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如今已被修补得似模似样。
主要是村民里有两个泥瓦匠,好好把屋顶修理了一番,王木匠更是给重新补过门窗。
以前在破庙里寄居的人,都是得过且过,盲目度日,勉强活着。
如今大家肚子好歹能糊弄饱,遇见的乡亲们又和善,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过,心情自然也变得越发好,精气神那是和以往大不一样,一个个的也发挥出生活的智慧,哪怕在小小破庙寄居,都收拾得干净利索,还家家户户拿帘子,木箱子,各种能用的东西做出小隔断来,好歹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比以前混住要舒坦得多。
顾老实和姜氏也一样,虽说马上就要搬回村里,却还是用家里的箱子,木板隔出了一大块独立空间,还给他们爹娘布置得像模像样。
床板上被褥虽不是新的,也又暄又软,洗得干干净净,晒得特别舒服。
两个人毕竟都是勤快人,做这点活儿根本不费多少力气,一时间两位老人家也心情大好。
好些邻居朋友过来探望,见了他们两个被养得面色红润有光,头发都好似柔顺了不少,也不禁劝慰:“瞧,你儿子,儿媳妇多孝顺,人活一辈子,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万事都要往好处想。而且你大儿子虽说闹着要分家,可也不是不孝顺的,咱村子里因为丁点儿家产闹得鸡飞狗跳的人家你又不是没见过。你两个儿子可没为了这些身外物吵闹。”
张氏听多了这话,心里也缓过来些。
这会儿姜氏和顾老实把顾湘带来的箱子,搬到爹娘这边,几人一起看。
“看这花色,真是鲜亮,给娘你做一身袄子穿,保准娘你年轻十岁。”
姜氏翻出两块银红色的围裙,比划了比划,给婆婆做件袄子,绰绰有余。
张氏哭笑不得:“我都这把年纪了,怎能穿这种色,给你做,你还年轻,也该穿点好的。”
那头顾老实翻出笔墨纸来,爱不释手。
“笔墨都留给勇子,勇子在外头读书,用的笔墨太差了人家笑话他。这纸不少,给勇子和五郎……使。”
顾老实到有点发起愁来。
看闺女只买两支笔,两块墨,明显是给五郎和三弟买的,没有四郎的份,他心里明白,闺女是气大哥,大嫂他们在家里正危难之际,偏要吵着分家,心里不痛快。
可顾老实有些不习惯。
以前家里得了重要的东西,都是一碗水端平,有五郎的,肯定有四郎的,到是三弟年纪大了,出门在外得有交际,有时候家里会单独给他准备些东西。
顾湘若知道顾老实的想法,肯定要懵。
她哪里至于生气?更不会气四郎那样的小孩子,纯粹是没想起来。
说到底顾湘不是原主,自从穿来以后,就没见过四郎的面,她买笔墨时,心里只想着顾海,连她那便宜三叔顾勇都给忘了。
此时灶台上已经点了火。
顾老实张望了两眼,忙过来给自家闺女帮忙,一边帮着扇风添柴,一边支支吾吾:“三娘,其实四郎和五郎小哥俩感情很好,虽说你大伯,大伯娘做事不地道,却和小一辈没甚关系。”
顾湘:??
“三娘买回来的纸,咱们分几张给四郎吧,别的一点都不给你大伯,成不成?”
“哼,你大伯怕是已经风光得不行了,他岳丈家里富贵得很,有好几十亩地,他小舅子还做买卖,家里有钱,用不着咱们想着他。”
顾湘:“……听爹的。”
她是真忘了家里读书人足有三个,不光弟弟五郎。
更是忘了,这年头亲戚关系真不似她那个时代那样冷淡。
顾湘眨眨眼,闭上嘴继续搅拌鸡蛋,此时天色擦黑,已到了晚上,她打算做一点简单的吃食,蛋炒面便很不错。
鸡蛋打好,胡萝卜黄瓜切成细丝,面是顾湘手擀的,不是精细的白面,稍微掺杂了一点杂面,但也并不松散,煮好沥干净水,另外起锅倒油,不多时,金灿灿的蛋炒面就出了锅。
一锅分为两盘。
鸡蛋如碎金一般点缀其上,面条略带些褐色,可这褐色混合着胡萝卜与黄瓜,色泽丰富而不刺目,分明只是很简单的食物,却仿佛摆在帝王面前也不出分毫差错。
村民们一早就听闻顾湘回了食堂,此时食堂外面早就密密麻麻地排起了长队。
数日不见顾湘,村民们想念得厉害,以前吃得着顾三娘的手艺,众人只是觉得特别好吃,可这数日吃不着,心里那抓挠的劲,才是真正的折磨人。
此刻看着漂亮的炒面落到盘里,抢到最前头的两个食客,王铁生兄弟俩迫不及待地掏钱划掉积分,赶紧夹起一筷子塞到口中。
“唔!”
只一口,王铁生就愣住,整个人慢慢软成一团,眼睛微微眯起,长长吐出口气,“真好吃啊!”
面条很柔软细滑,却也有嚼劲,大片的鸡蛋像一片片的金子一般,吃到嘴里,他一时间都怀疑自己吃的不是鸡蛋,而是什么海味山珍,否则怎么会这般香?
前几年年景更好时,他们兄弟也时常吃鸡蛋,吃面条,虽说不会这般炒着吃,可鸡蛋和面条有什么新鲜?
就是去富贵人家吃过的那些上好的精细粮食做的点心,也没这种味道。
呼哧呼哧。
桌前除了咀嚼声再也没有其它动静。
后面排队的简直快让这哥俩给馋哭了,只看他们两个把脑袋都埋碗里的架势也知,这饭肯定特别特别的美。
若说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全心全意惦念美味的,恐怕只有萧则,他来了顾庄,一直找机会想询问爹爹的下落,只顾湘一回家就忙来忙去,根本没有和他详细解说的意思。
萧则一时就有些不敢问,脑子里也闪过很多念头。
他爹肯定还活着,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这般自由,但想来没少吃苦头?或许受了重伤?挨打了吧!他爹那脾气性子,挨打也不稀奇。
萧则提着心,犹豫了半晌,还是举棋不定,他是该主动问,还是该再等等?或许官府的人正紧急给他爹治伤,想把他爹收拾得体面些再让父子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