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并未向项方舟提起那批军车的事情。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他,而是担心吓到了他。
只是这一单化妆品的生意就已经让项方舟有些瞠目结舌的意思了,这要是再说了海关那边尚有五十辆成色都在六七成新的军车还在等着自己去提,杨宁真不知道项方舟的那一对眼珠子会不会瞪出眼眶来。
还是等见到了项方舟他家老爷子再合盘托出吧。
好的生意人对好生意从来不缺乏灵敏嗅觉,当项方舟在小区门口找到了一步公共电话,拨通了他家老爷子的大哥大号码后,只是简单说了几句,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项云龙略显兴奋的声音:
“你们小哥俩现在在哪儿?我这就让老马开车去接你们。”
项方舟颇有些不情愿。
倒不是因为时间太晚而耽误他回宿舍,主要是考虑到他跟杨宁哥俩都喝了酒,而且喝的还都不少,以这种状态去跟他家老爷子谈生意,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吃大亏。
杨宁适时向项方舟比划了一个搓钱的手势。
项方舟秒懂,随即答应了他家老爷子。
四十分钟后,司机老马接上了这哥俩,一路风驰电掣,驶到了三元桥附近的一家保龄球馆。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寒冬腊月中帝都大街上早已经没了人迹,但保龄球馆中,却是一片火热景象。
一身运动装扮的项云龙等在了茶歇间。
“两位小朋友,想喝点什么?”
项云龙只是问,却没有招呼服务生拿过来酒水单。
身为公子哥,项方舟却从未出入过这种地方,其装修之奢华,即便老爹就在面前,项方舟仍就有些不适应。
但杨宁却显得淡定自如。
“两杯红茶好了。”
觉察到了项方舟的局促,杨宁替他做了主,免得这位项公子因为要看着酒水单才知道点些什么而显得丢份。
同时在心里也对这位项家老爷子暗自点了个赞。
真?够狠的!
为了在气势上彻底压倒自己,居然连自家的亲儿子也能舍得搭进去。
杨宁的敏感并非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项云龙即便没有压倒杨宁气势之意,却也存在着试探杨宁底细之心。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对杨宁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包含的内容,拜儿子所赐,项云龙早已是耳熟能详。
好感肯定是有,而且还不少,毕竟那杨宁曾经救过自家儿子的性命。
但要说到敬重或是高看一眼,对项云龙来说却是从来不曾存在。
在他认为,小伙子可以血气方刚,但不能鲁莽冒失,杨宁以学生的身份怒揍老师,这根本不是什么侠义之为,完全就是愚蠢之举。
还有,把人捞出之后,项云龙纯粹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答应给这小伙安排一份工作。
开出来的工资待遇可是不低,但人家偏不领情,非要去那老大哥国闯荡一番。
在他看来,这种选择绝不是什么勇气可嘉,而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样一个莽撞冒失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不单是从老大哥国那边平安归来,而且还带回来了一单如此肥美的生意,使得他不由对杨宁产生了浓厚兴趣。
不试探还好,这一试探,更是让项云龙惊诧不已。
此子出身寒微,且如此年轻,对此等高消费场合的经历必然为零,可看他,居然毫无拘谨之意,更无自卑之心,举头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而且,这风范绝非伪装。
惊诧中,项云龙做出了进一步再试探的决定。
“喜欢打保龄球么?要不要去换身衣服换双鞋,过来试一试?”
项方舟下意识地摇了下头。
没玩过,连规矩都不清楚,冒然上阵,岂不是只会让人看笑话么。
再说了,我们哥俩干嘛来了?
谈生意呀!
生意还没谈,玩什么球呢?
但一旁杨宁却淡然一笑,接受了项云龙的建议,并拍着项方舟的肩,劝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你已经耽误了回宿舍,那还真不如换鞋换衣服,陪项叔玩上两局呢。”
项方舟瞅向杨宁,眼神中至少打了一百个问号。
但杨宁却视而不见,大大方方接下了项云龙递过来的更衣牌,搂着项方舟的肩,强行将项方舟带去了更衣室的方向。
路上,项方舟忍不住抱怨开来:
“兄逮,不是哥说你,你丫又没玩过这什么保龄球,干嘛非要逞能哩?你丫要是真想玩,等咱跟老爷子谈完了生意拿到了钱,随便找个没熟人的球馆,那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么?”
杨宁也不解释,只是紧搂着项方舟进到了更衣室。
也不好解释。
在杨宁的理解中,这分明是项云龙打压自己底气的一种手段,此消彼长,自己一旦认了怂,便会更加助长对方的气焰,使其在接下来的生意谈判中占据更明显的心理优势。
上辈子中的那位川建国同志,玩的不就是这套鬼把戏么?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给项方舟听,除非是自己情商掉线,才会这般愚蠢地挑拨人家父子二人的关系。
换好了衣服和鞋,杨宁领着项方舟来到了球道旁。
“项叔,你先来吧,我俩没玩过,得先看一下您是怎么玩的。”
项云龙呵呵一笑,也不谦让,来到球架旁,挑了个适合自己力量的球。
助走。
交叉步滑行。
同时探下腰身,扬起手臂。
出手。
保龄球在球道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哗啦——”
十只瓶子倒了八。
项云龙略显失望。
再一球。
干净利落地补了个全中。
项云龙这才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隔壁球道旁,杨宁拍了拍项方舟的肩,示意他先上。
项方舟叹了一声。
谁让我是哥呢。
要丢人那哥就先丢好了。
果然,项方舟不负众望。
那球只在球道上滚了三分之一不到,便落进了右侧的边沟中,自然是一个不中。
杨宁淡然一笑。
像是随便捡了一个球,很是随意地助走了两步,然后……
“哗啦——”
再也看不到一只立着的球瓶。
项云龙登时愣住。
小子,是蒙的吧?
杨宁点了点头。
没错,是蒙的。
咱之前又没玩过这玩意,不是蒙的还能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