜欢上你啦!我突然想到你是金族的圣女倘若他和你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不是有趣得紧吗吗?他心气高傲少有人能进得了他的眼睛这等百年一遇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
她碧眼凝视西王母紫唇浅笑道:“这些年我日盼夜盼朝思暮想都在想著有这么一天。原本打算在蟠桃会上揪出这薄情寡义的汉子当众拆穿你们的奸情。但是转念一想这负心汉已经变得人兽不分生不如死我的恶气也该消了。而我对水香妹子又向来喜欢得很要我做出这等事来真有些于心不忍……”
西王母淡淡道:“姐姐有话便直说吧!”
乌丝兰玛笑道:“妹子果然聪明得很!其实以我个人之力又怎能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若没有烛真神的密旨今夜我又怎敢约妹子到此处?只要你在此次的蟠桃会上宣布与我水族结成盟友一齐悄悄杀了姬少典从今往后共同对付那些不识好歹的土妖今夜你就可以将科汗淮带走。他是生是死全部由你做主;你们之间的事我也自会忘得一干二净。”
拓拔野大怒心道:“果然又是烛老妖的奸计!他当日在土族兴乱未遂贼心不死竟想着这等卑鄙之计。蟠桃会在昆仑山举行金族倘若当真要暗杀黄帝自然胜算极大;土族无主人心一乱水妖、金族、木族三面夹击任凭土族军民再神勇也抵敌不住。”
西王母纤指缓缓收起又缓缓地张开微笑道:“我已经说啦!科大侠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既是水族中人是生是死自然不能由我做王。黄帝是土族之帝他的生死自然也不能由我做主。不过蟠桃会却是在昆仑山上我既是地主自当不能允许有宾客横遭不测。”
乌丝兰玛柔声叹道:“那真太可惜啦!既然如此今年的蟠桃会上我将带一块三生石让天下英雄豪杰一齐看看‘断浪刀’的前生今世。那时妹子在三生石中看见自己的影像想必有趣得很。”浅笑吟吟目中寒光四射。
西王母微笑道:“科大侠之事我自是管不着悉从尊便。不过这窫窳却是我金族神兽岂能容姐姐随便锁缚带走?还请姐姐将它还给我。”莲步轻移朝着窫窳行去。真气四逸豹斑白衣流水似的舞动所行之处白光隐隐长草贴地起伏。四周尸兽骸鸟狂吼乱啼团团紧围。
拓拔野体内真气被她一激险些奔腾逸舞心中一惊立时弹压调息。
乌丝兰玛格格大笑道:“好妹子有本事就只管拿去吧!”那两大鬼奴突然纵声怪啸驱使猛狩尸兽朝相反方向狂奔。玄冰铁链陡然绷紧黑光眩目耀射。窫窳脖颈被陡然绞扭扭曲欲断出凄冽惊怖的痛嚎。光芒迸放怪兽突然又再度扭曲幻变为科汗淮形状辗转苦痛嘶声狂吼。
拓拔野愤怒难过忍不住又想冲出救起科汗淮但终于强行忍住。心道:“等到她们松懈时我蒙起脸以最快的度救走科大侠便是。”一念及此心中稍定凝神观望。
西王母淡蓝色的眼中蓦地燃起熊熊怒火白衣鼓舞如闪电般朝科汗淮冲去。
※※※
漫天尸鸟鼓噪狂鸣突然急风暴雨般俯冲围袭四周骸兽怒吼号哭似潮水般的冲卷而上;刹那之间西王母便陷入万千白骨尸骸的层层围攻中。
漫漫白骨中突然出一声激越高亢的啸声如冰河进裂巨浪激舞。“喀嚓”脆响四周树枝纷纷断折漫天骨末纷扬如白雾弥散。拓拔野只觉脑中轰然心中陡然一紧肝胆俱寒刹那间竟升起冷冷怖意。
尸鸟骸兽恍若不觉依旧桀桀怪叫着汹涌围攻。
乌丝兰玛笑道:“水香妹子这些尸鬼毫无知觉可不怕你的‘惊神啸’。”
西王母的“惊神啸”虽不及东海夔牛、雷神吼和兖州山鸣鸟的“天下三吼”那般有名但其锐烈刚厉惊神裂胆可令敌人未战先怯气势陡消;真气稍差者立时有心胆迸裂之虞。然而这些尸兽既是骨骸本无知觉自然也就不会恐惧畏怯虽被西王母啸声真气震碎许多亦前仆后继殊不后退。
西王母奔行若飞白衣飘飘双袖似舞。道道莹白真气从她指尖激射飞冲仿佛箭矢纷飞银蛇乱舞。上方疾冲而下的尸鸟被真气穿射登时迸飞碎裂化为粉末簌簌飘扬。尸兽夹击冲来亦纷纷炸裂飞舞轰然塌落。刹那间也不知有多少鬼兽化为灰烬。
乌丝兰玛做壁上观笑道:“久闻西王母‘绕指柔’真气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只要被这些尸兽轻轻咬上一口你就得立即将伤口剜出稍有迟缓就要变得和它们一样啦!”
