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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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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1章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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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3年的冬天,桓温回到了建康之后,便致书给司马珂,说是身体不适江北之寒,欲在江南陪伴家人,请求辞去都督洛阳军事之职。

    桓温的辞官很有意思,他是辞去实职,但是并没辞去广威将军的封号,同时保留了爵位。其实所谓的辞官,只是辞去司马珂麾下的官职,方便到建康城一展身手。

    不管如何,桓温终究是天子司马衍的姑夫,而且并没有跟司马珂产生正面冲突,虽然在神策军拉小山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司马珂也只得予以接受。

    但是他知道,以桓温此人的野心和才干,一旦回到建康城,将来必然对谢安增加巨大的压力。此去如同放虎归山,能够镇住桓温的,除了他自己,或许只有王猛和谢安两人。

    此番的事情处理,便可见得桓温的枭雄潜质,一旦发现事情对自己不利,果断全盘放弃江北,而且是放弃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留恋他经营了许久的徐州和神策军,毫不犹豫的只身南下。此般壮烈和决绝之举,绝非常人所可以做到。

    由于桓温如同壮士断腕的果断离去,王猛、邓岳和周琦的三人调查组便中途撤回,未能成行。夏侯长直接接手徐州军事,暂领徐州政务。夏侯长原本就是北府兵的老长官,加之顾会的协助,接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没有半点障碍。

    司马珂便调整让毛宝都督洛阳军事,领天策军。背嵬骑则交给邓岳统领,而陌刀营则归到天策军编制内,由大力士陈猛统领。邓岳也由右第六品的天策军司马迁为伏波将军。

    江北的冬天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好在河南之地的百姓们,早已储存好了过冬的粮食,只需在家围着火盆烤火即可。在冬天修建房舍的也特别多,一些勤劳的汉子,出去给士族之家做做工,赚点零钱。但是不管如何,这个冬天除了那些实在太懒的人,几乎没有人会为了饿肚子发愁,虽然吃得不够好,但是足可填饱肚子。

    但是对于河北的百姓来说,这个冬天却是饥寒交迫的冬天。

    羯赵的疆土少了一半,但是羯赵朝中的官吏却没少,赋税自然也提高了,百姓的负担自然也增加了。虽然说石虎停止了大兴土木,但是这几年收成并不太好,而且生产秩序又遭到羯人的破坏,加上赋税的增加,很多人家的存粮熬不过这个冬天。

    对于以往来说,河北的百姓们可能早早就开始了抓鸟、挖野菜、摸鱼等寻找食物的行动。但是这个冬天,很多黄河沿岸一带郡县的百姓,都在等待黄河冰冻。

    整个黄河沿岸一带郡县的百姓都知道,南岸之地,不但是自己的族人掌控之地,更是饱食之地。在哪里,所有的人不但能够饱食,甚至食物多得在地窖里、在门口腐烂,而且他们每餐都能吃上盐,甚至能吃上肉。这对于河北的百姓来说,简直就如梦幻世界一般。

    所以,黄河北岸,洛阳之北的河内郡,到兖州之北的汲郡、顿丘郡,再到青州之北清河郡和平原郡,那些预计熬不过明年收获之季的百姓们,都以村为单位,互相串联起来,准备等到黄河一冻上,就逃奔到黄河以南。

    而早已得到消息的司马珂,也早已在黄河南岸一线一些关键的渡口,布置了重兵,准备迎接南渡的同胞们。

    同时又令各地驻军,训练一批精锐之士,随时准备突袭对岸,保护渡河的百姓,避免被羯人所拦截。

    就在司马珂及晋军,与黄河北岸一带的百姓们都憋着一股劲准备来一场渡河大战时,河北的羯人却没有半点动静。

    因为此刻的石赵政权,正在陷入一场内乱,根本无暇关注黄河两岸的动静。各郡县的守军的重要使命就是守住城池,并无其他指示,虽然有人听到了百姓相约南渡的事情,但是并没做出什么反应来。

    …………

    此时的石虎,已经58岁,年近六旬,愈发的荒淫无度。

    石虎喜欢打猎,年轻时也是武勇过人,尤其是驰射本领更是勇冠三军,能开一石八斗弓,左右驰射,五十步之内十发能中八九,当了天王之后,不再亲自驰骋疆场,但是骑马射箭的本领没有拉下来,平素没事便率众出城打猎。

    大概是肌肉发达者的通病,因为以前体能消耗过大,食物的消耗量也极大,当了天王之后,养尊处优,体能消耗少,但是食物的消耗量并没有降下来,故此便越来越胖。

    石虎到了晚年,身体沉重到两百多斤,已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定期比赛打猎。

    这两年来,司马珂一心在河南四州休养生息,没有越过黄河半步,也没半点动武的倾向,石虎便将所有的政事全部交给了太子石宣。他自己夜里与妃子们宣淫,白日里便与妃子们玩乐或者出去打猎游玩。

