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情尘埃落定,路恬和云珟准备了一下便一同出京。
路上需要走三日,路恬怕耽误云珟的事情,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快速赶路。
原本三日的路程,一行人两日就到了。
穿过金阳县,看着布满方圆几里的柳树林,路恬拧了拧眉,“好像不太好找。”
云珟轻轻一笑,拉住路恬,沿着唯一的小路进入林子。
“应该也不会特别难,有人住的地方就会留下痕迹,咱们仔细找找就好。”
“嗯。”
冬季的柳树已经干枯,林子里视野还算开阔。行走的小路几乎没有任何痕迹,估计许久都没有人走过。
“快要午时了,那老者自己一个人定然要做饭的,我们看看哪里会传来烟火。”
上次她在山崖底就是通过烟往外传的信号,这个柳树林没有任何遮挡,只要有烟,应该一下就能找到。
云珟颔首,那边玄晴等人已经跳到树上去观察。
“现在什么都没有。”
“不急,咱们先往里走走,也许离得远,今日天气也不好观察轻烟。”
“是。”
一行人顺着小路慢慢走,身边护卫交换着爬到树顶找烟气。
眼看着快要过了正午,路恬还担心那老者不生火,那样的话,他们今日就不好找了。
“主子,姑娘,那边。左前方,有点远,靠近一处矮坡。”
确定了方向,一行人加快速度赶路。
那矮坡看上去不远,但是,几人到眼前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到达附近,就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了。
周围有几处干柴堆在一起,还能听到鸡鸭叫唤的声音。
昏暗的林子中也出现一抹亮光,不远处一座隐隐约约的茅草屋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几人走到附近,下马。
路恬拉着云珟的手走在最前面,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
“你们是什么人?!”
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让路恬停下脚步。
听老者的声音,底气十足,应该是个高手。
“老伯,您好,我叫路恬,是个大夫。听说您手里有蛊芝,特地来找您买一些。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路恬话落,屋子里传来走路的动静,接着是开门的动静。
随后,一个身穿青蓝色布衣,留着花白胡子,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眼路恬,“你是大夫?”
路恬颔首,“是的。”
“你是从万飞口中知道我手里有蛊芝的,对吗?”
“正是。不知老伯愿不愿意往外卖?”
“自然愿意,就看你能不能出的起价了。”老者扫了一眼云珟和玄晴等人,眼睛眯了眯。
“只要合理,价格不是问题。”
老者闻言,笑了一声,“想买我的蛊芝,可不是只有银子就可以的。”
“哦?还需要什么?”
老者转身,没有回答路恬的话,“老头子我姓苍。”
路恬挑了挑眉,“苍老伯。”
“进来吧。”
路恬和云珟对视一眼,抬脚跟着进屋。
一进门,路恬就看到屋里系着几根绳,绳上面趴着类似木枝的虫子,那应该就是蛊芝了。
在外界几乎绝迹的蛊芝,在老者这边竟然爬满绳子。
“万飞跟我说您只有二十多只,这里......”
“这里一共有五十多只。若是照顾的好,繁育起来很简单。只可惜,这味药材照顾起来太过麻烦,终有一日会消失。”
老者这话有点太过于坦诚,让路恬和云珟忍不住多想。
“老伯是不是认识我?或者,听说过我?”
苍老头转身看着两人,“是。路恬,正二品总督路弘康在外面找回来的孙女。”
话落,苍老头又看向云珟,“这位就是五皇子,你的未婚夫,对吧?”
路恬一笑,“我还以为苍老伯常年住在深山,应该不会知道我们。”
她一开始报上自己的名字,人家就知道她了。
“我虽然常年住在山里。但也定时出去。你们的事情早就被传遍各处,老朽定然听说过。”
路恬弯唇,颔首,“是。那么,苍老伯,您既然愿意卖给我们,咱们现在可以谈谈价格吗?”
老者摇头,眼底藏着深邃,“不着急。”
“嗯?”
苍老头走到绳子边,“这些都是别人给我的,包括那本介绍蛊芝的书。可能是老头子我比较幸运,能够照顾它们。”
“这几十年,我只卖出去过一只,就是给万飞的那只。”
路恬听着,没有说话。
苍老头轻叹,“仰了几十年,早就有感情了。我是真的不希望它们被制成药。可是,它们的价值好像就只有被制成药。”
“路丫头。老头子可以把所有蛊芝都给你。你能不能答应老头子一件事?”
路恬听言,神色清幽,眸色深深。
“什么事?”
既然不舍得,还要把东西都给她,可见这件事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你医术不错,跟别的大夫也不一样。能不能,请你救醒我的儿子?只要你把他救醒,再多的蛊芝我都可以给你。”
“你儿子?”
