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芳殿的西墙下,书月姑姑早已走远,陈怡卿手里沉甸甸的小布包,变成了一小包不知什么的东西,还有一张折成三角的纸。
陈怡卿将那两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收好。用力咳嗽了两声,她的贴身丫头苦杏从远处树后面走了出来。
“小姐,书月姑姑走远了?”
“是啊,拿了银子自然快快的走掉了。”陈怡卿手背后往前走。
“您叫我带进来的两封银子,就这么白白给她了?”苦杏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那可是足足二十两银子啊,小姐。”
陈怡卿笑笑没说话,继续向前走着。苦杏见小姐走远忙忙的跟了上来,跟在陈怡卿身后。
“小姐,咱们去哪儿?今天奴才可是什么礼物都没带着。”苦杏仍然觉得那小包东西和一张纸太贵了。
“呵呵!知道你没带,咱们今儿哪儿也不去了,去御花园逛逛,就回去了。”陈怡卿说着。
“这些天太后病着,您宫里到处拜访,咱们从家里带来的银票和各种各样的礼物都用的差不多了,出来时夫人可是让我看着小姐的,没的今天又平白给了那姑姑二十两,苦杏真是好心疼啊。”苦杏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别扭的事儿要说好久才能过。
陈怡卿停下脚步,刚想让她闭嘴,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想起。
“这宫里哪个姑姑这么大胆,敢平白收你们二十两银子啊?”
陈氏主仆二人瑟缩了一下赶紧转身看向来人。原来是德妃。
“给德妃娘娘请安!”主仆两人福了一福。
“算了吧!平身!”德妃停下脚步,“刚出了颙华宫的院子就听见你们两个在这儿说那个姑姑平白收了你们二十两银子,到底是哪个姑姑啊?”
“是书……”苦杏立刻回道,却被陈怡卿抢了白。
“是臣女叔爷爷家的姑姑,家里的一方远亲。”陈怡卿低头偷偷看向德妃。
德妃嘴角挂着微笑,唇瓣娇艳,看着这主仆二人,良久终于笑出了声。
“都说皇帝家还有个三门子穷亲戚,虽然你们是望族,想来也是一样的。”德妃提了提自己的襟口。
“是。”陈怡卿已是手心出汗。
“得了,你们自己走走吧,本宫跟贤贵妃做了一下午手工,这会儿也是累了,先回去了。”
德妃转身欲走,陈氏福身欲送时,德妃又转了回来。
“对了,上次你来,给本宫带的那个什么胶,本宫每天吃着,倒是很受用。叫什么来着。”
陈怡卿赶紧接话:“是阿胶。”
“对对对,是阿胶,真是好东西着实的不错,本宫这两个月的月事可是舒服了许多,前日御花园遇着定国公夫人,她还说本宫的头发也是乌黑了许多,不知,这个阿胶什么地方还能够买到?”
“回德妃娘娘,这个是咱们直隶府下辖的一个县的名产,东西也不甚贵,您可以差了下人去,或者内务府采办的时候一并采了。”陈怡卿没开口,苦杏说了话。
几句话说完,德妃非但没有领情,还板起了脸。
“陈姑娘,你为人倒是极懂这规矩礼仪的,你这丫头好像不太懂。”张德妃说着,斜视陈怡卿,见陈怡卿没什么反应,又道:“可心,今天就让这丫头懂懂规矩!给我掌嘴!”
“是!”
可心领命后,转向苦杏,连个小太监已经上前按住了苦杏的肩膀,又压住了她的胳膊,可心上前不由分说,一掌甩了下去,苦杏已经嗷嗷大叫。
陈怡卿见此,也不敢为了张德妃的懿旨。
“德妃娘娘教训的是,这丫头平时宠惯了的。”说着陈怡卿福身到地,“也请德妃娘娘贵人不与小人计较,教训她一下便罢了。”
“可心,问问她,主子说话她一个奴才该不该搭茬?”德妃倒是气定神闲,颐指气使。
苦杏赶紧扑跪在地,呜呜的哭了起来,嘴角已经渗出了血。
“请德妃娘娘饶了我吧,我也是在家惯了,今日才冲撞了。”苦杏边哭便求饶。
“可心!再给我打!在本宫面前,一个奴才还敢自称你啊我啊的!”德妃说的咬牙。
苦杏一听还要打,见可心已经往前来,瑟缩的往一边墙角爬去。
“还敢跑?!给本宫捉回来,定不轻饶。”
“德妃娘娘,臣女家下管的宽松,对下人辖制的太过浅薄了,请娘娘恕罪啊,臣女带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说着陈怡卿也跪下了。
德妃吓了一跳,赶紧叫可心把陈怡卿搀起来,按大夏律,后宫除了皇后,非正式国礼场合都不能受女官跪礼。
德妃也上前两步扶陈怡卿起身,此时已经换了一张面孔,满脸堆笑。
“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如此一跪,不是见外了嘛。”
陈怡卿站起身,朝苦杏吼道。
“蠢丫头,还不过来给德妃娘娘谢罪!也是家里夫人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今日德妃娘娘问我的话,如何就有你插嘴的份儿了?!”陈怡卿对苦杏一阵怒斥,却夹杂了维护之情。
苦杏赶紧爬了回来,伏地而跪。
“请德妃娘娘恕罪,奴才进了皇宫,也管不住嘴,今日谢德妃娘娘调|教。”说着,苦杏连连叩首。
德妃又提了提襟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行了,今儿有你们家小姐在这儿想必回去也能好好的约束你,这宫里哪儿就轮到你撒野。”德妃清了清嗓子,又道:“本宫再问你,你刚才说这阿胶是直隶哪个县的产物啊?”
