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镇医院见过我二嫂。我拿了鱼药就回了鱼塘。
几天的接手我终于明白了,我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把家给我们分了。二哥
的鱼塘其实说白了,就是个空架子,烂摊子。几年来,鱼价一直上不来,我哥后
来养的那几季鱼,鱼病还不断,鱼塘一直在赔钱,我哥在外面光饲料钱就欠了人
家好几万,我爹说要救我二哥的鱼塘,其实就是在往大窟窿里扔钱。我爹分家,
说白了就是不想拖累我和大哥,他想靠自己的力量帮扶二哥,弄个事业,将来再
娶一房,我爹说男人没了老婆,就像屋子没了房顶,家里挡不住风和雨。
那一季鱼,病死掉的,被偷的,满打满算十几个塘剩的鱼都不到五分之一。
那十几天,我给仓库里拉了满满的鱼饲料,买了鱼药,我帮我二哥填了好几家店
的鱼饲料帐。我爹给我的那三万我都填到了我二哥的鱼塘里,走的时候我自己还
另外贴了好几千块钱。
过了半个多月我才想起来,智叔和丽华姐托我送智叔家的东西还在我手里没
送出去。智叔有个侄女在镇医院副科当护士,叫王小莹,我走的时候智叔跟我说
把东西交给王小莹就可以了。
我拿着东西去镇医院办公室找王小莹,她不在办公室,我等了一会,等得有
点心焦,那会鱼塘事多,没那么多时间等。我问她的同事,她同事说,她在妇科
病房,我就直接去妇科病房找她去了。
我在妇科病房也没找到王小莹,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她就是我的二嫂,
不,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我嫂子了,我只是按习惯还是称呼她做二嫂。
我隔着妇科病房的窗户看见她半卧着躺在病床上,我看她穿着病号服,我不
知道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身上的伤是否都痊愈了。我在病房外看了她一会,说
真的,以前我真的没注意看过我二嫂,其实我二嫂是个很安静,不,很安详的女
人,她瘦了很多,长发有些乱乱的,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雪白雪白的,只是那
会没什么血色,就连她的嘴唇都是苍白苍白的。
我看见她的时候,两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在伺候她喝粥,就是那种医院的病号
餐,白米粥,一点肉片都没有。三个人在说些什么,我二嫂还微微一笑。我顺手
拉了一个护士问问,结果我拉到的那个人就是王小莹,我要找的智叔的侄女。王
小莹说我二嫂那时候刚在镇医院做了流产手术,身体太虚弱就在医院里住几天院。
没人来看过她,平时只有那两个学生放学后会来看她,她也没什么钱,每天就是
吃点医院的病号餐。
我知道那会二嫂的处境确实非常难。离婚的第二天,学校就把她开除了,她
回不了娘家,没那个脸,二嫂的爹在村里已经放出话了,这个女儿,他就当做是
掉到河里,已经淹死,没这个人了,离婚的时候她是净身出户的,我二哥没给她
留一分钱,听王小莹说,她在镇医院做的流产的两千来块钱还是几个朋友一起凑
的,她真的手里没什么钱了。
我在窗外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苗苗做流产的时候,我伺候苗
苗的那个情景,我那个时候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女人做完流产的那个礼拜是身
子最虚弱的时候,没养好,将来一辈子都会有妇女病缠身,那点白米粥不是刚做
完流产的女人该吃的东西。
我把智叔托付的东西给了王小莹,跟她要了个信封,摸了摸口袋,我身上只
带了一千来块钱。我数了一千块钱放到信封里,我拿了只笔,想在信封上给二嫂
写几个字,想了半天好像没什么话跟我二嫂说的,于是,我写上,二嫂,安心养
病,阿浪,就八个字。我让王小莹帮我把信封转交给我二嫂。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看见医院边上有个饭馆,我摸摸身上,给了二嫂一千
块钱,身上还剩个两百来块钱。我叫饭馆的伙计做一碗粉肠瘦肉粥,再熬一碗猪
大骨汤,我把钱付了,叫伙计送去医院住院部,可没想,一时忘记了我二嫂的名
字,光记得她姓彭了。
"你说的是鱼老二的前妻吧,在医院做流产那个。"我没想到我一提,店伙
计就知道我二嫂。我二哥和二嫂那点事,在离婚之后弄得整个镇子都知道,甚至
成了好多人的笑柄,而我二嫂早成了远近闻名的荡女人。
"你是什么人啊,怎么还给她送饭?""我是她娘家村上的,看她可怜。"
"嗯,你是个好心人,不过这个女人做那种事,值不得可怜。"我没有想到,三
天后我爹就知道了我给了二嫂钱,还给她买了吃的这件事。我记得我从小到大,
我爹从来就没发过那么大的火。我那天傍晚从鱼塘干完活,回家吃饭,我爹就拿
着他赶鸭子的那根竹杆子在院子里侯着我。
"浪仔,你他妈的是我老杨家的种不。""你看看你哥,整天喝酒,不敢见
人,还像个男人样子不,那个骚逼狐狸精把你亲哥,把咱家害成什么样子,你没
看见?""我他娘的,就是生个西瓜都比生你强………"我爹那天真急眼了,一
边拿竹竿子揍我,一边口不择言骂我。那天我身上被我爹打得全是红红一道一道
的血印子,要不是我妈叫我跑,我爹那天真会打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