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聆以为季予漠又会同苏素一起消失一阵,因此,当她在晚餐时分見到季予漠出现在季宅时,安聆颇为诧异,但,脸色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
步下二楼楼梯,她径直来到餐桌前,她清冽的眸子明显忽略了屹立在餐厅不远处的高大身影,在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后,她禁不住在心底疑惑。通常这个时候,侍者都会准备好晚餐,她今日刻意提早下楼,就是不想麻烦侍者上楼唤她。
她将疑惑的眸光扫向餐厅四同,而平日守候在餐厅周围的侍者亦通通不见。
就在她微微蹙起眉头不解时,她纤瘦的手臂忽然被一道冷冽的气力擒住,她猛地抬眸,眼前是他傲然挺拔的身影,未等她有任何反应,他已径迈开步伐逼迫她追随着他的脚步。
“季予漠……”手臂被他攥得生疼,她愈加蹙高眉头。
他手边的力道放轻,可强势的气息丝毫没减,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步伐因配合她而缓了下来。
安聆试图挣脱,季予漠却紧跩着她,她忍不住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季予漠不发一语,紧攥着她步出季宅大门,随即将她揽进他的车中,奋力关上门。
她无法打开车门,转首望向他时,他已经坐在她的身旁发动引擎。
她开始保持沉默。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她寂寥地将视线撇向窗外,他幽暗内敛的黑眸则静默地望着前方。
二十分钟后,他与她来到洛杉矶市的一个高档酒店。
酒店内的装潢具有典型的欧式华丽,这里的消费显然价值不菲。
季予漠帮安聆打开车门,安聆没有扭捏,继而下车。
他的手很自然握住她的,她因紧张而微微渗着汗水的小手被他包裹在湿热的手心内,她没有再挣扎。
他俊逸的脸庞与与生俱来的冷傲气息吸引了酒店内的多位女侍者,甚至有女侍者刻意停驻,只为了多瞄他一眼。
她安静地跟在他的身旁,没踏高跟的她身高只到他的肩膀,他的气息在她的鼻息内窜涌。
侍者们皆将他们当作情侣,侍者显然对季予漠熟稔,径直将季予漠带至酒店最具幽雅逸然的环境。
此刻,他和她来到酒店的八十八层,偌大的酒店层楼内只有寥寥几张情侣桌,但八十八层幽暗浪漫的环境却明显属于酒店的刻意气营造。
他似乎是将整个八十八层给包了下来……
他带着她靠在窗边,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侍者将事先准备上的顶级牛排奉上,侍者并帮他们燃好温馨的蜡烛。
这洛杉现城的上空,她俯瞰着整个洛杉矶夜市……
这种感觉既美妙又令人感觉兴奋。
她淡淡忧伤的心境突然间因为眼前美好的景致而舒缓,心境遂渐开阔。
数秒后,她瞄了对面的他一眼,发现他正在用餐。
她在心底疑虑,他怎么会带她来这儿?这里的环境该是适各处于热恋当中的浪漫情侣,陪在他身边的人该是苏素,不是吗?
