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知道季予漠的耐性已经快要消磨完毕,他若在此时仍旧选择隐瞒,季予漠迟早会查到安聆在m市的事实,骤时,季予漠追究起来,白陌将难辞其咎。
因此,是日夜晚,白陌便将安聆在m市的事实告知季予漠。
季予漠当然能够猜到白陌是有心隐瞒,可季予漠无暇去追究白陌的责任,他第一时间便飞往中国……
翌日上午,季予漠便抵达了m市,他没有耽误一刻的工夫,直奔安宅。
他的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忐忑不安,有种不祥的阴霾笼罩着他的身心……
但,想到很快便会见到那不听话的小女人,他不安的心便夹杂着一丝难言的兴奋与期待。
他是那么想念他,夜晚没有她的陪伴,他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时刻担心着她,时刻在自责……
终于,车子驶进了安宅。
步入安宅花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安宅内充斥着悲凉与阴沉的气息,直到步入安宅大厅,在大厅内见到安庆洋的遗像及一身黑衣的徐青意与冷冰曦时,季予漠足足愣了三秒。
他怔愣的原因有两个,其一便是安庆洋的死,其二便是视线中没有安聆的存在。
白陌心虚地低着首,他生怕季予漠会在此时质问他。
徐青意见到久未出现在电视与现实中的季予漠,并未出现厉声责人的一幕,反而惊异地望着整张脸被黑超遮面的季予漠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季予漠的表情微微诧异,视线依旧落在安庆洋的遗照上。
“是啊,漠,你不是接安聆回美国了吗?”冷冰曦亦移至季予漠面前,疑惑地蹙眉道。
季予漠被徐青意和冷冰曦的话弄糊涂,浓黑的眉梢挑起,“安聆呢?”
“安聆不是你接走的吗?”这时候,徐青意的表情出现些许着急。
“是啊,安聆一个小时前依旧离开安家,她说你已经飞来美国接他,让我们不要送她去机场……”冷冰曦极其不解道。
“安聆她去了机场?”被魔镜遮盖的男性脸庞顿时一皱,语调瞬间冰冷。
“你不知道这件事?难道安聆是一个人去了机场?”思至此,徐青意顷刻变得慌乱起来。今早,女儿突然对她说,季予漠已经来m市接女儿,女儿欲同季予漠一同回美国,当时她就觉得纳闷,依照女儿的性格,女儿怎么会在父亲尸骨未寒的情况下仓促离开呢?虽然女儿有提到让她一同去美国定居,她却没有允诺……毕竟,她有偌大的“安氏”需要管理,而且,她习惯生活在国内,亦不好一辈子居住在美国打扰女儿。
“不会吧……安聆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冰曦颇为疑惑地望着季予漠。
这一秒,季予漠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安宅……
白陌紧跟在季予漠身后,季予漠却自白陌的手中夺过车钥匙,不等白陌上车,便已经飙着车子扬尘而去……
徐青意与冷冰曦追了出来……
瞥见瞬间消失的季予漠,徐青意的脑子顿时一阵眩晕,身子迅速向后倾,幸好冷冰曦扶着徐青意,徐青意这才没有出事。
站定后,徐青意抚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小聆怎么会突然离开?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青姨,安聆不会有事的,我也去机场看看吧……”冷冰曦只能竭尽所能地安慰着徐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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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予漠狂飙着车子,油门一加再加……
这一路,季予漠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红灯,他的脑子杂乱不安,脑海中闪过的所有片段皆是安聆平日的一颦一笑。
车子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到达机场。
褪下西装,他不顾一切地奔进机场大厅……
由于时间还早,机场大厅内只有少数的乘客,他敏锐的眸光能够一眼扫过整个机场。
但是,视线中却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他疯了似的冲到柜台前询问这一个小时内是否有班机起飞,柜台小姐见他雷厉风行的模样只好帮他马上查询……
“这位先生,安聆小姐的确是预定了半个小时前飞往马尔代夫的机票,但是,她本人并未上飞机,飞机亦是已经起飞!”
