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鬼门关,一路上逢着不少人间真修来往,连那鬼门关中,也专门设立了接待处。常昆冷眼观之——想来他卸职数百年后如今,泰山神府又要沦落了。
这大抵是怪不得岳元帅和诸葛丞相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两位虽有能耐,但在诸世仙魔神佛的注视下,顶不住这压力。
也就常昆,刚的很。当初是谁的面子也不给。
走了他常昆,泰山神府的权能必定要逐渐衰落。除非什么时候再来个与常昆这般刚的住的,顶替岳元帅为下任府君。
但大抵是没有的了。
终归是要讲求一个人情关系的问题。
常昆朋友少,人情来往很难涉及到公务,而且他的朋友都是公私分明的人物。而换个来,少说太乙真修、大罗金仙之类,哪个不是朋友遍天下、道统传诸世?
关系网越发达,便越拒绝不了某些诉求。
岳元帅不够强大,所以承受不住各方压力。而够强大的,又受关系所累。如常昆这般,修成大罗金仙,还没有几个朋友而且能刚的住的,那实在是少之又少。
那会儿常昆作府君时,诸世真修哪有敢随意入地府、乱阴阳的?生人止人间代行有这权力——因着公务。
可如今呢。
竟还专门设了接待真修的地方。那诸恒宇天界的真修、真宇的真修,把个地府当作游乐之处,是出入随意。
今天这个有什么亲戚死了,下地府来操作一番,图谋好处。明天那个的后代挂了,下地府操作一番,谋个出身。
已是把这轮回秩序,当作了儿戏。
怕是岳元帅心中也急。
只是不与常昆说——说了也没用。常昆已非体系内的天神。
这里进入鬼门关,早有那接待处的来:“敢问是哪座恒宇哪位大仙道统真修?”
常昆道:“散人。”
立时,接待的变了眼色,拂袖轻哼,撇过身去,接待另一个随后到来的。
说:“吾乃辛字第七恒宇,蜀山剑派...”
立时,那接待的鬼吏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将这辛字某恒宇所谓蜀山剑派的真修迎了进去。
常昆神色不动,只是觉着可笑。
他摇了摇头,一步已是没了踪影。那鬼吏接待了蜀山派的,正要轰走常昆,却见没了人影,便冷哼一声,只道是常昆知趣,自己走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诸般龌龊,常昆毕竟不能说什么。且常昆而今,以散人身份,虽说下地府来只为与朋友相会,实则却并不怎么符合当初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当然,若算上常昆的昆吾天尊这个清贵神职,倒也没什么差。
便来到了善恶无常司。
这会儿无常司清冷的很。权不像当初那般繁忙。
要知道,当初常昆执宰泰山神府时,这无常司判善恶,整天可是忙的脚不沾地呐。黑白无常范七哥谢八哥两位,可是连跟常昆喝酒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走进无常司,见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两位,正如闲杂一般,坐在殿堂地上对饮。
一坛酒,几碟小菜,一边喝一边唉声叹气。
常昆大笑一声:“七哥八哥,今日怎的如此悠闲?喝酒也不叫我一声。”
他这里一发声,立时,范无救谢必安两位,早是一跃而起,齐刷刷走来,高兴溢于言表:“欸,欸,常兄弟啊常兄弟,我老七老八想着你呐!”
三人一番见面,高兴激动,自不言喻。
便就着那坛酒,那几碟小菜,对坐下来。
常昆从袖子里掏出几坛美酒,取了杯盏,各自倒满:“来来来,七哥八哥,好些年不见,咱们先一醉方休!”
“好!”谢八哥大喊:“今日不喝醉不许走!干了!”
咕嘟嘟,好友相见,喝的是畅快淋漓。
常昆这酒,不是等闲的酒。乃是当初,去与杜康老祖求祖酒时,顺带换来的一些酒。不多,但劲儿大。
这些年常昆省着喝,现在还有好几十坛。
这酒,等闲人喝不得。未成仙的,一杯也喝不得。成了仙的,喝下一坛便得醉个百十年不可。
他这里取一坛来,便范七哥谢八哥酒量再好,半坛子下去,也是醺醺然,醉意盈盈了。
范七哥微眯着眼,醉意盎然,却突然一声长叹:“常兄弟是常兄弟,你当初怎就卸了这泰山府君的职呢?不该啊!”
常昆笑道:“怎不该?我犯了天规,而且能做的都做了,我交出职权时,泰山神府可是稳如泰山。何况七哥八哥也知道,我不是喜好权势的,做了五百年,早是烦了。正好交出来。”
谢八哥哀叹:“当初常兄弟为执宰,我与七哥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但充实啊。做事只做公允,善恶只判正当。哪像如今...”
他醉醺醺的指着这殿堂四周:“看看,这无常司,现在连个扫地的都没了。”
“我兄弟二人啊,”范七哥道:“现在是无事一身轻...闲人一个了。”
常昆微微轻叹:“看来地府变化颇大呀。”
“可不是么。”谢八哥道:“无常司如今有名无实,权柄都给地藏夺去了。上头也不发话,岳府君仿佛视而不见。现在搞的,这地府成了个茅坑,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都冒出来了。”
范七哥道:“常兄弟不知,现在这地府,乱成一团。你根本不能相信,这幽冥之中,竟然冒出几个鬼王来,不听地府号令,自建鬼城,网罗、拘禁人魂,阻碍轮回秩序,作下滔天恶孽。牛头马面视而不见,十殿阎罗听而不闻...这地府啊,真个便是茅坑啊!”
常昆也没想到,地府的形式,竟然烂到这样的境地。
比起他当初刚接手时,还要糜烂的多。
他不禁自忖:早前把泰山神府交给岳元帅,这选择是否错了。
可事到如今,常昆也无从去想,无从去做。他早已离职,不再是体系内的天神。
不过未尝不能给七哥八哥出一口气。
喝了碗酒,常昆丢下酒碗,道:“今次来,一是多年未曾与老兄弟见面。二是要与七哥八哥道个别。”
他道:“七哥八哥知我与佛门旧怨,我正要打上门去。这回正好。地藏夺了七哥八哥权柄,我顺道料理他,把权柄给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