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急着向白奕辰证明自己的医术,晚餐后仅三十分钟,安然便有些坐不住了,他频频用眼睛瞟着白奕辰,白二少被他那着急献艺的小摸样逗得心里发笑,想在拖一拖,但是又不舍得真的让小孩着急,便主动提议回卧室让安然给自己治眼睛。
安然让白奕辰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自己则轻轻地把药箱放在床头,燃起了酒精灯,并抽出银针开始过火消毒。
白奕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孩手里的银针,嘻嘻的针尖在灯光下泛起微微的银光——他以前也见过别的中医针灸。和他们的针比起来,小孩的针很不一样。他手里的针长约三寸,比一般的针要长了一倍多,前端针尖约两寸长,细如发丝。他好奇地拿起一只银针用手指试了试,极细的银针根本无法刺破指尖的皮肤,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小孩抽走手里的银针,并瞪了一眼,便立刻识相的乖乖躺着,静静的看着小孩的动作。
白奕辰惊讶的发现,拿起银针的安然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没有了平时那让人看了会从心底柔软的笑容,薄唇微抿着,目光严肃而犀利,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幼豹,全然没有了平时温柔可爱的摸样。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手起手落,一支银针缓缓插在白奕辰额角的穴位上,直到两寸长的针尖全部没入,才轻轻地弹了弹针尾,白奕辰只觉得额角先是一痛,然后眼部微酸,最后便是阵阵酥麻直通脑髓深处,感觉虽然怪异,却无丝毫不适,好奇之心也更加强烈。
安然此时则无暇顾及白奕辰的心理活动,他屏息凝神,再一次下针,直到六只银针全部插入白奕辰的穴位,并不断颤动蜂鸣后,才擦了擦额角上的汗,又回复成了白二少所熟悉的那个有些安静腼腆的小孩。
而相对于安然的“变脸”过程来说,白二少更加好奇的是自己现在的尊荣,安然见他心中着急又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的样子,扑哧一笑,“白二哥,你现在可以说话,但是不要动。”
呼~这坏孩子,不早说,憋死他了。
白奕辰如逢大赦一般长出一口气,然后叫小孩拿镜子要看看自己的样子。安乖乖的举着镜子,让白奕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白二少吃惊地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了真人版天线宝宝:头上的六只银针都只剩下尾端粗的部分,也就是说,每支银针都至少没入皮肤两寸长。
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头皮的厚度和针尾的角度,吃惊的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照正常情况来看的话,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已经变成了警察口中凶杀案里的“被害者”了——那银针进入自己身体的长度,已经足够刺入大脑了,而且一下子还是六只!这不科学!
先不说小孩手里的银针柔软的无法刺破皮肤,单说人头骨的硬度,也不是区区银制品可以比拟的,他再度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小孩,希望自己的疑问可以得到解答。
安然是从来不会让白奕辰失望的,他边用手轻捻着银针的尾端,便解释道:“白二哥别担心,这针都是师傅留给我的,之所以做得这么细,也是因为一般的因针刺穴,而我的银针是探脉。”
他见白奕辰闻言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后,便笑着解释道。
“普通的银针直而且硬,针灸的时候是直接用针刺激穴位,借以加快附近血液流通,疏通经络,但是靠的还是人自身的调节居多。而我的银针是特制的,他非常柔软,一碰既弯,方便我用内力疏导他深入你的经络,效果更加直接快速。”说完,小孩有些羡慕的摸摸鼻子,“其实都是我修行不到家,一次最多刺激一个穴位,师父的‘脉针’有九寸长,而且没有针尾,可以疏通一整条经络。我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那种境界了。”说完,他还有些沮丧的叹了一口气。
你师父其实是隐居于世间的老妖怪吧?
白奕辰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听到小孩嘴里师父长师父短的,便心中发堵。白二少将这种感觉归于家长对孩子的独占欲,遂不再纠结,自然而然的转换起了话题:“小安年纪轻轻便能治疗这么多疾病,想必安老的医术一定很厉害,那他最精通的是哪一科?”
“师父常说,百病同源,医学一脉,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最基本的医理,便百病可治,实在没有必要去分辨哪一科。”
“这么说,安老他没有治不好的病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提起安士鹏,白二少便口气特别冲,言语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那怎么可能?”安然闻言失笑道,“医救不死病,药治有缘人,师父又不是神仙,哪能定人生死呢?当医生的,只要能尽力挽救病人的生病,就够了啊。”
而且,至少“伤心思念”这种病,师父是不会治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得一个人孤苦两千年的下场了——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寻找到他的爱人没有。
白奕辰见小孩提到自己的师父就有些走神,便不满的干咳一声,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小安,既然安老也说了你可以出师了,我看这医大你就别再去了。回头我让人给你办个中医医师执照,开个诊所你觉得好不好?”省的回头再在学校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学坏了。
“嗯。”小孩乖乖的点头道,“我也正要跟白二哥商量呢,今天去医大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老师讲的课程已,经沦落到养生滋补的辅助地位了,而且用药也过于保守,无为理念深入骨髓,这简直有违中医的根本。所以我决定不去上课了,还要麻烦白二哥帮我找个好点的位置开诊所,虽然我现在年轻看上去不可靠,但万事开头难,时间长了一定会有人慢慢的认可我,相信我的。”
白奕辰看着双眼中似有光芒闪耀的安然,深深的说道:“你放心,我的小安这么优秀,一定会的。”
哼!等诊所一开业,他就在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内部搞一个有奖看病活动,他就不信,有公司那么多人打底,小孩还会被人不认可?
安然闻言感激地笑笑,算了下时间,轻轻地拔下了白奕辰头上的针,放回药箱里,然后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子,用棉签点了点里面的药液,轻轻涂在针孔处。
白奕辰闻到了淡淡香味,好奇地询问,小孩笑着解惑道,那是他自制的消炎的伤药,因为害怕白奕辰见针孔,便每晚在针灸后涂上一些,早上起来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白奕辰惊讶于小孩细心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丝愧疚:原来自己做的真的不够好,还的小孩为自己治病还要费尽心思的遮遮掩掩……如果自己心里能够多信任小孩一点,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了?
仔细想想,小孩答应跟自己来京城,自己也曾经承诺过会好好照顾他。结果他到了这里以后,依靠自己,相信自己。而自己呢?自己还曾经试图利用小孩赶走讨厌的王云海!自己这样的作为,是否对得起当初的承诺?是否对得起小孩付出的信任?
想到这里,白奕辰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厌恶,心中也有些憋闷。
随即,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还好,自己醒悟的还不算晚,因为现在,两个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小孩他很单纯也很善良,他没有怪自己,所以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去实现承诺。
他虽然有弟弟,但是因为与白家和单晶的关系,所以从未体会过当哥哥的滋味,以后他会学着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去引导他,疼爱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他身后,成为他的依靠。
是的,他应该那样做,而且他也愿意那样做。这不是为了药茶方子交易,不是为了小孩的医术,而是为了安然这个人,为了他对自己的那份看不见的体贴和信赖。
于是想通了的白二少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做一个好哥哥?或许,就从明天早上给小孩买早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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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最终白二少的“好哥哥计划第一步”并没能实现。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他的一只专用手机响了,白奕辰迷迷糊糊的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了低沉的男声:“白少校,打扰了!有紧急任务。”
白奕辰瞬间清醒,他立刻起床来到车库,三分钟后,一辆黑色无牌照防弹车飞速驶出小区,冲入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