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冬天,这个燕国最美丽的季节。
鹅毛般的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将整个燕王宫都裹在一片银色里。而就是在第三日那个漫天飞雪的清晨,他轻轻来到了这个世界。
燕丹很喜欢这个儿子,于是为他取名长兮,寓意他能活得幸福长久。
母亲舒砚因为他的出生而成为了侧妃,他也成为了燕王姬喜最宠爱的一位世子。
原本一切都这般顺利且自然而然,直到那年风萧萧兮易水寒。
荆轲刺秦失败,作为指使者,燕太子丹必须要付出代价。
刺杀计划令秦王嬴政大怒,立即增派军队前往赵国,命令大将军王翦的军队前往攻打燕国。同年十月,秦军攻克了蓟城。
情况紧急,燕王姬喜和燕丹率领着全部精锐部队不得不向东退守辽东。
局势恶劣,他与母亲舒砚不得不被留下来,扮成普通的百姓留守在蓟城。
“长兮。”燕丹伸手抚上他的头,眼中满是爱怜。
他说:“待父亲击退秦兵,我便回来接你和母亲。”
然而他终是没有回来。燕王喜听信了代王嘉的建议,愿用自己儿子的人头换取嬴政愤怒的平息,燕丹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里。
燕丹过世的消息传回燕国,满国悲痛,许多民众涕泪俱下,为他们敬爱的太子深深悼念惋惜。
那年他不过两岁,刚刚学会走路说话的年纪,他不懂母亲为何日日以泪洗面,也不懂他将要面对怎样坎坷的未来。
公元前222年,燕王喜出逃,秦灭燕。
大火烧掉燕国王宫那日是他的生辰,熊熊大火直冲天际,像是庆祝,又像是凭吊。他安静的偎依在母亲怀里,木然的看着一个个宫人在自己面前哭号、跌倒、燃烧,最后湮灭。
那年他只有6岁,因为和母亲一起躲在燕王宫那口年代久远的枯井中才姑且活了下来。
“长兮,你要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记住这些刽子手的脸。”母亲舒砚将他拥紧,咬牙道:“然后总有一天,你要让他们,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或许他的母亲永远也不会想到,她那日悲愤的叮嘱,竟成了他一生的诅咒。
燕国灭亡后三个月,他成为了渔阳郡一家乐坊的学徒。也就是在那家乐坊,他遇见了高熙然的父亲:高渐离。
那日他正与乐坊的乐师吹箫,高渐离由回廊经过时恰巧看见他,目光与他接触之后,高渐离停下脚步。然后,他原本向前的身体调转方向,径直向他走来。
高渐离步子极快,不消一会儿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孩子。”高渐离语气清淡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垂眸,乖乖回答:“长兮。”
“长兮?”高渐离的表情有些震动,他复又问:“谁为你起的名字?”
“父亲。”他轻声说:“父亲为我起的名字,寓意可以活得幸福长久。”
“山河兮何在,草木兮何亡。国破家亡,故土难寻,纵死于非命,却惟愿赤子之心长兮。”高渐离在他面前蹲下,眼中是悲恸的泪水,“太子殿下死得凄凉,我身为臣子竟没有护好自己的主君,本无颜活在世上。然而今日苍天有眼,竟让我寻得殿下遗孤,长兮殿下,我高渐离起誓,哪怕拼了性命,也定会护你周全。”
高渐离本是刺秦计划的参与者,但嬴政怜惜他擅长击筑,特别赦免了他的死罪。虽说是赦免了死罪,却也被薰瞎了眼睛,经常进宫为嬴政击筑,嬴政很欢喜,没有一次不大加赞赏。由于嬴政的赏识,高渐离渐渐地更加接近嬴政。
公元前211年,高渐离终于决定放手一搏。那次进宫击筑前,他将铅放进筑中,趁嬴政靠近之时举筑相撞,却不料最终没有击中。
嬴政大怒,下旨杀了高渐离。而这次刺杀也给嬴政留下了终身阴影,从此再也不敢接近从前东方六国之人。
世道无常,他静静站在高渐离的墓前,许久都未言语。那位说要保护他的人,终是食言了。
高渐离膝下仅有一子名熙然,长他一岁,为人沉稳可靠,音律造诣极高,且与他向来交好。
高渐离死后他与高熙然一起投奔了秦开将军之孙、秦舞阳之兄——秦舞夕。
六年后,他已经成为一名翩翩少年,在一家乐坊作乐师,也算小有名气。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不少,他也因此可以通过那些人收集各方情报。
秦开将军曾是燕国叱咤风云的将领,立下战功无数,自然赢得不少军士的信任,而秦家也因此成为燕国有名的大家族。燕国灭亡后,许多逃回的士兵并未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而是都投奔了秦家,成为了秦家麾下一支隐秘的军队。军队驻扎于偏院的山区,形成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小村落,队士们平日里扮作普通农民,暗地里却日日操练,风雨无阻。
他终是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成为了燕国反秦队伍的代表。
十五岁这年,原本隐居的母亲忽然遣人传信与他,说是有要事,让他归家。
他以为是母亲身子不适,马不停蹄了两日回到家中。却见母亲气色红润,丝毫不像是有哪里不舒服。
“长兮。”舒砚拉着他进屋,指着一位正端坐于屋内的女子说:“这便是我常与你说的柳絮姑娘,柳大人的独生女。你们不是定有娃娃亲么,小时候也见过几次的。柳絮姑娘为人贤惠,我身子能这般硬朗,可都是多亏了她日日照料。”
他看着那位姿容一般的女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印象。但碍于母亲的热情,他只得礼貌一笑,温和道:“多谢柳絮姑娘。”
柳絮面上一红,小心点了点头。
“我想柳絮姑娘已经及笄,你如今也已经十五,是时候把亲事办一下了。”舒砚笑盈盈的拉着他在柳絮旁边坐下,开心道:“我看择日不日撞日,三日后便将亲事办了吧。”
他心中一震,起身道:“不可。”
舒砚心中有些不悦,她安抚般拍了拍柳絮的手,看着他皱眉道:“有何不可?莫非你看上了其他家的女子?”
“并非我看上了其他家的女子,而是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咸阳。”
“咸阳?!”舒砚很是震惊,难以置信的问:“你去咸阳做什么?”
“嬴政如今正大兴土木要建造一座名为阿房的宫殿,用来安置他从六国搜罗来的美人与珍宝,我想去那里待上一阵子,收集一些有用的情报。”他见母亲满脸担忧,不禁轻笑一声,宽慰道:“不会待很久,等熙然将这边安排好,我便回来。母亲您且放宽心,有雨期跟着,我不会有事。”
与柳絮的婚事不了了之,他第二日便启程前往咸阳。
自古缘分天注定,他本想在那里得到征服江山的信号,却没想到竟遇见了一位让他甘愿放弃江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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