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俊秀的青衣小厮推开房门,慌乱地跑进来,欲言又止。
先天武者,对于忠勤伯这种伯爵之家来说已经是中坚中的中坚,地位颇高,毕竟家族最高战力也就罡气境初期而已。
一个嫡孙,理论上并没有召集全部外姓先天武者的权力。
“还不快去!”何定大怒, 铿锵一声拔剑而起。
“是!是!少爷!”
青衣小厮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向后跑去。
接到小厮发出的系统消息,在修炼的,护卫巡逻的,青楼快活的何家外姓先天们眉头一皱。
按理来说,一个没有职位的嫡孙,的确是没有任何命令他们的权力。
但人家却是嫡孙。
和家主世子是一家人,亲爷孙, 亲父子。
他的话, 又怎么可以按理来说?
毕竟,何家虽然待他们不错,但终究是奴仆。
即使再不愿,他们也全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快步向府邸深处走去。
来到庭院处,所见之景他们心头一凛。
何定手按剑柄,满脸冰冷地站在门前,身后是几名摸不着头脑的何家支脉先天武者。
“见过少爷!”
不到半个小时,一干外姓先天武者先后来到这里,恭恭敬敬地行礼后依次按照官职高地站成一排。
十七……二十……二十四……
何定一一数过每一个人,仔细盯着他们的面孔和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出那个在论坛上张狂怒骂自己的小丑。
一无所获。
每个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偶尔接触自己的目光,里面也满是畏惧与讨好。
虽然自己现在才炼骨境。
这里有先天二十七人,其中只有三人是何家人,还是旁系,剩下的二十四人全都是外姓平民武者出身。
不知为何, 何定已经平静了一些的心情再次变得糟糕起来,阴沉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他虽然平日不理家中事务,一心练武读书,但家中有多少先天武者还是知道的。
“是苏鼎。”
“他前几天跟我们凑了一笔钱,好像是看上了红袖院的清倌人桃红,今天似乎是破瓜的大喜日子……”
迎着何定吃人的目光,几名先天武者硬着头皮开口。
清倌人,是青楼自小培养貌美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知书达理,还有一定武道修为,且必定是处子。
非常贵。
一名普通先天武者的全部身家砸上去估计都不行。
这种,是从上层贵族阶级中流传下来的玩法,想要得到美人可不只是有钱就行的。
必须要双方先对上眼,然后几次书信交谈,互述衷肠,见面多少多少次, 每一步都要不菲的茶水钱, 耗时数月年许,最后水到渠成, 在楼里邀请好久,大摆‘结婚宴席’,洞房花烛,终成好事,很是让人着迷。
毕竟,一个纯洁美丽的白裙少女,
第一次见到你时,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红着脸慌忙跑开,一面之后就消失不见。
在后来的书信中,你知道她家贫,父亲已逝去,母亲重病,还有一个弟弟为了生计从军,无奈沦落风尘中,出淤泥而不染。
渐渐的,你们开始真正见面,你知道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擅长舞蹈,最喜欢缠着你以指间敲打长剑的清脆声音为她伴舞。
当你讲述自己在江湖上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一日之间连挑水寨八座,实际上只是跟随主家少爷跑腿的时候,她用爱慕崇拜的眼神看着你,就像是在看此生唯一的良人,绝世大英雄。
你无意中说自己剑鞘过于陈旧的时候,她偷偷地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买了一个最合你心意的华丽剑鞘,在你生日的时候放到你手中,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你……
……
甚至,不一定是茶艺。
身处乱世,这种身世凄惨的美丽少女太多了。
她对你的爱,甚至也可能是真的。
一个出身卑微的少女,自小又限制接触外界,全部的时间都用来训练琴棋书画,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碰到一个先天武者,又经过青楼经验老道的妈妈们安排,只要不是太过丑陋,爱上实在是太正常了。
真的,价钱才高,才那么贵,才让楼里声名远播。
可惜,苏鼎虽然是何家先天武者,但是估计也就到这一步了,后续的‘成家’,也就是包养就没钱了,只能让那位清倌人出去接客,故此极为珍惜这次的洞房花烛夜,事前特地请了半月假期。
“把他给我叫来。”
何定心中升起一丝不舒服,冷冷道。
清倌人这种游戏,是典型的贵族游戏,讲究风雅,讲究玩弄真情,成堆的金银花下去了,得到的必定是一个深爱自己的顶尖美丽少女,有精通情绪的先天以上武者可以判断。
苏鼎的那个,肯定只是淘汰下来的半成品,在色、技、真上必定存在一个或者两个不等的重大缺陷,难以上真正的台面。
但,不够本分。
贱民,应该安分,安于阶级,安于阶级的一切,不该模仿向往上面的贵族,这才是好的贱民。
“诺!”
