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瑧看着锦华颤抖的肩膀,逐渐发白的唇色,焦糖色的阳光洒在她一侧的面庞上,依然可见她此刻渐渐退去血色的侧脸……心疼,他心中满是心疼!可,比心疼更甚的是不爽!是他呼之欲出的怒气!
他想不通,为何身在皇家,却事事都有羁绊?事事都需要克制和理性?!他想不通!从他昨日看到母亲交给他的这张皱皱巴巴的纸团时,他就一直再问自己!
他虽为皇子,但从不想去争什么位子,觊觎谁的什么,他只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仅此而已。
但,只因这姑娘,是所有人心中无依无靠的失孤之女,他们的路就要这么艰难?他想不通!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和家世感到憋闷,和挣扎。
靖瑧拧眉沉默着,锦华更是沉默着,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是挥不去的事实,“泰王六皇子妃朱氏锦华”几个字赫然之上,她还能作何想?
她细细思量前日下午去看望太后,忽然万般悔恨,她本意是想要给太后造成更好的印象,抹去之前的偏见,为将来的“他们”更好的铺路,可是……搞砸了搞砸了。
谁又能想到,淑贵妃会来了,还带着泰王靖璚,这一切都是造物弄人吗?“泰王妃”!谁要做什么泰王妃?!她想做的,从来都是靖瑧的妻子,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劳什子王爷!她只爱他,要他!
啊!锦华闷哼一声,一只手立刻抓紧了胸口!身体剧烈摇晃!疼!锥心的疼!身子不自觉的倾倒。
“星儿!”靖瑧一步跨向前,扶住她。
锦华再顾不得什么了,顺势扑进靖瑧怀里,搂紧他宽厚的身躯,靖臻能感到她全身的颤抖,这是一种克制一种隐忍,和不发作。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但很快,她收起了眼泪。
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只是在刚才心口疼的一瞬间,忽的她似乎懂了什么,她感到再多的眼泪,再多的伤心,再多的忍耐,面对别人的强权,都是乌有,都是如蝼蚁般不值一提的存在。
所以,她不哭,不能哭,她要坚强!她要坚定的走自己想要的路,不要再任人摆布!
锦华推开靖瑧,靖瑧措手不及!
“星儿……”
锦华咬唇,抬眸望着他,他与她对视,锦华的眼神中有着闪烁,有着不确定和询问。
靖瑧全都接收到了,他心中,从没有过对他们未来的不确定,他的未来里从来都有她,他用眼神回应她,热烈的回应,给予她更坚定的信心。
“靖瑧……”
突如其来的,锦华喊了他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她喊他的名字。
是的,第一次,她认真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从没有过的,她将他放在平等地位,既然已经对未来笃定,那她决定与他共同进退。
“你或许对我们的未来还不笃定吧?”锦华再次确认,她想听他亲口说出。
靖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双手已攥成了拳。
“你想听什么?又或许十几年了,我们还不曾体会彼此的真心?”靖臻嗓音暗哑。“未来的生命里,我只要你。”
锦华望望他,嘴角浮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笑容,又苦涩又心疼又……欣慰。
“后天是初五,我一早就要回家里去,我会跟父亲表明,也会尽快跟皇上禀明我们的父女关系。”锦华话说一半,抬头看他。
“放心,待你禀明了父皇之时,就是我姒靖瑧提亲之日!”靖臻拍拍胸膛,铮铮作响。
锦华不再说下去了,靖瑧什么也不说了,真心共见,心意相通。
此时已是傍晚,太液池的湖水,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波光粼粼。一对青年男女,十指紧扣,依偎在北瀛洲的楼阁之上,两行长长的影子,落在地板上,男子魁梧肩膀宽阔,女子纤柔高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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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端阳节,锦华早几天就已跟裕德帝告了假,早早的便梳妆好,提了提盒在北宫门里等候麟王府的马车了。
今日的她,一改往日低调素净,而是高调的梳了双环望仙髻,虽没有夸张的簪金挂玉,却也是嵌了一些缠枝芍药等宫廷花饰,面上淡施脂粉,眉色如黛,腮若朝霞,樱桃色的唇脂称得面色,更加雪白晶莹。
今日既是锦华回家探亲之日,亦是她得生辰,衣着上,她也挑了喜色,一件滚红边白底红梅的抹胸纱织襦裙,外搭了一件滚红边白底裙摆绣喜鹊登梅的衫子,霞色挽带,站在北宫门处格外的耀眼和清丽脱俗。
才走到北宫门,守宫门的羽林卫,眼前一亮,目光情不自禁的时不时飘向她。
是的呢,一位正值二八青春的少女,养在深宫锦衣玉食,教养良好,修养上乘,容姿虽不是“三千佳丽无颜色”,但也绝对是尚品之色,再加上身材高挑,说不尽的风华,又哪个人不爱呢?
