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回来了!”
正屋里头,明兰捧着一碗热羹汤,正一勺一勺的喝着。
“夫人喝的什么?”徐章信步走上前去问道。
“翠微刚煮的小米粥,官人要不要尝尝?”如今徐家之中,厨艺最好的虽然仍是翠莲,可翠微的手艺却半点不差,虽说翠荷和翠莲两姐妹也是寿安堂出来的,可明兰平日里的饭食,仍是喜欢用身边的人。
随着徐章靠近,仍旧还萦绕在周身的酒气,自然躲不过明兰的鼻子,好在明兰没什么反应。
其实明兰自己对酒也颇为喜爱,尤其是对产自东阳的错认水情有独钟,若非此刻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胎像仍未坐稳,现在徐章看到明兰手中的就不是小米粥,而是错认水了。
“嗯!”
徐章微笑着道:“怎么这个时候用小米粥?夫人没用晚饭?”前头一句是问明兰,后头一句,确实问在明兰身边伺候的丹橘和小桃。
“方才晚饭时,还没来得及用饭,大娘子就觉得身子不大爽利,干呕了好一阵子,现在才稍微好一些。”
听了这话,徐章顿时便有些担忧的看着明兰,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明兰就笑着说道:“不妨事,官人不必担心,太医已经来瞧过了,只是正常的孕吐而已,只要少吃多餐即可,没什么大碍。”
徐章点了点头,仍旧关心的道:“你这是第一胎,和那些个二胎三胎的可大不相同,平日里吃穿用度皆不能大意了。”
扭头又对着丹橘小桃几人叮嘱道:“大娘子精力不济,平日里你们几个可得多上点心,尤其是那些个忌讳的,半点都不能靠近大娘子身边。”
“若是有不懂的,就多去找崔嬷嬷或是二婶请教,翠微不是也生过孩子吗,平日你们若是分不清,便多问问翠微也行。”
丹橘和小桃赶忙福身应是。
“翠微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呀!”
徐章满嘴的酒味,哪里尝的出来味道,也就吃一乐呵,主要还是陪明兰一块儿吃。
徐章之所以这么说,是见明兰吃的不少。
“也不知为何,往日里吃这小米粥,都觉得寡淡的很,今日却觉得很是香甜。”明兰如是说道,手中调羹还在不停的拨弄着碗中黄色的浓稠粥水。
这已经是明兰吃的第二碗了,虽说不过巴掌大的小碗,可以明兰现在的状态,能够吃这么多,徐章这才会有这么一说。
“许是近些时日翠微的手艺突飞猛进了!”明兰笑着说道。
······
晚上,徐章没有去翠荷和翠莲的院里,也没和明兰同眠,主要是刚刚喝了不少酒,徐章有些担心擦枪走火。
在主屋卧室边上的捎间里头对付一宿,守着明兰,次日徐章起了个大早。
先是去找了一趟何四九,询问孟州之事的结果。
何四九也有些遗憾:“原本已经有些头绪了,可忽然之间接到调令,没法子,也只能立马动身回京了。”
徐章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头绪?”
何四九道:“也不知算不算是线索,我在洛阳周边四处盘查,连附近的山匪水寇们也没放过,可却没能找出半点有用的线索,可就在我从孟州回来的前两天,孟州以北,晋州东境的和川县却忽然传回来一则消息。
说是在数月之前,也就是漕帮的货船被劫之前,和川县境内的一伙山贼,曾经遇到过一队南下的商队,约莫有百余人。”
“我才刚刚派人去核实情况,可还没等到消息,就被召回来了。”
何四九也很无奈,眼看着就要有线索了,正待核实,虽然不确定是否和孟州的案子有关,可总归是有了些许头绪,朝廷却忽然改了主意。
“百余人的商队?莫不是这商队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徐章眼睛微眯,再度问道。
何四九解释说:“和川境内的这伙山贼,其头领年轻时曾在雁门关坐过十将,后来不知为何流落江湖,可眼力见却还在,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商队百余人中,至少有半数都是军伍出身,只不过都经过了乔装打扮,寻常人认不出来。”
听到这话,莫说是何四九了,就连徐章的心底也升起了诸般疑虑。
“军伍出身?还几十人?”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晋州既非入京的毕竟之路,又不是什么水路交通的枢纽,却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乔装打扮的军汉来,怎能不叫人生疑。
漕帮的兄弟之所以一个照面就被贼人打的落花流水,和那群贼人用军中才有的强弓硬弩,用装备来压制他们有着极大的关系。
徐章皱着眉头道:“可若是只是几十人的话,想要拿下漕帮的百余人,却也没那么容易。”
“而且据漕帮侥幸逃出生天的兄弟说,那日在河面上伏杀他们的,少说也有三百人。”
“难不成这伙贼人是兵分多路,乔装打扮,悄悄潜入孟州的?”
