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遗光开口唤一声名字,都不会是这个尴尬场面。
平素极其思维清晰的神明偏偏在这一刻失了智,误以为对方生气不想认自己,他便也没这么敢开口,只是以强硬姿态死死抵着窗不让她走。
当然,这看在谢春风眼里就是自家遗光大人半夜摸人闺房里耍流氓。
竟然还有这种事?!
谢春风拉了半天也没拉动窗户,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竟然企图跟他打一架。遗光还以为这是小姑娘的见面欢迎礼,自当乐意奉陪。
两人也不用什么其他花里胡哨的魔法之类的,就跟武侠小说似的纯靠拳脚功夫切磋,虽然谢春风菜是菜了点,但胜在身形娇小不容易被逮住。
身上这一身绫罗裙质感光滑,摸着就跟泥鳅似的怎么也抓不住。
别说是放水了,遗光简直日常放海,故意显得自己动作迟钝勉强落了下风,两人衣袍在晚风里曳起凌厉的弧度,手腕与掌心交触间带动浑身巧劲与内力,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谢春风一开始还有些心惊胆战,后来发现自己竟能跟神明一对一solo,当场膨胀到认不清自己是谁。
直到两个时辰后……
谢春风单手扶着墙大口喘着气,累得跟狗似的,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反胃。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打下去了。
遗光蹙眉,投来关切的视线,可下一秒谢春风又强行拖着疲惫的身体站直了起来——
然后又很快瘫了下去。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提不起劲。
见她累得气喘吁吁,全程陪练的遗光也只得收手。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白玉制的折扇,虚虚撑开,因为古楼兰血脉而微卷的银发披落,额间坠着一颗白萤石,光风霁月,恍若仙人。
谢春风日常被迷惑心智,往前走了几步又倏然想起他“大半夜对一个陌生小姐姐示好勾搭”这件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停下了脚步。
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遗光可不是很乐意了。
明明刚才都快要骗到小姑娘让她自个儿上来投怀送抱了,怎么还能半路反悔?
想到这,遗光索性快步近身与她拉近距离,不讲道理的弯腰抄起她的膝盖弯便跃上高高的檐角,强行将人留在了怀里。
这地儿地势高高,若是轻易挣扎摔下去可就是断腿偏瘫的事,谢春风屏住呼吸不敢乱动,沉默了两秒,反手把遗光推了下去……
去他喵的,遗光大人肯定没认出她人,他竟然在外面大肆沾花惹草而且如果他就是城主的话,他甚至还在府里养了一窝娇滴滴的舞姬?
谢春风越想越气,趁着无辜迷茫的神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打开窗溜进了阁楼里,只是她刚从窗户爬进去,就看见自家床上躺了一个发黄发绿的骷髅头,恰是沙漠里那个。
谢春风:……
遗光这边莫名其妙被撒了一通气,正蹙眉想着要不要好好询问一番她是受什么委屈了。
结果下一秒整个木窗全部碎裂开来,小姑娘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抱住他的腰躲在他衣袍身后,后怕的盯着打翻了油灯黑漆漆的屋子。
遗光翘起唇,心情顿时愉悦:“怎的了?”
谢春风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他屋子里有鬼,但自己一说话势必会暴露身份,但现在的她才不想跟在遗光大人身边呢。她垂头沉思了几秒:“阿巴阿巴……”
遗光:?
遗光:“伤着喉咙了?说句话听听。”
谢春风:“阿巴阿巴……”
沉默,是今夜的太寰城。
——
结果,谢春风还是被带回了城主府。
或许是遗光看出她心情微妙似乎不太好,倒也没怎么打扰她,把他自己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便安排谢春风暂时睡着,而他趁着夜色得去办今晚的正事——
消失的商队。
即便是硬木板床变成了温软的大床,谢春风还是没能睡着,嗅着被褥上来自遗光大人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脑子里把这两天发生的奇怪事都过了一遍。
好不容易后半夜隐约有了困意,房门却笃笃被敲响,进来的是个红裙褐发的大美人,瞧着衣着打扮似乎也是舞姬,身侧还跟了个提着灯笼的侍女。
“我道今晚府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城主领了个新妹妹回来,妹妹若是不懂规矩在这太寰城里可是活不下去的,城主大人洁癖不许别人进他屋子,你不知道?”
眼见红衣女子嚣张跋扈,谢春风却面无表情,甚至单手托腮翻了个身:“谢邀,我不但睡他的屋子,还穿着鞋在他床上打滚,您有事吗?”
红衣女子神色一怔,压不住眉宇间的怒意与妒忌,若是眸光能杀人恐怕谢春风现在已经被剜得千疮百孔。
“中原来的就是没教养,我太寰城岂能容得你放肆?瑞若是等天亮城主回来怪罪下来可就晚了!”
“笑死,你接着说。”
谢春风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心底刚压下去那股子气又涌了上来,敢情遗光大人不但对第一次见面之人示好,还在府里养了这么几个东西?
她既觉得心里堵得慌,又产生了一种自家神明被人玷污了的强迫症感。
见谢春风不肯走,那红衣女子却又顾及着什么不敢迈入这间屋子半步,两人僵持不下,很快就引来了府里巡夜的侍卫,恰好就是昨夜救了谢春风那一批。
看见谢春风出现在这,那几个侍卫显然也是一愣,听之前几个兄弟说向来清冷自持的城主大人自个儿从阁楼抱了个舞姬回来,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位?
再一看,谢春风手里捏着当玩具把玩着的那把扇子,正是楼兰一脉皇室世代传承下来的信物,以往都是城主佩戴着从不离身的。
见信物如见城主。
侍卫们对视一眼,当即就齐刷刷给跪下了。别说是红衣女子跟丫鬟,就是谢春风也惊了一跳。
“城主夫人好!”侍卫们叫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谢春风尬得坐不住,甚至有点想站起来走来走去。
不是,这群官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