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

    昏暗的酒吧，燕中天站在吧台前，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的一群女孩发呆，心中很是无感。（）

    这是酒吧经理，也就是妮扎大姐头交给他的工作，每天弄点白水摇摇晃晃，然后分给点酒的女孩们，之后的工作就是面朝这些女孩，什么也不做，似乎很是无聊的样子……

    一百八一杯的白水，这种高昂的价格明显就是消费欺诈！或者用陈明轩的话来说，是在卖色，当然上当的人数不胜数，陈明轩这二货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已经时过午夜，酒吧的男男女女也开始逐渐撤离，三三两两的离开，到一点左右的时候，几乎就已经走的没人了。

    “这里原来是晚上。”一个瘦高的男人，推开酒吧的门张望了两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吧台后面的燕中天身上，随即大踏步的走进了酒吧，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老人。

    燕中天无声的抬头，将目光落到了这二人的身上，稍稍一愣，很是无感的问了一句，“喝点什么？”

    “随便，”那个瘦高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是苍劲，坐到了吧台前，直勾勾的看着燕中天，也不说话，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燕中天直接无视了这男人的身份，也不说话，就是自顾自的在调酒的杯子倒入了白水，然后转身从另一个调酒师柜台上的盐盒里，抓了一大把盐丢了进去，随即开始熟练且漫长的调酒过程……

    那男人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干什么，一脸怪异的看着燕中天，感觉像是在看耍猴的，见燕中天久久没有停下的意思，这才皱眉，等不及的开口说了一句，“我有事找你。”

    燕中天也不说话，一脸的无感。

    “我想……”

    那男人见燕中天不说话，便又开口要说什么，却是不等第三个字出口，“啪”的一声，燕中天将调酒的杯子狠狠的按在了吧台上，吓了这二人一跳。

    “我不想和你说话，付了钱，就立刻离开。”燕中天自顾自的说着，面无表情的将调酒器里的‘酒’倒到了那个男人的杯子里。

    “额，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这男人闻言先是一愣，紧随其后就是瞬间震怒。

    燕中天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抬手将那男人的酒杯推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没有说话。

    那男人目光深邃的看着燕中天，良久之后，这才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复活你母亲，但是不知道她的执念是在你身上还是在我身上，几乎只有一次，所以，一起去试试吧！”

    “你说什么？”燕中天顿时一愣，眼圈有些微红的看着男人，继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复活她？不能给她什么，就不要多此一举。”

    “呵，是我不能给？还是她不想要？”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依旧不失苍劲。

    “少说漂亮话，若不是你，我母亲会死？她的人生都是你毁掉的。”燕中天的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唠家常，说出的内容却是犀利无比。

    “你知道的又有多少？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燕儿逼我亲手结束她的生命，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想掐死你吗？但是我都忍了，我尽量容忍你的存在，无视燕儿逝去的原因，将你培养成才，为的是什么？就是有朝一日，若是燕儿回来了，看到你还活着，她会高兴的吧？”那个男人似乎显得有些激动，这让坐在另一边的那个老人显得很是紧张。

    燕中天微眯双目，斜睨了这男人一眼，这才冷漠的说了一句，“若是你有能力保护好我们母子，我母亲又怎么会舍弃性命换我一道防护阵？”

    闻言，男人的手瞬间一抖，一把握住了面前的酒杯，低声说道，“以后我会保护好，会保护好你们母子，所以，跟我去幽冥界复活燕儿吧！孩子。”

    燕中天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动容，随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启动筑基阵抽离执念，需要消耗仙元，你有？”

    “我有，”直到这时，坐在男人身边不远处的那个老头儿这才第一次开口，说道，“老朽的仙元复活一个人还绰绰有余。”

    “你就跟我去吧！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母亲再受半点儿的委屈，不然我就自挖双目！”男人皱眉，有些激动的站起了身，似乎燕中天若是不答应，他就是强抢也要把人带走似的。

    片刻的沉默，燕中天这才认命的说道，“那你把帐结了，我跟你走一趟。”

    闻言，这个冰山脸的蓝眸魔瞬间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神情，应了一声，问道，“多少钱？”

    “一千八。”燕中天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然后，抬眼看向了这男人。

    瞬间，男人的脸都绿了，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皮夹，打开皮夹看了看，然后吧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燕中天，低声念叨了一句，“我今天才兑换的人民币……”