“她没有出现?你可以确定?”季予漠着急的模样,就差没有揪起柜台小姐的衣领厉声质问。
“我可以确定!”看不见季予漠的容貌,柜台小姐自然不知道季予漠的身份,继而泛着眼皮,没好气道。
季予漠颓然转身,他将手中的西装外套愤然地抛在地上,自己则一手叉腰,一手揉捏了眉心。
她没有上飞机,那会去哪?
他可以理解她回m市是为了安庆洋的死,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明明知道,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这该死的小女人,如果找到她,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她怎么能够如此不听话?
她将视线重新扫向机场周围,在确定机场内没有她的身影后,他极其失落地迈开步伐。
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绝对不会一声不响便离开他……
那该死的信,他绝对不会相信,除非她亲口对他说,否则,即使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她……
就在季予漠迈开步伐朝向机场大门时,他的耳畔却在此时听见一道工作人员的轻呼,“安小姐,安小姐,您的身份证还未拿走……”
这一道声音如此清晰,令季予漠第一时间便转过首。
他的眸光沿着工作人员的呼唤方向,对准屹立在机场大厅内的一根巨型大理石柱,工作人员已经奔至大理石柱后,由于大理石的遮掩,工作人员的身影亦已消失。
季予漠瞬间明白……
他奋力加快双腿的速度,当视线触及到大理石身后那抹纤瘦的娇小身影后,他的喉咙间涌上一阵苦涩,他以最快的速度抱住了她……
工作人员被这突然飞奔而至的男人吓坏,猛地退后……
被季予漠紧窒的怀抱环上的那一刻,安聆手中拿着的身份证与手袋猛然落地……
她轻盈的身子被他抱起,几乎悬在半空,好不容易意识到她此刻怀孕的身躯,他赶忙将她放下,但占有欲满满的手臂依然横在她的腰间……
这一秒,他摘下了墨镜,他带着疲倦与泛着血丝的黑眸深情凝望着她,“你去了哪?你怎么能够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他再次拥着她的颈项,他的吻落在她的唇瓣,她的颈项,她的脸颊……
这一刻,他是有多么的安心,好似灰白的世界刹那间转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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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仍由他抱着,亲吻着……
她的表情亦没有半点喜悦,他终于发现她的冰冷,他漾着笑意的嘴角轻勾,“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她望着他脸上丑陋的蜈蚣疤痕,淡淡地吸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面对她的冷淡,他反而宠溺地抚着她的脸颊,“你不开心吗?”他兀自沉浸在找到她的喜悦当中,并未发现她有任何异常。
熟知,她却在此时奋力推开他……
她的表情没有半点喜悦,清澈的瞳眸中呈现的是无尽的冷漠,她与他拉开距离,“我的信你没有收到吗?”
突然被她推离的身子怔在原地,她寒冷的语调令他怔愣的高大身躯猛地僵硬。
她环抱着胸,转过身背对着他,“我在信里应该说得很清楚,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她背去的身影令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却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并不粗鲁地擒住她削弱的双肩,“怎么了?”他的语调温柔,神情温和。
她无谓地耸了耸双肩甩开他,“我的飞机在半个小时后起飞,请你不要挡着我,我要去安检!”说罢,她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身份证与手袋,神情颇为黯淡。
“安聆……你是不是在生气?或者,我做错了神马?”他的语气仍旧温和。
“季予漠……我已经在信中和你说得很清楚,你应该看得懂吧?”越过他高大的身躯,她仿佛没有将他放在眼底。
他的身子再次被她推拒,这一次,他却擒住她纤瘦的手臂,他轻声问道,“你要去哪?”她难道买了去别地的机票?