似乎感觉到她投递给他的淡淡眸光,他微微抬起黑眸。
然而,当他抬起黑眸对上她时,她已然敛下曈眸,开始低首用餐。
如此营造美好的旖旎环境,却无心被人欣赏,安聆的内心稍感紧张与不安。
安聆用餐完毕后站起身,他的身影已经屹立在酒店内的落地窗前。
侍者将餐具退下,八十八层内开始飘扬起欧式悠扬的古典轻音乐,她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今天真是他的生日吗?她在脑海中思索。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亦复杂纷乱。这是他二十八岁生日,记亿中,他似乎没有同任何人度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
他的父母是建筑工人,小的时候,他的父母总在为生活忙碌,为了维持他昂贵的学费与生活费,父母忙得暗无天日,根本无暇顾及任何节日或他的生辰……父母离开后,起初,他的生活是围绕着学业,之后便围绕着公司,此前的许多年,他几乎忘了自己的生日,即使偶尔记起,他通常是因工作而独自呆在办公室内熬至天明……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度过的第一个生日……这一次,他没有再因任何事而疏忽,而他的身旁站着她,他不再感觉到孤独。
缓缓转过身,他昂然的身躯移至她的面前。
她愣然的眸子本能地对上他……
这一秒,他平日深不可测的漆黑眸子不再蕴含着难懂的深沉,他在幽暗灯光下的炯亮黑眸无比的透彻,致使她不由沉沦……
早就知道他的眼睛明亮出众,却没生料到单单的黑眸却已经散发着他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她怔立在原地,视线忘我地停驻在他俊逸的脸庞上。
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她就这样望着他,他的眸光亦对上她……
倏地,在她意识到他眼眸的灼热与她自己的失态时,她想要快速地撤离视线……
熟料,下一秒,她单薄的身体已经被他奋力地用劲怀中……
他环着她的腰身,她本能地推开他,身子猛地退后三步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他却没有放过她,他又一次将她霸道地揽在怀中,她开始在他的怀中肆意挣扎……或许是沒有料到她的抗拒如此强烈,他又一次被她推理
再次与他拉开距离,她紧张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安地蹙起眉,她想问他究竟要干什么,忽地,不容她出口询问,他的身子已经朝她逼近,层楼的大门离她较远,她无法逃脱,只能不断向后退……
当她的身子抵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时,他的身影俨然已经压了过来……
她再一次被他紧紧拥在怀中,而这一次,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抗拒,他都没有打算放过她,他宽阔结实的胸棠紧紧将她环抱,他的首埋在她的颈间,双手按着她的脊背似将她揉进身体……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从没有一刻感觉到她和他的距离是如此贴近,他的拥抱温暖而又令人感觉到安心……
她的手无措地垂放在身体两边,纤细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是她这三年来无数次在梦境中幻想过的画面,而每一次自这个梦境中醒来,她的眼眸便是溢满泪水……
手指颤抖,因为她留恋这种感觉,理智在抗拒,身体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安聆……”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好轻,好哑,吹拂的气息在耳际轻挠。
她微微地撇过首,她的手伸至她与他身体的缝隙间抗拒,“放开……”
“我不放……”此时此刻,他像一个孩子般耍赖。“我再也不会放开…
他暗哑的语调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的身体微微怔愣。“你注定定只会是我季予漠的女人……”他的她的耳畔霸道的宣誓。
她蹙起眉头,“快放开我……”
他终于放开她,然而,他身体的强劲压迫感沒有丝毫减弱,黑眸瞠亮,“我要你留在我身边,这一辈子!”
她的眸子猛地对上他,好似自己听错,她茫然失措的眸底皆是难以置信的惊诧。
她听错了吗?他方才在说什么?他提到“一辈子”这三个字?
不,她呆愣摇首……
他扳正她的身驱,逼迫她不罝信的茫然眸子迎上他,他的眸子隐隐带着少見的深情,声调以低哑,“能不能将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们重新开始……”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向一个女人诉说这番话,他不善干解释,对于曾经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他只想弥补……他再也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她与他,他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季予漠一个人!
这一秒,她茫然的眼眸倏地染红……
她呆滞的眸光望着那张诚恳却丝毫没有真实性的俊逸脸庞……
曾经太多太多的回忆涌至她的脑海,她的心头传递而来的是撕裂般的痛楚……
“一辈子”……
多么可笑的“一辈子”……
她记得,他也曾在与她亲蜜无间、耳鬓厮磨之际,在她充满幻想的时刻诉说着他言不由衷的情话……
那时候,她可以因为他“不离不弃”这四个字为他付诸一切,她的心被他满满占据,她以为能够和他相守一辈子的……可事实证明,她只他的一颗报复棋子,他算计了所有人,她以为她会是个例外,孰料,在他心底,她只是一个可供他发泄欲ang的女人,这些若不是他亲口道出,她会一辈子沉沦在他所编织的温柔陷阱内……