    燕中天接过钱点了点，然后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男人脸色发绿的点了点头，眼神始终留在燕中天的口袋上没有离开。

    “这什么酒这么贵？”老头儿凑到就被钱，皱着鼻子嗅了嗅，诧异的说道，“好像没有什么酒味儿。”

    “你修炼成仙之前，喝过人间界的酒没有？”男人也是有些好奇，端起那只酒杯嗅了嗅。

    “没有，听说喝多了会死人，可能是人类的素质太差了。”老头儿悻悻的摇了摇头，心说，一千八一杯？就是一百八一杯我也不买啊！傻子才买……

    男人端着杯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酒杯放到了老头儿的面前，说道，“你尝尝，反正是妖成仙，也毒不死。”

    “那怎么好意思，这么贵的东西……”那老头儿闻言，佯装推辞了一下，脸上倒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给你，你就喝吧！”那男人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老头儿嘿嘿一笑，这才端起了杯子，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是钱买的，不喝浪费了。”

    燕中天到办公室和妮扎说了一声，然后到更衣室换了便装，顺便将坑到手的一千多块又点了一遍，这才嘴角微翘走出了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却是看到那男人一脸惊诧的看着地面。

    “怎么了？什么时候出发？”燕中天莫名其妙的看着男人，然后绕过了吧台。

    “我在考虑是不是换个仙，这个，好像不行了……”男人直直的看着地面，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抽搐着，心中却是在咆哮，这小子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

    燕中天顺着这男人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吧台，瞬间无语……

    刚才一直坐在吧台前的那个老头儿已经不见了，反倒是在地上趴着一只巨大的蜗牛……

    没有传送阵，要闯入由幽冥界造物主的意识体守护的鬼王界殿，似乎是难如登天，想要直接到达筑基阵，二人只能等这老蜗牛恢复仙的形态再去幽冥界。

    而且，找另一只仙？说的容易，哪有这么好找？

    犹豫了片刻，燕中天这才稍显郁闷的问道，“要不要带它去诊所看看？”

    “什么诊所？”男人顿时一愣。

    “额，就是看病的地方，去让九灵恢复一下，很快就可以的。”燕中天微微蹙眉，然后俯身想要去抱那个超大号的蜗牛。

    “等，等一下！”这男人却是瞬间紧张了起来，说道，“还是我来吧！万一摔死了，那就……”

    燕中天闻言，干咳了一声，直接让开了，没有说话，没错，他不是力量型的战斗者，即使是妖，在力量方面也是奇差一招，摔死什么的，确实是不保险。

    二人大半夜到达霞飞路街头的诊所时，诊所里已经没人了，是的没人了……

    只有鬼……

    这年头，鬼都比人有钱啊！凌堕小鬼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这诊所不小，台球厅改装的，基本容下几百人都不是问题，不过，现在容下的都是鬼啊，因为晚上是他值班的时候，所以来看病的自然都是鬼魂。

    鬼会生病吗？这个你不要问我，去问问曾经被玄天老头子轰成重伤的伊文豪就知道了……

    看到外面突然进来两个人，众鬼都是有些惊诧，有的还有些紧张，虽然这‘人’也不是人，但是普通的鬼魂哪里知道这个？这地方是在灵异圈子有名的诊所，所以来这里看病的除了鬼，就是妖，再不然就是猎鬼的术士，所以大半夜的突然闯进来两个人，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事实上两个死对头，跑到同一个地方治伤的乌龙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为了应对这种大打出手的事件，宋大大成了这诊所的保镖，是没夜没日的守在这里，这不是前段时间还交了女鬼做女朋友，这几天正凑得火热……

    见来人是燕中天，宋大大立刻凑了上去，问道，“怎么？小天哥，有什么不舒服的？”

    宋大大嘿嘿一笑，语气轻松的问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落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再明显不过的幽蓝色双眸看的宋大大顿时一愣。

    “我来找九灵的，帮他恢复一下形体。”燕中天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巨大蜗牛。

    “九灵妹妹已经下班了，现在是凌堕小鬼坐班，你要不要去试试？”宋大大嘴里问着，却还是在打量这个跟随燕中天一起走进诊所的蓝眸魔，然后八卦的问了一句，“这是谁，和你长得很像耶！”