她冷厉回首,“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快放开我……”她开始挣扎。
他没有加重手边的力道,只是牢牢地禁锢着她,“安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哦,对了,这是你送给我的破烂戒指,一点都不值钱,我现在还给你!”奋力挣脱的同时,她将右手无名指上的黑晶戒指丢在他的手心。
由于他没有接好,黑晶戒指在他的手心中滚落,他的目光随着黑晶戒指滚离的方向……
她却没有反应,仍旧在他的禁锢下挣扎。“放开我……季予漠,快放开,否则我就报警!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毁容……”
她的话终于触碰到他的忍耐底线……他是如此着急地找了她这么多天,他怎么也想不到见面后的画面竟是如此。
他淡然地摇着首,凌厉的眸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他似乎想在她一贯脆弱的眼眸中找到些许破绽,然而,此刻,他在她的眸中什么也见不到……
她甚至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他送给她的定情戒指……
他定定地望着她,“安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相信……
安聆始终挣脱不开,她气愤地扬高语调,忍不住愤然道,“我在信里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根本就不爱你,三年后,自你找到我的那一刻,我就在报复你,这是你欠我的,我们终于两不相欠。”
“不可能……”忽然,他握紧拳头吼了一声。
他的吼声令机场大厅内的所有乘客与工作人员望了过来,她的身子亦再那一刻颤了颤。
惊觉自己吓坏了她,他缓了缓声调,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大声凶你……”
安聆怔怔地望着季予漠,眼眸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她赶忙撇首,可以压低声音道,“季予漠,这一切都是真的……这里有一份流产报告,你可以看看,我已经在前日做了流产手术!”
自手袋中拿出一份文件,她将文件递予他的手中。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瞥见报告上正规的医院证明及她的姓名后,他幽暗的眸光霎时蒙上一层灰暗。
“我已经将我们的孩子拿掉了……我不想和你有半点关系!!”趁他手松懈的那一秒,她使力挣脱开她。
流产报告在他的手中滑落……
他淡淡地摇首望着她平坦的腹部,他记得。她的腹部是有微微的隆起的,但是方才,他似乎没有感受到。
心,顿时一抽。
“这辈子,我已经做好不再嫁人的准备,哪怕不能生育……季予漠,你该看见我有多恨你了吗?我告诉你,我等这一天整整一千多个日子,别怪我残忍,因为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扬起唇角,她带着讽刺冷冷地笑着。
“安聆……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即使到此时此刻,他的语调仍旧没有丝毫责怪,他依然相信她。
“你怎么这么笨呢?我说了,我根本就不爱你,我在利用你,懂吗?我还可以告诉你,散播你毁容消息的人是我,我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你放弃‘季氏’……”她的语调甚至轻蔑。
她讥诮的语调与淡漠的脸庞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她言语中所提到的每一件事像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炸弹震在他的心底,炸得他的心四分五裂……
这时候,飞机上的广播开始扬起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毅然迈开步伐,“我走了……”
在她迈开步伐三步后,他却突然拥上了她,他的身体亲密触碰着她,他们的腹部紧贴,然而,他再也感受不到她腹部的隆起……
脑海中猛地忆起她失踪前的那几日,他睡进了客房,她与妮子讨论着他脸上的疤痕,他清楚地记着她当时的嫌恶语调……
他一直不敢相信……
直到此刻再也感受不到她腹中的小宝贝的存在,他的心霎时凉了……
缓缓松开她,生平第一次,他的眼眶传来难以掩饰的灼热,黝黑的眸底闪着银光,“你真的拿掉了我们的孩子?”
相较于他的失落与消极,她没有丝毫在意,无谓道,“这是我还给你的……曾经,你也是如此对待我,你之所以会痛,因为你已经爱上我,而当时我之所以会痛,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很爱你……”
“爱?”这个字眼迅速在季予漠的脑中炸开……
他从未接触过这个字眼,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心痛的感受,是的,他一直都不能确定的感觉其实就是这个字……
“季予漠……这些年,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报复你,如今,我已经达成我的愿望,如果你不肯放过我,我随便你……”看到他黑眸中的失落,她的理智在努力控制。
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怀抱,脚踩着高跟的她昂首迈开了步伐……
这一次,她的步伐干净利落,她留给他最后的表情却是冰冷无情……
他望着她消瘦的身影逐渐远去……
忽然,一种哽咽在他的喉间形成,一股冲动却破喉而出,“我爱你……安聆……”
她的身子在一刻怔在了原地。
他奋力冲上前,霸道地由后环着她,他的下颚占有地抵着她,语调沙哑且哽咽,“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安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在一起,曾经是我不对,我发誓,今后我都不会让你收到任何委屈,孩子我们可以再努力……”
安聆重重地闭上了眸子……
没人知道,闭上眸的这一秒,她是将多少眼泪与心痛隐含在眸底。
我爱你……
这是她曾经妄想过自他嘴中逸出的情话,她却没有想过,竟会是在此时此刻……
蓦地,她奋力地推开了他,进入安检的前一刻,她冷冷地转身抛下一句话,“如今的你已经一无所有,你以为我还会接受丑陋的你吗?”