由不得徐章不这么想,这案子发生之后,连有用的线索也没能找出来一星半点来,就跟天上掉下来的悬案一样,没得叫人头疼。
“还真有这个可能!”何四九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回京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下去,让洛阳探事司的同僚们去四近的州县探查情况。”
“漕帮那边我也派人去通知了。”
徐章点了点头,对何四九拱手施礼道谢。
何四九连连回礼道:“分内之事,有什么好谢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徐章便匆匆告辞了。
何四九现在是齐衡的副手,和齐衡异样,负责调查逆王一案,才回到东京不过两三日,就整日都被齐衡拉着一块儿翻阅卷宗,四处捉人提审,忙得不可开交。
徐章还是趁着何四九休息的时候,这才前来见面。
可结果却叫徐章又是高兴又是愤怒。
高兴是因为孟州的事儿总算是有了蛛丝马迹,不论两者是否有所关联,总算是有点念想了。
至于愤怒,怒的是何四九说的,那群出自军中的汉子,若是此事为真的话,而且这伙人就是在孟州附近劫了自家货船的人的话,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徐章只想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孝顺爹娘,照顾祖父祖母,至于别的,也就是物质生活上的一些需求了。
至于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若非是因为受了嘉佑帝的大恩,徐章才懒得管朝堂之上那些糟烂事儿呢。
天下兴亡,与他何干。
纵观前世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些个封建皇权的王朝,有哪一个能够延续千年万年的,顶天了也就几百年。
至于利用自己的超越这个时代近乎前年的目光去发动改革,徐章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要么就得把一切都推倒重来,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一个没有专政,人民民主的政权。
可依着大宋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做到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徐章就想抱一只粗点儿的大腿,巩固巩固自己如今的地位,让他自己,让永平侯府,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拿捏。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心愿,还是有人不愿让徐章实现。
徐章很生气。
越想越气。
“走,去城外大营!”翻身上马,徐章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抽,马儿吃痛嘶鸣,立马扬蹄动身。
王破敌驱马紧随在后。
徐章说的大营,自然是城外的神武军大营。
徐章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皇城之内,一场关于他的讨论,已经开始了。
自打接到太原府送来的密信之后,素来和善的曹太后,第一次动了真怒,连心爱的一套茶具,也被摔的稀巴烂。
看过信的当天,曹太后就已经写了回信,秘密送回太原府去了。
“大伴!你说哀家这么做,究竟对还是不对?”御花园里头,曹太后问身边最亲信的内官,两人走在园路上,曹太后被老内官躬身扶着,旁边其他伺候的人都被打发到一旁候着去了。
“大娘娘做的自然都是对的。”老内官随口一句附和。
“哎!”曹太后叹了口气,心底满是纠结,看着御花园中满园盛开灿烂的花草,却也么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太原府地处大宋疆域极北之地,往北再过几个州县,便是契丹人的地盘。
靖安侯曹氏,自太宗皇帝时起,便领圣旨戍守北地,坐镇太原府,随时都有可能面对契丹人的大军。
好在自檀渊之盟后,契丹和大宋已经签订了停战盟约,两国结为友好睦邻之绑,不过前提是大宋每年给契丹人送去大量的银子和绢帛布匹。
嘉佑帝还在的时候,曹太后还是皇后,曹家为了避嫌,只能偏于太原府,曹太后的嫡亲哥哥,当代靖安侯,更是主动请命,前去雁门关坐镇,
这一去便是近二十年。
曹家在整个北地,自然不是一家独大,可在河东路,却是宛若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曹太后当初能够稳坐皇后的宝座,和她背后的曹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太后心里头才纠结。
一面是自家嫡亲的侄孙,是靖安侯曹家的名声和脸面,一面是徐章这个先帝留给她的钢刀,留给小皇帝赵宗祥的人才,还对先帝和曹太后有救命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