    从邺城西到上党郡城,因此地多山脉,都被划为猎场,让御史监护,其中的禽兽有人敢伤害,便获罪,被处以大辟的极刑。这样一来,御史们就有了特权,凡是百姓有美丽女子或上好的牛马,御史如果弄不到手,就诬陷他们伤害禽兽,论罪处死的有一百多人。也就是说,在石赵境内,百姓的生命不如禽兽。

    石虎又命令太子石宣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石宣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浩浩荡荡好不威武。

    太子石宣每到一地停留,就让当地的人们结成漫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官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石宣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射击,石宣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

    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之地,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但是由于石虎完全不管政事,石宣大权在握,野心也逐渐显露出来了。而且此时的石宣也有三十五六岁了,石虎迟迟没退位,石宣背地里难免有点不耐烦,私下里经常流露出“老东西咋还不死”的意思。

    奈何石虎虽然醉心于淫乐,但是眼线遍布朝中,这样的话很快便传到了石虎的耳朵之中,石虎不禁勃然大怒。

    石虎自己的皇位是夺来的,因此他视储君位置上的儿子为最大潜藏威胁,生怕儿子等不及他死去就来夺权,所以名义上百事不管,实际一直在监视着石宣。

    石虎当即便立自己的小儿子石世为晋公,不到两个月,又晋封为晋王。

    很明显,石虎这是在为立石世为储君做准备。此时的石世不过七岁,石虎是预计自己已经活不到他长成来争权之日了,所以石虎立石世为储君之心已决。

    石宣没有等到石虎的驾崩,却等来了石虎即将立石世为储君的消息,岂能甘心。于是着手准备先杀石世,再叛乱弑父,自己做皇帝。

    石宣虽然总揽朝政,但是其实手里只有两只兵马,一只是守卫东宫的卫军,不过三千余人,一只便是羯赵的最精锐之师——黑槊龙骧军。其余的兵马,其实还是掌控在石虎的手中。

    黑槊龙骧军最早是由麻秋掌控,但是麻秋在荥阳之战后逃离赵地,渡海逃往辽东而去,这只精锐兵马便由羯将孙伏都统领,听命于石宣。平素驻扎在赵国都城襄国城外,只有特殊情况才被允许入城。

    石宣心中明白,就凭他的三千东宫卫队,是决计不可能成事的,于是决定调动黑槊龙骧军入城起事。

    这年的冬天,在大雪来临之际,石宣动手了。

    他先派杀手潜入晋王石世的府邸,将年仅七岁的石世大卸八块,而与此同时,悄然命黑槊龙骧军入城,准备杀往皇宫,一举击杀石虎。

    很快,杀手便带来了石世的人头,石宣当即便带着三千东宫卫队,杀往皇宫正门,准备汇合黑槊龙骧军一举攻入皇宫。

    石宣果然在皇宫之前,等到了奉命入城的孙伏都集合黑槊龙骧军。只是可惜的是,黑槊龙骧军并没有听命于石宣,反而在孙伏都的率领之下向石宣的卫队发动了攻击。

    黑槊龙骧军虽然被石虎勒令听命于石宣,却只是名义上的听命,那是石宣和石虎父子两人关系甚佳的时候,石虎让他这个太子开心开心而已。实际上,这只兵马自始至终的掌控权都在石虎手中,所以石宣擅自命令黑槊龙骧军入襄国城的那一刻开始,石虎已经知道了石宣要叛乱。

    三千东宫卫队,在黑槊龙骧军的面前,一击即溃,石宣也被孙伏都擒获,绑赴宫内,交给天王石虎处置。

    最开始,石虎还想只是杀掉石宣了事,但是很快便得知了石世被刺杀的消息,气得咬牙切齿。尤其是他听说石世被大卸八块时,更是啊的一声大叫,当场晕死了过去,半天才醒来。

    石虎悲痛欲绝,拿来遗弃在现场的杀害石世的刀,跪在地上舔上面的血,放声恸哭。随后把石宣囚禁在仓库中,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颏吊了起来,石宣下巴被钩住,双脚只有脚尖能挨着地,痛苦的哀鸣嚎叫声震动宫殿。

    此时恰逢佛图澄又回到了襄国,佛图澄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立场,加之石宣掌政时期听从佛图澄的建议,建立了好几座佛寺,于是佛图澄决定救石宣一把。

    于是劝说佛图澄对石虎说,石宣、石世都是陛下的儿子,如果因为一个石宣杀了石世就虐杀石宣,只会祸上加货,如果能宽恕石宣,国家的福祚的气运尚可延长,如果一定要杀了石宣,石宣当化为彗星而横扫皇宫。