因为距离隔得远,他看不见她眼底的伤痛,她的身影在下一秒消失……
他以为此刻会是一场梦,但是,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流产证明却在印证某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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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陌、徐青意与冷冰曦赶到的时候,季予漠仍旧矗立在原地……
徐青意连忙冲上前拽着季予漠,“看见安聆了没?”
熟知,季予漠的身体却如死一般的沉寂,他的眼眸呆滞地望着安聆消失的地方。
白陌在季予漠的身后找到几张医院的证明报告,见到纸上显示的流产证明后,白陌似乎已经能够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漠……发生了什么事?”冷冰曦亦紧张地冲了上前。
白陌却在前一秒拉住冷冰曦。并将手中的证明递予冷冰曦。
冷冰曦见到白纸上的医院证明后,脸色倏然惨白。
“你一直都与安小姐在一起,前日,安小姐真的有去医院吗?”白陌轻声问道。
熟料,冷冰曦的反应却巨大,她忽然蒙住的耳朵,过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聆只是说去医院检查宝宝是否健康,她让我看着青姨,我没有想过她去做手术……”
“什么手术?”徐青意亦再此刻听见这两个字,忙抢过冷冰曦手中的医院证明。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小聆怎么会这么做的?别说她的身体吃不消,她这么做,以后还怎么生育……”
“青姨,我们首先要找到安聆……”冷冰曦稍稍恢复理智。
徐青意却在此时冲到季予漠面前,她用力在季予漠结实的身体上捶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事,都在,安聆绝对不会这么想不开……你这个瘟神,安聆跟着你就没有好过一天,安聆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说道最后,徐青意已经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
机场顿时处于混乱不堪的状态,一些工作人员开始维持秩序。
季予漠终于没有说一句话,数秒钟后,季予漠孤寂清冷的身躯已经离开了机场。
又半个小时,徐青意与冷冰曦亦离开了机场。
这个时候,一直躲在机场宾客室内的安聆步了出来……
她的步伐缓慢,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她的手抚在她的腹部,她的腹部方才裹缠着一块长布,面对他的时候,她一直在收腹,或许是她腹中的小宝宝在抗议她方才对于宝宝父亲的“残忍”,腹部开始传来阵阵轻微的疼痛……
是的,她没有上飞机,她之所以能够进入安检,因为她并没有退了去马尔代夫的机票,但是,飞往马尔代夫的飞机已经起飞,在候机厅,她被工作人员请了出来……
而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打算离开中国……
方才,工作人员递予她的身份证便是她想办的退票手续,但是,机场的规定不允许。
她的脸色夹杂着死白与憔悴,自眼角溢流出的泪水挂满了她整个脸庞,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
她好几次即将眩晕,但幸好被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扶住。
好心的人询问着她,“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唤救护车!”
她一次次摇首,脑中所晃过的是那一道带着失落与难过的沙哑男音,我爱你,我爱你……
她的心好似被凌迟般剧痛。
终于,她蹲在大理石柱旁,泪水模糊的视线令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用手摸索着……
然而,即使她清楚地记得戒指滚落的方向,她却再也找不到那枚戒指……
她哭得愈加大声,再也毫无顾忌。
“呜……季予漠……”
身子无法支撑,她只能靠在大理石柱旁,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敲击地面……
她的脑海忆起三年前苏素对她所说的话,忆起她亲手写那封信时几近窒息的心痛感,她甚至希望这一刻停止呼吸。
因为,她失去季予漠,她再也不可能拥有他……
记忆中,那是他第一次恳求他人,他环着她,在她耳边诉说着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那三个字,她却残忍的拒绝。
她能够想象得到他当时的心境,就好像在他脆弱的心头上狠狠划上一刀……
或许吧,这就是她与他的宿命,他终究不属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