忽而一阵晨风吹过,锦华的抬手掩面,背转过身。风中,只见少女身姿轻盈,衣袂翻飞,倒不出万种风情,周围的人们,简直看呆了去。
这美丽的景色,还让另一个人也看呆了,这人便是**里乘马车而来的太子殿下。
太子的马车,由远而近行到了北宫门,停了下来,太子自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还有一人,便是王贞儿。
太子靖璋下了马车,直奔锦华而来,却丝毫没有顾身后大着肚子正在下车的王贞儿。
锦华已经看到了太子的马车,见太子朝自己走来,不禁全身不自在起来。锦华轻轻退后两步,闪开半个身为,看向了太子身后。
锦华放下提盒,便朝王贞儿奔去,这一奔一跑,更是宛若仙子,太子靖璋停住了脚步,错误的以为锦华奔她而来,两眼中闪动的只有溢美之色,满面春|光,微笑的望着锦华。
锦华也微笑以对,来到太子身前福了福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靖璋笑容以对,抬了抬手,正要说什么,锦华已经过太子,直奔王贞儿而去,太子错愕。
“贞儿姐姐!”抓住了王贞儿的手,又福了一福身,“给太子侧妃娘娘请安。”
王贞儿轻点她额头,两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靖璋看着这一对姐妹花和谐相处,笑意盈盈,不禁心中再次升起对锦华的觊觎之情。
看她二人,脾气相投,相亲相爱,一个有貌一个知心,如此二人,若都为本太子的所有该多好!靖璋心中暗想,看着二人有些痴色。
“你怎么都不来继康宫找我玩儿了?近来这小家伙有些憋不住了,总是会一动一动的,缴得我心乱,总盼着有个人说话。”王贞儿抱怨锦华近来走动得少了。
“近日来……”锦华顿了顿。
每次她去探望王贞儿,总是造陈怡卿白眼,或是言语讥讽挖苦,如若不是她顶着女官两字,恐怕陈怡卿早就拿了错处刁难她了。
况且,裕德帝早就暗示过她,东宫的事儿,她还是少沾染为好,以免引祸上身。
当然,这些话她又怎么能说出口呢。锦华偏头看看太子,后者也正笑着看她,锦华赶紧收回目光。
“近日来,朝廷的事比较繁重,都腾不出空来……”锦华低头说出编造的借口。
“好了,你不说我也懂,无非是那个人。”王贞儿依然直率。“赶明儿,你要是想我了,或者我想你了,就互相打发个人人来说说,天气这么好,我们御花园里吃茶去,可好?”
锦华一听,娇笑出声,那笑声如银铃,太子听了更加受用,守门的羽林也侧目而视。
““那敢情好,既能解一解姐姐的孕中闷气,还能让区区下官我有了借口偷懒!”
王贞儿轻刮她鼻梁,宠溺的笑笑。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她的贴身陪嫁丫头,最亲近的,也就属她了,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真心。
“姐姐,这是要和太子殿下出宫?”锦华问。
“是的,我们要去西郊的香月庵祈福,保佑我能顺利产下孩子。”说着王贞儿抚了抚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一种慈爱的神情,从她爱抚的动作流出,锦华看着,说不出的羡慕。
当初娘亲怀着自己时,想必也是这样的申请吧?锦华心想着。没料到却被王贞儿扯过一只手,放在她得肚子上。
锦华有些紧张,不敢用力摸,只是轻轻的放在上面,突的,那肚皮动了一下,锦华吓了一跳,刚要抽回有感觉到了动静,锦华蹲下身,将脸贴在王贞儿肚子上。
“贞儿姐姐,好神奇啊!他在动,真的在动。”锦华笑着抬头看王贞儿。
王贞儿摸摸她额头,拉她起身。
“看来,小宝贝,看到他美丽的小姨娘,想跳出来跟你玩儿呢。”王贞儿抚抚肚子说。
靖璋往前踱了几步,站到了二人的面前,一手揽上王贞儿肩头,一手抚上贞儿肚子,感受着太懂,微笑始终挂在面上,宠溺之色让人羡慕。
王贞儿也回以太子微笑,一派夫妇和谐的景象,锦华看着这夫妻二人,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谁说锦华只是我们宝宝的小姨娘……”
太子靖璋此话一出,两个女人都是错愕,这话似乎话中有话,气氛瞬间尴尬。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安子,也觉得尴尬不已,想要开口缓解一下,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皇兄!谁说锦华只是本王侄子的小姨娘?”
啊!锦华轻呼,忙侧目,靖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旁,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