几名先天后期武者一凛,抱拳离去。
没过多久,一名只穿了亵衣的瘦猴武者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亵衣只披了大半,露出胸口和屁股,脸上有数个鲜红的唇印。
“少爷,属下来迟,请您恕罪!”
苏鼎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姿态极低,但心中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
何家乃是老牌贵族世家,家规极严。
能直接处置他们这些先天武者的只有世子和家主,小少爷虽然得宠,但一次性以个人名义命令如此多先天武者已经是违规,不可能再进一步,何家的先天也不能看着他胡来。
毕竟,老一辈还活着,轮不到他越权。
“打开你的系统面板,论坛界面。”何定阴沉道。
苏鼎不明所以,但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地展示出系统面板,论坛界面,又依言调出了今日的回复问题。
没有,什么都没有,今日没有任何回复以及发言。
想来也正常,洞房花烛夜,没有多少人有心思继续逛论坛。
但在何定眼中,却让他的表情更加阴冷了:“你删除了今日的发言?”
一想到在论坛上疯狂叫嚣辱骂,甚至威胁自己的贱民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看似恭敬的奴仆,他心中的杀机就越发暴虐。
“少爷,冤枉啊!”苏鼎叫苦不迭,连连解释。
出乎意料,何定只是扫了一眼,就走开了,来到下一个先天面前。
对方面色微微一变,恭敬地展示了论坛界面。
三日内没有任何发言。
“嘿嘿!”
何定冷笑一声,也没管冷汗淋漓的对方,直接来到下一人面前。
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第十五个,都是如此。
第九个。
“少爷,与我无关……”
一名高壮的先天脸色惨白,低着头解释什么。
何定目光从一排聊女人,抱怨琐事的回复中掠过,落在一个‘白色公会宣传员徐靖’的昵称上,点开其中。
“陆耀祖先生好,窃取国家的贵族们末路到了,人人平等的武道盛世即将来临,您有兴趣成为白色外编人员吗?”
“这是见面礼物。”(附件:《星火锤炼法》(罡气级))
随手打开附件,何定的脸色立刻阴沉得可怕。
一部如何锤炼先天真气,以进阶罡气境的法门,以他的眼光看,是罡气级功法中的上品,甚至比何家藏书中的罡气境进阶法门还要精妙!
这种法门,区区一个外姓先天,就算是卖血卖命,耗尽这一生乃至三代人为何家做事,再立下滔天大功。
也不能给。
因为这是罡气境!
王者之下顶尖武者,一人足以击溃下阶军队千人万人!
而这样的东西,人家随手,像是给一杯水,一张厕纸一样,随手就给出了。
杀机翻滚。
贵族的根基,一在封地,二在功法,相辅相成,如同直立行走的巨人。
“少爷,这的确与他无关。”身旁,一名何家老者看了一眼神色不对的何定,叹道:“这种短信,白色逆贼是群发,只要是先天,只要不提前拉黑,都能收到契合自身属性的功法。”
甚至他自己,都偷偷下载仔细揣摩了许久,这不必多言。
毕竟,他虽然是何家支脉中人,有机会得到罡气境功法,但也只是机会,必须立下大功。
即使如此,最后得到的也只是罡气境功法中的下品,以免未来威胁到主脉,外重内轻,主脉支脉异位。
毕竟都是开国先祖的后代,取而代之的难度远远小于毫不相干的平民。
老者轻咳一声:“这不过是逆贼的攻心之计罢了,只要不回复,那就无关紧要。耀祖,还不把这些祸乱之物删除了?”
