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声音很轻,一点都不高昂刺耳,周围所有人却是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她,面上露出些戚戚然。
那个立在群狼前头,手里提着只小狼崽子,神色平淡的年轻男子,看身形气度, 到似远胜过他们这几个公子哥。
这副相貌,京城里也只有寥寥几位能相比。
但就是这样的人,站在顾家那个小厨娘面前时,神色却是如此的忠诚。
他们其实也不知该怎么来形容这种态度,可但凡看到眼前之人的表情,就只能想到忠诚二字。
似乎只要顾家那小娘子一声令下, 眼前这年轻男子就能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东西都摧毁。
那种态度,让人心惊胆战。
小厮把小狼崽子递给顾湘, 顾湘伸手接过来,众人都吓了一跳,此时大家仍记得刚才这小东西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只这小东西竟是眨巴了下眼,一动不动地任凭顾湘随手撸毛,眼睛还眯起,露出点享受的表情。
狼群不由自主地离得更近了几步。
曹兴猛地一哆嗦,又往雪鹰背后贴了一步,随即,脸上便浮起一丝尴尬的红,心口扑通扑通狂跳,又是惊惧,又是激动。
他们之前都让这些个狼给骇出了心理阴影。
就那一段随时都可能葬身狼口的日子,现在稍一回味,就冷汗嗖嗖地向外冒。
可如今这些狼如此沉默而又……有些温驯地立在周围, 曹兴心底深处竟也升起一点隐秘的兴奋。
他短短十八年的人生生涯中, 从不曾遇见过如此刺激的事情。
不光是曹兴,他周围的那些小郎君,小娘子们,也是一脸后怕,又有点好奇地看过来。
这些狼虽并不是有多好看,有些过于瘦,有些毛发有些脏,但在他们这样平静的人生中,能和狼离得如此近的日子,却是绝无仅有。
虽然害怕,可新奇却是特别的新奇。
小厮神色平缓,态度恭敬:“小娘子,这次意外死亡的有三位,都是卢家的家丁,受伤者四十二人,有两个重伤,其他人轻伤,但行动也是不大方便,我已经把他们暂时安顿在我家,已给他们上了药,也喝了药, 目前似乎不宜移动,待将养一阵能动了再送回京城诊治如何?”
顾湘默默抬眸看了眼自家小厮, 轻笑了声:“好。”
希望这些受了伤的小伙伴们要坚强,身心都要坚强才好。
她家小厮自从入京以来便生活在外围的山里,就在阳武县附近,实是不敢离京城太近。
貌似因为有李家那位三公子的财力支援,她家小厮认认真真拿了正经的种田文剧本,愣是在山里依托本身的好资源,前前后后建起了房子,修了花园,中药,种菜,种田,顺带着捕猎。
这大半年的时光,荒山野岭成了农家大院。
看家护院的都是老虎和狮子。
顾湘一直都忙,到没来得及去他以一己之力建起的宅子看过,不过秋丽她们休假的时候都去转了转,樱桃要不是有秋丽管着,都恨不能不在京城,直接住过去。
据说是环境很好,吃的也好,又有老虎,狮子可以随时撸,她住得很开心。
顾湘可是知道的,小厮养狮子和老虎跟养大猫似的,习惯了大撒手,吃着吃着饭,门口露出个狮子脑袋都不新奇。
在顾庄有顾湘盯着看着,小厮还不敢太过分,如今他一个人住在山里,自是怎么舒坦怎么做……
想到那些养伤的伤患们,可能睁开眼看到两头狮子争食羚羊,闭上眼就梦到一只老虎正蹲在自己头顶上对自己虎视眈眈,顾湘便在心里对他们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
轻叹了声,顾湘把手里的小狼崽子搁在站在最前面的狼的狼背上:“我没看到时,管不了,但凡我见了,你们若在我面前伤人,到时候别怪我剥皮抽筋剔骨,把你的狼子狼孙们都给炖来喂我家的宠物。”
一群狼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随即为首的那头一声嚎叫,所有的狼齐刷刷转头看向王萍萍。
头狼的表情颇是丰富多彩。
顾湘噗嗤一声笑了,威胁的话暂且收起来,莞尔道:“还真让我说准,这般记仇?行了,看也无用,反正我在,你是吃不到人的,也吃不了她。”
这些狼到是很听话,果然把头转了回去,王萍萍的脸色却越发惨白,丝毫不领顾湘的情。
她都不必四处看,也知道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奇怪。
王萍萍心中不禁有些悲凉,便是这次她侥幸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不造成多恶劣严重的后果,只顾湘这开玩笑般的几句话,她怕是就再难在京城立足。
谁还肯同她交好?
何人还会与她交际,岂不是连凑在一处出城也要担心被这些野狼报复?恐怕连她的家人们都有此担忧。
偏这些都是野狼,难道王萍萍这能有通天的手段,可令朝廷清剿这些山野中的狼群!
王萍萍以前到没这些见识,与和她相似出身的小娘子们一般,她也是每日只守着家里后宅的一亩三分,烦恼也不过是同家里姐妹们争宠,谁多一件衣裳,一件首饰,谁得了父母的看重夸赞,她都要争一争。
只有自己身边的一些琐碎小事,她大体很关心,也都清楚。
朝中各项事务如何,小小的宅门外,大大的京城外,又有些什么事,这一切,都不是她该要了解的东西,甚至连想都不该想。
自从王萍萍做了那样的梦,虽说心里很是难受,忧心忡忡,似乎前头十多年的烦恼一口气都找上门,但好在,她知道的东西到底还是比以前多了不少,至少她现在知道,她若是想让朝廷派出兵丁专门去剿掉那些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兵从哪里出,钱从哪里来?种种问题多如牛毛,她绝对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些。
那么王家的衰败,她和她家人们的未来会如何,她又该怎么办才能逆转这一切?
她仿佛已溺水许久,似乎看到了一块浮木,却偏偏不知该怎么去抓住它。在绝望里挣扎着,可越挣扎,到仿佛沉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