拓拔野一凛西王母真气虽然锐利凶猛但这些尸鸟骸兽数千之众以她一人之力想要尽数歼灭而独善其身何其困难!况且乌丝兰玛与两大鬼奴尚在一旁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必被其所趁。心绪飞转苦思良策不知如何才能既不现身又可助西王母一臂之力?
尸禽鬼兽呼号声中越涌越密那包拢圈也收缩得越狭小。西王母在其中奔跃腾挪渐转吃力。忽听轰雷震吼十几只巨大的犀兕尸兽咆哮冲到西王母突然昂长啸黑冲天而起蓝眼厉芒大作编贝玉齿竟忽地变为虎牙豹齿端庄秀丽的脸容变得说不出的凶厉可怖。双袖飞卷素手虚握突然凌空怒斩而下。
“叮”地一声脆响她腰间的刀形玉笙呛然长吟冲天飞起在月光下急飞旋爆涨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为一道巨大的刀芒轰然破天怒舞白光刺目雷霆似的横空劈斩!
“轰隆!”雁门山南面断崖倏地崩落拓拔野只觉锐气裂面气息翻涌若非姑射仙子与他手心相连幻光镜气立时便要被劈碎。
悲嚎惨叫如滚沸之水蓦然炸开。白骨四射激舞冲天飞扬。月光中望去银光点点缤纷错乱如漫天的飞雪如纷扬的樱花。
姑射仙子眉头微微一颤低声传音道:“天之厉!”拓拔野心下骇然蓦地想起蚩尤所说西王母有女娲大神所制的上古神器“天之厉”状如刀形玉笙威力惊天动地想来便是此物了。
尸兽骸鸟陨落厚积如冰雪遍地。西王母啸歌声中疾电穿行刹那间冲到两大鬼奴之前。“天之厉”当空呼啸耀耀旋转电斩而下。
“当啷”震响那鬼奴危手中紧握的玄冰铁链竟被瞬间劈断;鬼奴手中一空登时失控猛狩尸兽咆哮疾冲狂奔十余丈自行撞在雁门山壁轰然碎裂为骨末。
西王母足不点地一气呵成鬼魅似的飘忽疾转。“哧”地轻响“天之厉”青芒怒舞将鬼奴据比手中的玄冰铁链应声切断。
窫窳狂吼声中立身甩头玄冰铁链飞扬怒舞。周围围涌而上的众尸兽登时被他打成碎段。西王母飞掠上前素手微微颤抖轻抚窫窳的脖颈。秋波瞬间迷蒙猛地抓住锁链低声道:“咱们走吧!”
拓拔野在山崖上舒了一口气心下大宽;但是突然之间又觉得不妥既然乌丝兰玛将西王母诱到此处自当极有把握岂能这般容易地让她将科汗淮救去?
却听乌丝兰玛微笑道:“大荒都说五族圣女之中妹子的法力武功最是了得今日姐姐便来讨教一下吧!”黑袍蓬然鼓舞丝带飞扬从山崖上翩然掠下。
“呼”地一声狂风大作那黑丝带无声无息地飘舞腾扬如黑云一般滚滚散开朝着西王母急卷去。
西王母淡然笑道:“素闻姐姐的‘似水流云’和姐姐的性子一样温柔可亲杀人于无形;水香自是甘拜下风。”左手提起窫窳颈间锁链翩然飞舞朝南冲去。“天之厉”随着她的右手纤指轰然旋转纵横劈斫刀芒所到之处尸鸟骸兽无不迸扬碎裂灰飞烟灭。
乌丝兰玛笑道:“如此褒奖受之有愧。鸟丝兰玛也听说妹子的脾气就像这‘天之厉’一样太过刚愎霸道惹人讨厌呢!姐姐今日就帮你磨磨棱角吧!”黑丝带突然电冲而出螺旋飞舞卷成一道玄光气幕将西王母二人围在其中。丝带陡然收紧气浪迫人汹汹滚舞。
乌丝兰玛的“似水流云”又称“冰蚕耀光绫”乃是八百年前的水族圣女螭羽仙子以北海冰蚕丝、玄神鱼鳞、西海禺谷柜格松松果等三十六种天下至柔至韧的神物交织而咴即便是火族三昧真火也烧之不得。绫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乃是八百年前的金族奇人古元坎以当年金族第一神兵、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所破。但是当年古元坎在西海大破大荒四神之后身负重伤销声匿迹那天元逆刃也随之绝迹天下。八百年来水族、金族屡派侦兵遍寻西海始终找不着这大荒第一神兵。世人皆称天元逆刃不出无一神物可破这“冰蚕耀光绫”。
西王母淡淡一笑右手揑诀舞动“天之厉”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轮闪电似的劈向耀光绫。乌丝兰玛轻叱一声耀光绫丝带翻飞如黑龙腾挪蓦地在“天之厉”周边滚滚缠绕。远远望去犹卯巨大的黑茧其中一团翠光闪耀旋转。