“是,是是!”
高壮先天如蒙大赦,手指停顿片刻,将这封文件删除。
何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许久,转身离开。
叮!
一串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信息声,低头看系统面板。
陌生人的消息。
“哈哈哈!”
“何家小杂种,听说你在找我,有找到了吗?”
“等着吧,等着吧,杂种,等白色攻破雍都,老子会亲自来取你狗命,到时候,你的炼骨可要好好的反抗啊!”
“我会将你的皮一点点地剥下来,再一点点地敲碎……”
他果然在雍都!
甚至现在就在看着自己!
“找死!”
一股暴虐涌上何定大脑,腰间一道银光闪烁,毫无征兆地斩向身边磕头跪地的苏鼎。
“啊!”
正在磕头的苏鼎只感觉肩膀一凉,随后就是钻心的痛苦。
一看,左臂一剑被切开了大半,骨头都断裂了。
仆人叩拜主人,就像是狗在撒娇露出肚皮一样,有严苛的礼仪。
刀剑不许丝毫外露自然不必多说,真气肌肉也必须处于极致放松状态,有丝毫异动都不行,这可能会被贵人身边的护卫认为是刺客,杀了也是理所当然。
如此,一名强大的先天武者,竟然被区区一个炼骨境武者一剑重伤!
叮!
剧痛本能之下,苏鼎以右手拔剑,炙热真气狂涌,一剑荡开何定的长剑,力量仅仅是外泄些许,就将他打得凌空吐血。
俊美,威严,让一众先天战战兢兢的身体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可笑。
突如其来血腥的变化让众人惊呆了。
“杀了他!给我杀了这个贱民!”
何定砸落在地上,疼得面容扭曲,咆哮道:“以下犯下!此人果然有异心,贱民,你果然有异心,给我杀了他全家!”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抗!
先天武者们的恭敬和虫豸一样卑微,以至于让他忘记了自己和对方武力上的差距,仅仅凭借血脉就能完全控制一切。
随意一击之下,他的手骨赫然一击断裂成数段,血肉模糊,垂落在腰间。
更有丝丝缕缕坚韧而炙热的真气蔓延而上,侵入他的经脉之中,随意扰动,让其大幅度受损。
即使何家有灵丹妙药,他也算废了,本来就一般得很的天资,再经过这么一耽搁,几乎是罡气无望了。
虽然希望本来就很小。
“死!”
先天巅峰的何家老者一言不发,和几名先天武者杀上前,刀剑齐出,真气光芒耀眼,仅仅数招,就将苏鼎乱刀砍死。
很可惜,此人自知必死,没能留下活口。
“把他们也杀了!”区区一个苏鼎没能让何定满足,疯癫地叫嚣:“这些贱民都是有异心的,都想反,族叔,杀了他们,杀光贱民!”
还剩下的平民先天面色狂变,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武器。
真气引而不发,沉重的压力让场中一静。
总二十五位外姓先天,死了一个,还剩二十四个。
“混账!”
何家老者面色也是同时一变,来到何定面前,猛地两掌甩上去,将他打得脸颊发肿:“苏鼎以下犯上,死有余辜,但这些叔伯都是我家支柱,岂能让你无端构陷?”
何定发蒙,不敢置信道:“老东西,你不过只是支脉中人,你敢打我?”
虽口中喊叔伯,但那是客气的说法。
支脉,实际上只是主脉的亲近奴仆,同样是下位者!
何家老者脸色阴沉,直接用真气封住了他的嘴巴,看向一众平民先天,肃然道:“诸位,少爷顽劣,我已经通知了老祖,他很快就会赶到。”
众平民先天一惊,迟疑着,最后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