    燕中天顿时一愣，原本不打算理宋大大的，但是这货的性格向来是追根究底八卦的不行，若是不说，恐怕会闹得人间皆知。

    因为宋大大之前在战场上光荣牺牲了，直接被李修风收到了鬼链符里，所以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男人，凌堕在后方也没有见过这男人，所以燕中天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带这男人来这里给老蜗牛恢复形体，现在被问及关系，不止曾经的敌对关系很是尴尬，还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关系，因为从小到大，这个男人对他都是爱答不理，一直处于无视的状态……

    男人见燕中天一脸犹豫，也不做任何的隐瞒，直接扯了扯嘴角，微笑着说道，“我是燕中天的父亲。”

    “我说呢，怪不得长得这么像！原来是燕爸爸……”宋大大二呼呼的笑了笑，也没有多问什么。

    燕中天却是侧头看向了男人，稍显惊诧的眼神，看的这男人有些尴尬，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虚的环视了一眼四周，别开了眼神，心脏砰砰乱跳，这自从有了儿子，不管是不是纯血蓝眸魔，因为身份的关系，这男人都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有些稍稍的紧张。

    “让路，让路，都让开！我们这有贵宾！”宋大大嚷嚷着，朝凌堕小鬼所在的医疗室走了过去，男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抱着超大号的蜗牛直接跟在宋大大的身后过去了。

    燕中天愣怔片刻也跟了上去，心里怪怪的，像是被灌入了一汪温水，暖暖的，迫使这冷傲的少年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凌堕小鬼，燕爸爸来看病了，你看看给插个队呗……”宋大大嚷嚷着直接推门闯进了医疗室。

    燕中天的父亲倒是很识相的等在了外面。

    “啊~”

    “啪！”

    “死流氓！”

    应势而来的尖叫声，耳光声，咒骂声……

    整个医疗室里瞬间鸡飞狗跳，然后凌堕小鬼无声的走出了门口，随手关上了门，随后宋大大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额，他没事吧？”男人微微低头看了凌堕一眼，这凌堕不过是个小少年，男人是稍稍有些质疑这少年的能力。

    “没事，自作孽，不可活。”凌堕小鬼满脸黑线，低头看着男人怀里的那只超大号蜗牛，随即又说道，“盐？”

    “额！”男人顿时一愣，看向了燕中天。

    “一点点，盐水。”燕中天别开眼神，看向了别处。

    “那没事，清理一下就好了。”凌堕小鬼微微点头，然后将这二人带到了临时诊疗室。

    快速的给老蜗牛清洗了口腔，大概是十五分钟的时间，老蜗牛就恢复了人形，不过依旧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

    燕中天谢过了凌堕，就带二人出了诊所，都走出去很远了，宋大大这才追出来道别，远远的燕中天回头去看了一眼，宋大大已经鼻青脸肿的不成样子，不过，不难看出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看这样子，宋大大在这地方工作似乎没少饱了眼福。

    脱离了宋大大的视野，蜗牛老仙直接打开了一道防御阵，一脸苦逼的说道，“你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我的仙元复活人化一个精神体是绰绰有余，但是我这老命玩儿不起……”

    燕中天干咳一声，踏入了魔法阵，那个蓝眸魔男人也是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怪怪的。

    眨眼的瞬间，已经到了冰封着筑基阵的山洞。

    复活的办法陈明轩已经告诉过燕中天的父亲了，这父子二人虽然此时的表情都是冷淡的要死，而实际上，看着燕中天母亲的执念从二人的身体上剥离出来，二人都是激动的双手有些颤抖。

    至少这个逝去的女人，她的执念很是均匀的分给了二人，而不是单一的一个，这意味着，她是爱着这对父子的，为了这对父子而不惜一起代价。

    直到蜗牛老仙将这燕中天的母亲彻底人化，这父子二人都是直愣愣的看着冰封的筑基台，这一刻，彻底的冰释前嫌。

    是说不出的心酸与喜悦吧？等了这么久，一直冷目相对的父子，一直天人永隔的母子，一直无法释怀的爱情，三个人，几乎相近的情绪。

    但是，看着父母相拥，燕中天却是没有靠过去，在他的眼里，这就够了，他一直都不缺乏母爱，他身上所担负的母爱比任何一个魔都多，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孤单。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在拥有母爱的基础上，多了一个家，多了一份简单的父爱。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