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将身上繁锁而华贵的衣服脱下,我再转身拿起放在一旁较平民化一点的衣裳,为张开手的他给快速的换上。
穿好了两边的袖子,我再转到他的面前替他系着衣裳,这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可是侍候在他们两个帝王身边这么多年,我也太习惯怎样的做,早已不懂得羞涩。
当衣裳都穿好,他依旧站在原地,我便转到他的背后替他拉正衣领。
或者说是害怕吧!是有意避开他那沉默而又炙热的目光。
“每天醒来的时候总像欠了什么,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是欠了霜儿。”他淡淡的低语,并没有转头看我,任由我逃避的躲在他的背后装着给他拉拢衣领。
只是他不揭穿我的闪避,我也总不能一直这样不停的翻着同一个地方。
“皇上,时候也不算早了,如果你想出去走走,就起程吧!”松开手退到另一边去,我说,刻意的忽略他那些说话。
“好。”没有再执着说什么,邢津先举步走出。
尾随在他的背后,我紧紧的跟着,却又尽量不与他并肩着走。
就是这样,我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这县府的大院内,走了良久才走到大门口。
“皇上,你要出去,不叫一些人跟随吗?”来到门前,我忍不住先拉了拉他的手,喝止他继续的脚步。
我以为他至少该叫一些贴身的侍卫的,毕竟他的身份异于常人,又怎能这样随便的外出,半个人也不叫上侍候保护呢?
“那你就不要再叫皇上了,我今晚想私访,不想惊动太多人。”他说,伸手牵着我的手,强行将我拉出县府的大门。
被迫牢着走,不能拒绝,我只好无语的任由他牵着,跟他慢步在县府前的街道之上。
不用熟悉路,我们都明白县府前的街道肯定是整个县里最热闹繁荣的地方,只要我们记得出来的路,一会便会懂得如何回去。
走了一会,我发现这里的夜跟京城的夜大不相同。
虽说是热闹,可是没有京城的那种繁荣之象。
怎说,也只是一个边境小县啊!
可是,对于已经五年没有正式离开宫中,没有真正接触过宫外世界的人,这里的一切还是足够让我感到好奇及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曾经,这样的市集也是我所喜欢的地方,只是隔得太远太远,远得我都快记不起以往跟爹娘猜市集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被牢着的手温温的,那体温是属于他的
刻意的去忽略他牢着我的动作跟亲近,我有意的左右观看,装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还牵着我的。
其实,我是很想推开他的手,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又不怎么敢
邢江还没有被判刑之前,我还不能得罪他,若是惹怒了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违背了昨晚才答应我的事。
所以,再不喜欢,就为邢江再忍一忍吧!
那个男人为我做了这么多,而我能为他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霜儿,过来这边。”牵着我的手忽然用力,微微一拉,将我拉向另一边而去。
转头跟着他跑,我开始还不明白他想怎样,当我们停在一个地滩子前,我才意识到他所感兴趣的是什么。
孔明灯?
盯着这遥远记忆中的物品,心跳一下子变得飞快,记忆也一点点的集中起来。
孔明灯,我记得儿时每年过中秋的时候爹爹都会给家里带回一个孔明灯,然后让我跟娘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再给我们点燃孔明灯的烛火,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放飞希望。
这是希望啊!每一次我们全家盯着高飞的孔明灯的时候,心里都是充满希望的,都希望我们能幸福,可以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可惜,这样幸福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很多年,在十二岁那年,爹娘便忽然离我而去。
“我记得有一次跟霜儿在京城里逛街的时候,霜儿盯着这些孔明灯目光不舍得离开。”耳边传来他低沉的说话,这轻淡的提醒着我关于他的存在。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总算忆起他所说的那一次。
当时,我在街上盯着这些孔明灯,想起的便是那最亲爱的爹娘。
可这经他提起,我就特别的记得那个晚上
就在那一晚,我回到王府后,发现房间里存放着这样的一个孔明灯。
当时,我并没有把孔明灯放飞了,因为我知道放飞的是梦想,可是并不代表真的能实现。更害怕的就是不能失现,像爹娘的离开一般。
于是,那孔明灯我小心的收藏了起来
“后来本王给霜儿送去了一个,只是不知道当时霜儿在那孔明灯上写上了什么愿望呢?”他微笑着说,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孔明灯观看着。
我顺势的松开他的手,假意也去拿起面前的一个孔明灯,缓声答:“霜儿当时并没有放飞那个孔明灯,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放上去梦想会不会实现,还是不舍得放走当时那王爷的心意。只可惜,后来霜儿要离开那王府,却不能带着那孔明灯离去。现在,那孔明灯只怕早已经被王府的人当成垃圾的掉了吧!”
要进宫的那段时间,我有很多东西想带着,可是最后,我却是什么也没有带去。
因为,什么也不能带啊!