“是。”苍老头也不隐瞒,“我儿子中了一种奇毒,这么多年一直昏睡不醒。我想过各种办法,找过各路神医,都没有办法。”
“后来,知道你的存在。我去过京城,见到过你。但是,你太年轻了,我心里有些不确定,也不敢再试。”
“不过,如今你找过来了。我想让你试试。”
老者的话带着叹息,带着希望,又带着害怕。
大概是这么多年试了太多次,也失望了太多次,不敢再有希望。
路恬拧眉,和云珟对视一眼,有些不敢接下这件事。
老者的儿子中了奇毒,她不敢保证能解。
再一个,若是需要很长时间,她可能没有精力照顾别的事情了。
苍老头见路恬犹豫,看向云珟,“五皇子应该很想去古墓吧?若是犬子能好,也许,他能为你们指出进入古墓的入口。”
“因为,犬子的毒就是在古墓中所中。”
“你说什么?!”路恬惊讶的睁大眼。
“当真?!”连云珟也被苍老头最后一句话震了一下。
“是。犬子之前一直帮我照看蛊芝,每到春日,犬子都跟随我到处走动,找寻阳光充足之处。大约七八年前,我有些事情离开几日,交代犬子在附近等我。没成想,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毒。”
“当时是儿媳守在他身边,犬子只说了古墓两个字,便再也没有醒来过。”
听到这话,路恬和云珟脸上都染上严肃,“如此说的话,你儿子进去过古墓?!那他是如何出来的?”
苍老头摇头,“犬子身上有信号弹,他出来的时候满身是伤,几乎活不下去。儿媳是看到信号弹赶过去才救下他一命。”
“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求救醒他的办法,可惜,没有一个大夫有办法。”
路恬抿了下唇,“万飞也看过吗?”
老者摇头,“万飞不知此事。我是看他有些圆滑,想着就当认识一下也可以。说不定将来哪一日能够用到。”
这么多年,凡是大夫,凡是会医术的,不管好坏,他都不敢得罪,也不去得罪。
“那,苍老伯的儿子现在在何处?”
“在距离京城十里的一处温泉村。大夫说,犬子的身体要放在温度合适的玉床保存。他现在可以灌进去一些吃食,也会吞咽,就是不会醒来。”
“若是可以吞咽,说明意识清醒。这种情况,难道是中了一些对神经有损的毒?”
路恬想着可能的情况。
苍老头听言,眼睛一亮,对这句话很是陌生,“神经?”
他从未听任何大夫说过这样的话,最多的就是大脑受损之类的。
难道,路恬真的可以?!
“是啊。大脑控制神经,各处神经控制着人的语言,行动等等。若是可以吞咽而不能动,说明有些神经系统被破坏了,有些还是完好。”
“那,可有办法治疗?”
路恬看了一眼云珟,然后对苍老头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不过,我会尽力试试。”
若真是古墓中的毒,不管如何,她都要研制出解药。
万一云珟他们进去遇到了这个毒,岂不是无解了?
苍老头虽然有些失望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但是,路恬愿意一试,他已经知足了。
“不管结果如何,现在我就把蛊芝交给你。”
苍老头也不含糊,路恬应下了,他立刻开始收拾。
“这些......”路恬看了一眼绳子上的五十多只。
“这些,你就别想了。它们活着的时候我是不会让它们被做成药材的。”
路恬挑眉,看着苍老头往里间走。不一会儿之后,抱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出来了。
苍老头打开箱子,路恬眼底惊讶出,“竟然有那么多了?”
“是。这些都是可以入药的。每一只都是我看着出生,看着经历风吹日晒,再看着它们失去生命。这东西,一旦失了活性,自动就变干了。好像知道自己的用处一般。”
苍老头抚着箱子,有些感慨,有些不舍,“我原本还想着,以后这个箱子就是它们的坟墓。等我老了,跟我葬在一起,多好。”
“现在的话,苍某不得不自私一回了。为了我的儿子,我把它们都交给你了。”
路恬有些理解不了苍老头对这些蛊芝的感情。
可能是当成宠物在养,也可能是耗费了太多的心血,所以才不一样。
“哦,还有......”
苍老头想到什么,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路恬,“这上面全都是关于蛊芝的,相信会对你有用处。”
路恬上前几步,郑重接过,“苍老伯,谢谢你。蛊芝天生就是药材,我想,它们能够有作用,也是最好的归处。”
苍老头颔首,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里面一共有两百四十一只,我就全都交给你了。”
路恬颔首,“好。我们明日一早就赶回京,然后去看您儿子的情况。”
苍老头颔首,“好。我准备一下,到时候带你们去。”
“嗯。”
一行人赶路都没有用膳,苍老头还算热情,宰杀了养的鸡鸭给一行人。
不过晚上住的就没有那么好了,小木屋中随意的挤一挤凑合一宿。
第二日,一行人骑马离开柳树林,走出一段距离遮盖住有人走动的痕迹。
穿过金阳县,又是两日的快马加鞭。
接近京城,路恬靠在云珟怀里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云珟眸底划过心疼,把路恬身上的披风裹紧,“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们连夜赶回,昨晚丫头驾马,他趴在丫头身上休息了许久。
“嗯。”
*
京城十里外的一处小路上,江羽姗看着趴在地上抽搐的马,拍拍自己惊魂未定的心口。
“这马到底怎么了?!”