可是,她很笨,亦很傻,在他们经历过一連串的阻碍与困难后,似乎连老天都在提醒她放弃,她依然如杂草般顽强生存,她在心底奢望能和他再在一起……可当他们又一次靠近时,因为他的一个小小的不信任,他兀自宣告了他们的爱情陨落,曾经的不离不弃迅速被棋子、玩弄、破鞋所取代……
她的心早已伤痕累累,三手来,她所做的噩梦全都是围绕着他,脑海中值得回忆的片段早已消逝……
她累了,她再也不敢去妄想……
他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安聆吗?还会因他偶尔的柔情与体贴在心底雀跃吗?不会了,再也不会……
她的人生已经被他毁了,即使孤独终老一生,她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她不会再被他“欺骗”,因为他的“一辈子”太过廉价……
突然,她痴痴地笑了起来,她染红的眼眶逐渐被泪水溢满,眼泪随着她的眼角慢慢下滑……
“季予漠……我们永远都不会重新开始,如果你的心底对我存有一份愧疚,你就让我彻底的离开,不要再打扰我……”她泪雾迷蒙的眸子凝睇着他,她的嗓音好细,好淡,像落叶在秋风中飘零般孤寂。“否則,无论你以任何手段胁迫我,你所得到的不过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心的世界,痛到极点,只是一片荒芜,再无阴晴,只剩沉静与寂灭。
他的心跳加快了,某种可怕的感觉逐渐攒住他,
她乘势推开他的身子,她的表情漠然,并且坚定地拭去她滑落在颊畔的泪痕……
这一秒,那个曾经要他抱着她在马尔代夫转圈圈,曾经深深爱着他,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女人似乎走远……
她眸底的不屑,让他再也无法抓住她……
恐慌,在他的四肢百骸散开。
“如果我执意要将你留在身边呢?”他强撑着他一如既往的强势。
“那也只有这一年的时间……”清眸漾开迷惘,她逼迫自己决绝道,“放了我吧,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旋过身,她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他没有再呼唤她,他清楚此刻,他留不住她……
她亦没有再回头……
真的只有一年对间吗?
他们之间……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凭窗而立,季予漠感到心头紧紧地、紧紧地揪着,是那种感觉——曾经,他亲自带她上医院拿掉孩子时,他心底然生的惧意——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她心底的痛楚与难过。
当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逼迫她失去孩子时,他没有给予她任何关怀。
当她为他与陶熏亲自设计婚宴时,他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泪水。
当他遭遇危险,而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时,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当她因为他而愧对乔伊,无奈嫁给乔伊时,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
当他感觉到他离不开她时,他只是自私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可,当她因为被人威逼而背叛他时,他只想着挽回他的自尊,他全然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这些年,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在她最痛苦,最无肋的时刻,站在她身边的人,始终不是他……
在她哭喊着,不顾一切想要留在他身边时,-是他亲手推开了她……
他的确没有资格再希冀他们能重新开始。
他的执意似乎在加深着她心底的伤痛……
一念至此,季予漠颓然地抓着窗棂,眼眸黯淡地望着落地窗外。
窗外的世界依旧车水马龙,入夜的洛杉矶总是如此缤纷繁华。
他依旧是站在高处,只是,某些东西,他已经失去,似乎无法再挽回…
是的,难以挽回……
安聆依然和从前一样,眼眸如此清澈,眼神如此清明。
事实上,在他遇上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她看他的冷淡眼神中再也没有任何情愫……
她对他没有恨,亦没有爱,只是一片寂静。
这样的寂静击垮了他,比她对他剧烈的恨意还令他无所适从……
她独自打车回到了季宅,这一夜,他没有回来。
翌日一大早,她是被季宅的佣人唤醒的,她以为佣人是来唤她用早餐的,简单的梳洗一番后,她只是随意穿了件休闲的衣服,之后,便步下楼梯。
没有想过会在季宅在大厅内見到冷冰曦,安聆顿时愣了。
冷冰曦見到安聆时,脸上露出的不是喜悦,而是担忧的神色。
冷冰曦移至安聆面前,皱眉道。“安聆,你昨晚沒有睡好吗?怎么眼睛肿得像核桃?”
以为这几日除了她不会再有人进出,她没有刻意遮掩,此刻,她却后悔了。
“呃,我昨晚很晚才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简单地回答后,安聆迅速转移话题。
侍者恰巧在此时上茶,冷冰曦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缓缓道,“不瞒你说,我去見乔伊了……”
“你知道乔伊他……”
安聆瞪眸,话未说完,冷冰曦已经接话。“是的,乔伊在做移植手术的时候,我在他的身边……”这些日子,她几乎失去了乔伊的该息,幸好乔伊曾经给过她乔宅的电话,她这才自乔宅的佣人口中得知乔伊移植住院的消息
“乔伊他还好吗?”安聆脸庞担优,急切道。
“他还好,手术很顺利!”诉说这番话时,冷冰曦的语调中泛着淡淡的忧伤。
安聆顿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极少松懈的紧绷脸庞倏地放松,但,冷冰曦言辞中的隐隐忧虑却令安聆的身子再次紧绷,“怎么了?”