“来吧!我们再买一个,这次我看着你写下愿望,看着你放飞梦想,我保证这一次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的。”邢津忽然笑说,他开始认真的挑选着。
注视着他那认真的侧面,我第一次发现他这么真诚而简单的笑。
在这一刻,他没有那帝王的影子,就像又回到当年的那个潇脱的荣王爷。
只可惜,我比谁都清楚,他已不是当日的王爷,如今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这真诚简单的笑不能维持多久,在回到皇宫之后,他依旧是邢津。
“就这个吧!多少钱?”从中挑出一个,邢津开口问着摆地滩的男人。
我无声的看着他交钱,低下头随了他去。
他喜欢吧!对我来说,他喜欢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过就是一个孔明灯罢了。
没有想到,邢津竟能找到如此适合放孔明的地方。
这可是他付钱后向那卖孔明灯的男人问了许久才问出来的地方,结果他真的顺着那男人的说话,将我带到这片海滩来。
已分不清走了多久,只知道我走得有点累了,还好已经来到。
“这地方更适合一点,不怕孔明灯会落在民宅的地方。”来到海边停下,邢津带笑的转头看向我,伸手将刚刚买好的一切都拿出来。
以笔沾了墨,便交到我的手上:“来吧!写下你的愿望,让我替你来放飞你的梦想。”
无声的伸手接过他的毛笔,我却盯着那被他打开的孔明灯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
我的梦想?我的希望?
怔怔的看着被他打开的孔明灯,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没有梦想跟愿望很久很久了
“怎么不写?”等了一会,他忍不住问。
将笔交回他的手上,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霜儿没有什么愿望。”
“没有?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得到,或者想要实现的吗?”呆呆的接过我手上的笔,他不确定的凝视着我,仿佛我所说的话有多么的可笑。
“没有。”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存活了。
若说真的有
伸手将他的笔夺下来,我低头开始写上字。
‘希望能脱离后宫跟一切的枷锁,能过上自由自在,随心的生活。’
完成后,盯着孔明灯上清秀的字,我忍不住笑了笑。
“这就是你的愿望?”同样盯着我所写的字,邢津不确定的轻声问。
“嗯!”这的确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了。
若不是因为邢江,我不会乖乖的留在承亲王府那么久,必然早便想办法逃离承亲王府,然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过着重新的生活。
哪怕再累,我也不会怕的
可惜,现在好像更不可能有这样的生活了,我几乎能肯定,邢津不会轻易的放我走。
单凭刑台那一天,他不理会脖子上的利剑想冲向抱着我的邢江,我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我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简单。
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很记得他说过,谁都不准动他的女人
是他的女人,他将我的身份距分得如此清楚,其实也只是标志上属于他的所有。
“真的这么想离开我吗?”将孔明灯放下,他伸手握住了我的双肩,带点不悦的问。
我很清楚,他不高兴了
“皇上不会准许的吧!就算是要离开皇宫,离开皇上的身边,大概也要等到霜儿死去的那一天吧!”无奈的一笑,我轻轻的耸肩,说。
“没错,就算是死,我都不会放你走。”他说,带着微怒的声线是坚定无比。
无奈的低下头,我也并没有因为他这样执着的说话而难过生气
其实,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所以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
“除了这个愿望,霜儿没有别的想要?”面对冷淡低下头的我,他有点霸道的伸手将我的头抬起,直直的看进我的眼内问。
回视着他,我平淡的摇头,不让脸上的神色带太多的感情。
他想要留下我,那我就不能反抗了
他是帝王,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也没有去向,活在哪里都是一样。
“好吧!”面对我的冰冷,他剑眉因不悦而紧皱,最后拿起笔,将我刚刚所写的字全数划上一笔,把原来清秀的字迹给抹得看不出原来的面目来。
在那抹暗黑下,他重新写上了有力的大字:聂霜儿要永远留在邢津的身边,永远都是他的女人。
这如命令,也是霸道。
无声的盯着,我没有说话反对,只是随了他去。
冷静的看他放下笔,然后点燃了孔明灯。
他伸手将孔明灯高高的提起,耐心的等候着火苗的旺盛,耐心的等候着他手上的孔明灯升起,高高的飞向夜空。
我已经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是无声的站在原地上,看着他将那写有他霸道命令的字句的孔明灯给高高的放起。
注视着渐飞渐变细小的孔明灯,儿时的记忆又一点一点的凝聚,爹娘的欢笑声就像在身边回响着。
曾经,幸福是这么的近
可是转眼间,却又是如此的远
“走吧!我们回去了,现在这么晚,再不回去那些人可要担心。”将笔与墨都放在地上,邢津转身看向我说。
“是。”乖乖的应声,我转身先走。
刚才那飞得高高的孔明灯却映在我的心田之中。
那东西不可信的吧!若真的有用,我便不会失去至亲。
娘不是许愿要她的霜儿过得幸福吗?她还曾许愿说她的霜儿会当最幸福的女人,可是全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都没有实现过。
霜儿,从来没有当过幸福的女人啊!
沉默着走,也不知是不是我们各抱心思,一路从海边回到县府的路并不近,可是我们却一直都没有交谈过半句,都是一路的保持着沉默
直至回到房间内,共处一室的我们也只是各自平静的躺在床上,同睡一床却依旧没有半句交谈。
床不算很大,可是我们却像隔得很远,谁都碰不到谁的身体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入睡的,也许我是真的累了,在朦胧之间便已睡去
这一夜,也许是我们相识以为最宁静的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