两人齐声低喝耀光绫光圈与“天之厉”同时光芒怒放。轰隆巨响玄光碧芒逆向飞转火星迸飞溅射。道道光弧飞离甩旋狂风呼号四周树木“咯啦啦”纷纷断折。尸鸟骸兽稍一靠近立时被螺旋气芒绞成粉碎。
拓拔野掌心满是汗水暗暗焦急。心中忧虑想不到两人方甫交手就开始比拼真气。二女真气都是天下罕见一个柔中带刚一个刚中带柔原本就是相克路数这般粘着僵持若有一方临时退出必定身受重伤。
当是时他忽然瞧见那两大鬼奴骑着尸兽在耀光绫玄芒气幕之外盘旋奔走眼白翻动口唇翕张念念有辞。心中一凛凝神望向玄光气幕之中;只见窫窳碧眼光芒闪耀周身颤抖四只巨爪抽搐不已伤口皮肉翻涌跳动其节奏竟与那两大鬼奴的嘴唇张合的韵律完全相符。而西王母正全神贯注地御使“天之厉”丝毫没有察觉窫窳异状。
突然之间一个可怖的念头闪过拓拔野的脑海。他心中陡然下沉血液凝结寒意直冲头顶。惊骇忧惧蓦地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小心窫窳!”
话音未落鬼奴齐声怪啸森寒凄厉。窫窳伤口剧烈鼓动兽身猛涨巨口森森出狂暴怒吼突然猱身飞扑朝着西王母电冲而去。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西王母又正与乌丝兰玛相持避无可避。窫窳狂吼声中双爪猛地拍上西王母肩头重重地迎面撞在她的身上:西王母低吟一声檀口鲜血喷涌朝后摔飞。
“天之厉”光芒登时收敛耀光绫飞扬卷舞乘势将之层层捆缚。乌丝兰玛格格笑道:“妹子还不撒手吗?”
西王母脸色雪白淡蓝秋水怒火如焚咬紧牙关凝神聚气将“天之厉”一寸寸地朝外夺去。倘若她此时撒手不啻于将两人交缠的所有真气尽数反撞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必重伤。势成骑虎只能继续僵持。
拓拔野惊怒交集西王母是纤纤的母亲科汗淮既是纤纤生父对自己也是亦师亦父两人生死攸关之际岂能坐视不理?
又想反正行藏已露更无忌惮。当下以“抽丝诀”从松树上抽织一块青布蒙住自己的脸颊牵着姑射仙子的手一齐从山崖上翩翮飞下。口中变声笑道:“好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
乌丝兰玛微笑道:“阁下在山上偷看了这么久行藏鬼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更不要脸吗?”两大鬼奴仰头怪啸闪电冲掠朝着拓拔野二人夹击而来;数千尸鸟亦急盘旋转向密密麻麻地朝两人呼号冲去。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在山崖上藏匿许久以二人念力真气共同施放隐身幻法术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起初均未参破。但西王母与众尸兽骸鸟相斗之时真气狂肆拓拔野体内的真气不禁起了一些反激共鸣。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这才突然觉雁门山上竟藏着第三方神秘人物。但二人俱是久经风浪、老谋深算的人物谁也不愿第一个将此事拆穿都佯装不知伺机再做打算。不想拓拔野目睹西王母遇险终于沉不住气自露行藏。
乌丝兰玛碧眼闪闪森冷地微笑道:“好妹子死在你情郎的口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那窫窳压在西王母的身上“赫赫”喘气闻声蓦地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森然交错长舌卷舞冰冷的口涎滴落在西王母的脸上。那冰冷的感觉使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流落的泪水。科汗淮微笑的脸容闪耀摇曳与这龙头怪物重叠幻换着;往事纷乱刹那间汹汹狂肆地涌过心头……
那怪物瞪着双眼冷冷地望着她又是一阵凶暴怒吼猛地朝她张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