“安聆,我能来到季宅,必定表明乔伊已经知道你和漠之间的交易……”冷冰曦缓缓道,“乔伊一直在内疚,他不想你为他作出如此大的牺牲……
安聆黯淡地摇了摇首,“我永远都无法称乔伊!”乔伊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这辈子都还不清……
“乔伊得知你与漠交易时,曾经拒绝过手术……”冷冰曦只是想让安聆知道乔伊的深情。
“啊?”安聆愕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还以为乔伊得知这件事是在手术后。
“当时我不在加拿大,具体我不清楚,不过,自乔氏夫妇的口中得知,漠带着一个女人曾经去找过乔伊!”冷冰曦亦带着疑惑。他在想,漠身边的女人究竞是谁?
安聆却已经心知肚明,季予漠身边的女人一定是苏素……原来,他与苏素消失的原因是他们去了加拿大!她的心忽然涌起莫名的哀伤,她先前似乎想多了……
“这个女人说服了乔俨,乔伊决定手术后再来找你,这两日,苦不是乔氏夫妇竭力控制,乔伊早已经飞来美国了……”冷冰曦沉重的神色不减,语调愈加担忧。
“冰曦,我不想乔伊再为了我做任何事……”安聆猛地摇首,“我不可能给予他他想要的,我已经欠他太多……“
“安聆,你如此果断拒绝乔伊,我老实问你,你是不是还爱着漠?”凭女人的直觉认为,安聆一定还没有放下漠,否则,她与漠之间不会有如此多的羁绊……
这一刻,安聆摇首的态度软方才面对乔伊时愈加坚定,“没有……”
无法看透安聆心底所想,冷冰曦不由叹了口气道,“安聆,这三年,乔伊时常向我打听你……起初,我一直在否定乔伊,因为他当年从中作梗破坏你和漠,可是,他整整找了你三年,我无数次拒绝透露你的讯息,他依然死缠不放,我真的能够看見一个男人的深情……”这亦是她与乔伊渐渐熟稔的原因
安聆保持着沉默,她的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夺。
“为了你,乔伊可以连命都不要,说实话,如果在漠与乔伊之间边一个男人,我中愿这择爱我的那个男人……”冷冰曦轻淡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我不想再伤害他,我不值得……冰曦,真的,我只想平静地过个三五年,之后,我会一直陪在爹地妈咪身边……“这三年,她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
“安聆,我可以知道你与漠交易的内容吗?”忽他,冷冰曦开口询问。所有人都只知道安聆与漠之间的交易,却不知道交易的具体内容,她之所以想弄清楚,只是想帮帮安聆,继而帮到乔伊。
安聆轻轻摇首道,“不用担心我,一年后,我就会离开这儿……”
“那这一年,你和漠要生活在‘一起’?”冷冰曦惊诧道。
安聆只是保持沉默,没有多做解释。若得知事实,冷冰曦的表情会更加诧异……
“天呐,漠到底在做些什么,他身边已经有个女人,怎么还会招惹你?他这人真是让人失望……”冷冰曦无奈地叹气。
不愿提起那个人,安聆恳求地望向冷冰曦,“冰曦,乔伊没有什么朋友,我希望你能照顾好乔伊,至少让他留在加拿大……”
“放心吧,我这次来也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毕竟我们也好长时间没有見到……”虽然平日有用msn聊天,但距离仍是存在的。
“我没事……”安聆又一次强调。
冷冰曦在安聆的眼中看到一丝掩饰,却没有继续探究,“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就打电话给我……乔伊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会照顾好他的!”
“恩。”安聆颇为欣慰。
“对了,漠身边的那个女人你得要小心……女人心,海底针啊。无於她。与漠之间是什么关系,保不准她什么时候插你一刀,记得保护好自己!”对于女人的心思,冷冰曦尤其清楚,因为她也曾是如此走过来的。
“好……”安聆送冷冰曦离开。
离別前,冷冰曦与安聆拥抱……
季宅大门前,安聆目送冷冰嘎乘车离开,安聆预备返回季宅,却不料在季宅的大门处遇見他的车,他正驶入季宅……
她淡然地垂下眸子,倏地经直迈开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