    但是石虎已决意杀石宣,没有听从劝说。他命令在襄国城之北堆上柴草,上面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到下边,又让人揪着石宣的头发,拽着石宣的舌头,拉他登上梯子;再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用辘轳绞上去。随后又叫人砍断石宣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然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石虎则跟随昭仪官以下数千人登上中台观看。火灭以后,又取来灰烬分别放在通向各个城门的十字大路当中。

    历史上,把儿子虐杀如此,大概也只有石虎一人了。

    此外,石宣的妻儿全部被斩杀,母亲杜氏被贬为庶人,整个东宫的卫士三千人全部被流放戍守北地边境,石宣身边的亲近之人和內侍,全部被车裂然后抛尸于漳河之中,还将石宣居住的东宫改为养猪场。

    石宣之乱发生以后,石虎又立仅十一岁的儿子石炳为储君,同时对朝中的大臣进行了大清洗,凡是与石宣亲近之臣,轻则罢官,重则死罪,于是整个石赵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使得黄河北岸附近郡县的官员,一个个都人心惶惶,只图自保,对于大批百姓渡河南下之事,也没人敢禀报,就此睁一只闭一只眼了事。

    ………………

    到了腊月,黄河终于冻上了,又过了十多天,便冻得厚实厚实得,就算用马拉着满载货物的大车在上面行驶,也安然无恙。

    为了迎接大批的汉人百姓渡河,晋军比河北的百姓准备得更为充分。从黄河一开始冻上,晋军便在渡口处的河面上,铺满了泥土,以便百姓快速过河。

    待得冻得严严实实之后,晋军更是派出小队的骑兵精锐,这些骑兵都是身披重甲,每人带四十枝箭,一把十石大黄弩,守候在对岸的渡口,以防百姓们被羯人追袭和拦截。

    数日之后,在孟津渡口的晋军,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南渡的百姓。

    这批百姓们约两三百人,大概都是一个大村庄里的,都是拖家带口,或牵着牲口,或推着独轮车,或者挑着担子,一个个都是瘦骨嶙峋,脸上露出凄惶愁苦的神色,缓缓的往渡口而来。

    当他们看到渡口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骑兵时,顿时又纷纷的停住了脚步,一个个露出惊恐的神色,一些妇孺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果然,那群骑兵呼的一声围了上去,他们一连等了五六天都没等到人来,早就等得心焦了,此刻见到终于来了生意,便急不可耐的纵马围了上去。

    这一冲不要紧,吓得那群逃难的流民大哭小叫,亡命逃窜,众晋军骑兵纵马从两侧掠过,高声喊道:“莫要怕,我等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迎接诸位乡亲渡河,诸位休得误会!”

    刚开始时,那些百姓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本能的逃奔,然而终究是跑不过战马的四条腿,只得停住脚步认命,然后渐渐的听清了众晋军骑兵的话,又纷纷停住了脚步,半信半疑的聚集在一起。

    最终,经过众将士的反复劝说,这些百姓才将信将疑的跟着晋军将士们前往黄河渡口边,当他们看到河面上铺着一层泥土时,心中终于放下心来。

    在对岸的孟津渡口,众晋军将士早就严阵以待。岸边摆起了一溜的案几,案几上摆满了面饼、烤红薯、烤土豆、红薯干等吃食;又支起了十数个火灶,灶上的大铁镬里正熬着热汤。

    那些心中充满忐忑和凄惶的百姓们,刚刚一登上岸,热情的晋军辅兵们便围了上来,有的接行礼,有的帮抱小孩,有的递热汤,有的递食物,忙成一团。

    这些渡河的百姓们,喝着热汤,吃着食物,望着热情洋溢的汉人同胞们,一个个激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随着第一批百姓的渡河,从洛阳到青州以北的黄河渡口,陆陆续续的迎来了北面南渡的百姓。到了后来,渡口附近的河面上,从早到晚,都是密密麻麻的南渡的百姓。

    在荥阳的北部,庾翼勒马立在黄河南岸,望着河面上密密麻麻渡河而来的百姓,又回头望着那些感动得痛哭流涕的百姓们,心中感慨万千。

    庾翼心头叹息道:“如此盛景,唯有大将军能够做到。这大晋,若没有大将军,何为大晋?桓将军,你终究是私欲太重了……”

    其实,在桓温临离开洛阳之前,曾邀庾翼一并离开洛阳,前往建康。在他看来,庾家与司马珂有不共戴天之仇,必然会答应。若他和庾翼联手,必定能掌控建康乃至整个江南之地。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庾翼居然没有答应。

    这场南渡持续足足两个多月,战线拉长到千里之远,渡河的百姓达到二十多万。

    从这场冬季南渡,司马珂也得知了石赵已经是日薄西山,再也无力与他抗衡。渡河北伐之战,也即将提到日程表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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