“小姐,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突然就这样了。”春雪扶着江羽姗,脸色也有些受惊。
本来赶路好好的,马车突然晃动,差点让小姐受伤。
如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等着小厮回去叫人不知道要等多久,小姐总不能在这冻着。
江羽姗平息了一下心口的慌乱,看那马儿是有些不行了。
“把马僵去掉,这马看着是突然发病,估计是不行了。让人看看有没有马车经过,咱们搭乘人家的马车回去。”
“是。”
春雪应声,吩咐跟着的两个小厮立刻去办。
北风呼啸,视野看遍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江羽姗拧眉,“这次去上香的路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觉得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小姐别多想,是那马儿不会挑时候,什么时候病不好,偏偏选了今日。”
江羽姗垂眸,不应话。
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安,也说不上来那种不安来自哪里。
哒哒哒......
“小姐,有马蹄声。”
江羽姗也听到了声音,转头,不远处快马渐渐接近。
“小姐,好像是几个江湖人?要不要找他们帮忙?”
江羽姗压住心里的不安,摇头,“先不要,再等等看。”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边走近的人群已经在小厮的手势下停了下来。
春雪看出江羽姗的有意避讳,扶着江羽姗站在马车边,自己挡在前面。
几个江湖汉子听小厮说完,视线都朝江羽姗看去。
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马车上的标志。
“大哥,丞相府的小姐。”
“嗯?丞相府?”
“是。您看马车上的标记,可不是丞相府的吗?”
最前面满脸胡渣的男子顺着看去,然后又去看躲在春雪身后的江羽姗,而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子今日难得下山,还遇见了丞相府的小姐,这是上天的安排呀!”
“你,你们什么意思?!”春雪很害怕,但还是站在江羽姗身前,不让分毫。
“这丫头也挺标志的。大哥,那小姐归你,这小丫环归我们,怎么样?!”
“哈哈哈......”
两个小厮看此,顿觉大事不妙,但也不能跑,全都挡在前面。
“丞相府的嫡小姐你们肯定不能动。你们若是要银子,多少都可以。拿着银子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若是动了江丞相的孙女,这件事肯定会惊动皇上。”
一道男子的声音突然出现,让所有人侧目。
袁开缓步走来,脸色也带着忌惮与害怕。但是,他脚步稳稳,一步步走到两方人的中间位置。
大胡子男子看到出现的袁开,眯眼,上下打量一眼,凶悍开口,“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今科学子传胪,也算是朝廷之人。阁下都是江湖人,应该也知道与朝廷向来甚少来往。江小姐今日出门上香,马儿突然出事,已然受到惊吓。江湖大侠一向都是侠骨柔情。相信各位大侠也不愿为难一个弱女子。”
袁开忍着心里的害怕,把身上的五千两银票拿出来,上前。
“大侠,这是前几日皇上刚赏的五千两,小生全都给大侠。您去京城或者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买到自己想要的,没必要让自己和您这些兄弟跟着担惊受怕。”
大胡子看上去不是个善类,或者说亡命之徒一般的人物,做事几乎不考虑后果的。
如今看着五千两银子,还有袁开这般有理的话,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抬手,对袁开招了招手,“把银票给我。”
袁开笑着,不急不忙上前,把银票给了男子。
大胡子似乎不满意,看向江羽姗那边,“他们的银子呢?”
袁开转头,“江小姐身上可带了什么值钱之物?”
江羽姗心一直提着,听到袁开的话,点头,“有有有,这就拿。春雪。”
春雪把荷包解下来,哆哆嗦嗦递出去,“里,里面应该有不到三千两,各位好汉拿去......”
“老大,她的首饰都是金的。”
大汉听言,瞪眼,“首饰。”
“好,都给你们。”江羽姗生怕惹怒几人,赶紧把身上戴着的镯子等全都摘下来。
袁开镇定的拿过东西,全都交给汉子。
“大侠,这些东西都挺值钱的,您去任何一个当铺换银子都可以。”
“嗯。”大喊拿着沉甸甸的东西,满意一笑,又看了一眼躲起来的江羽姗。
“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
“大哥,咱们有银子了,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对,走,走!”
一群大汉嚷嚷着驾马快速离开,江羽姗看着,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又一阵快马的声音传来,江羽姗听的心口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