陈怡卿忙忙福身。
“德妃娘娘,曲曲一点儿阿胶,还劳动您张罗,过几天家里送来,臣女让家里一并捎来便是。”
“还是你们家姑娘懂事,回头算了多少银钱支会可心一遭,咱们求人也得明算账。”张德妃话说的明白。
“德妃娘娘,您这是打臣女的脸啊,乡村野物,哪儿就值个钱了,您若跟臣女家里这等小东西也算清楚,定是还没消气,怪罪臣女呢!”
“哎,知道陈姑娘最是知书达礼,没的这奴才连累了姑娘!”张德妃脸上变了变,“行吧,你的一份心意,本宫若不接着,倒显得本宫小气了,跟个丫头计较,回头你派这丫头送来便是。”
“谢德妃娘娘!”陈怡卿拉着苦杏谢恩。
“成了,你们也去逛逛吧,这回本宫可真是乏了,先走了。”说着手一抬,可心赶快扶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瑯玥宫的方向去了。
陈怡卿主仆怎么咒骂德妃,不提。
德妃架着胳膊,袅袅婷婷的往瑯玥宫走,刚拐进了院子前夹道里,就已经看见周良候在了宫门口。
“哟!周总管,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德妃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说着周良深施一礼。
“行了,快起来吧。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没得生疏了。”德妃一见周良候着,觉得定是好事儿。“随本宫进来吧!”
一行人鱼贯而入,走进了瑯玥宫的正殿邀月殿。德妃坐进了椅子里,接过可心递来的净手帕子,擦了擦手,又用清茶漱了漱口。方才搭理周良。
“说吧,什么好事儿?”德妃嘴角扯动上扬。
“恭喜德妃娘娘,皇上特意点了您的牌子,今晚侍寝。”周良满脸堆笑。
张德妃满心欢喜,双手合十,一个劲儿的念阿弥陀佛。
“德妃娘娘,皇上都快两个月没来这个后宫了,今日独独点了您的牌子,奴才我……可是没少帮您说好话啊!”周良说明白,直接邀功。
“可心,快!把先前准备好的拿来!”
张德妃吩咐,不一会儿可心就双手拖了个东西出来,蒙着一方帕子,放到了德妃面前。德妃扬手,示意都退下,可心便领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德妃轻轻的拿掉了帕子,然后将东西往前一推。
周良上前一看,忙忙跪了下来。
“德妃娘娘,这,这,这可是太过贵重了,奴才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如何消受。您,您还是收起来吧。”周良推辞。
“这里边不止本宫的一份人心,你明白的。且收下了吧。”德妃柔柔的说着。
“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奴才,受之有愧啊。”周良再推辞。
“哎,你这是嫌咱们的人心小啊。”张德妃板起脸。
周良跪在地上沉吟了良久,方抬起头。
“既然却之不恭,那奴才斗胆,就先收下这份厚礼了,以后定当犬马。”
德妃见他吐口收下了,便又笑了,忙招呼他起来,又将那贵重之物包好,亲自递到了他的手上,见他妥当收好,才放了心。
“可心,给本宫换一壶新茶,也给周总管填个凳子。”
只见可心领着众人,呼啦啦的又进了来,各就其位各司其职了。
周良在德妃这儿喝了几口茶,又有些不放心,就小声的跟德妃嘀咕。
“娘娘,奴才刚才隐隐约约的听见,您训斥那陈氏的丫头,可是?”
“正是呢!这陈氏带个丫头进来便罢了,带个好的啊,竟带进来一个不懂规矩的,今日冲撞了我,必得好好的教训了才是。”德妃提高了声音说了一番。
“娘娘,这陈氏,您还须得多让着点儿,老奴看着,那个事儿怕是要定了,说不准就是她!”
张德妃愣了下,脸上有些变颜变色的。
“罢了!反正打也是打了。”
“是啊,打就打了吧。”周良帮德妃想着怎么周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想想一个下人,也就算了吧。
“周良,本宫且问你,上次本宫侍寝,那个、那个乐子,皇上可是喜欢?”说着,张德妃一脸娇羞,说起话愈发的扭捏起来。“有没有再跟你提起?”
周良被她一说,嘴角也扯出了一抹邪气的笑容。然后点点头。张德妃看他点头,心里一阵欢喜,赶快追问。
“你说……本宫今日侍寝需不需得变个花样?”张德妃愈发娇羞。
周良上前两步,低低的声音在德妃耳旁一阵嘻索,德妃开始还是微笑,到后来,竟羞的用帕子蒙上了脸。
“哎呀!原来皇上也这么坏,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过了一更再去。”
说完,德妃起身转进了内室。周良自是告退了。
出了瑯玥宫,周良掏出了那件贵重之物看了又看,有揣进了怀里,仰头看了看天空,叹了一口气,方甩了拂尘回乾刚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