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我又不是抓你们去上刑场。”
清溪河畔上游的某处别院后门,邢飞的副将燕清一手拎着一个郎中,快步走进了后院。
后院走廊上,其他人一脸严肃地迎了上来,为首年纪稍长的中年人,凝声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我听动静,好像在清溪河那边。”
说话这人叫葛山,他的实力其实还要比作为副将的燕清强上那么一丝。但在以邢飞为首的九人当中,他最突出的能力还是谋略,所以当葛山问起,燕清只好耐住性子,轻叹一声道:“出去的时候遇上城主府里那些人了,他们一见到我就问飞哥去哪儿了,说城主有令,叫我们尽快赶去青云街支援刑大人。”
作为邢飞的部将,他们一般将邢飞称作统领,而将刑左的大哥刑左称作大人。
“旧院那边藏了近一千名亲卫,统领不在,我料到会是刑大人掌阵,以刑大人一品巅峰的实力,军阵之威应该不会差超凡中期多少了吧,怎么……”
葛山的意犹未尽,瞥了一旁战战兢兢的郎中一眼,立刻就有上前将两名郎中击毙。
“哎——”燕清眼里闪过几丝歉疚和无奈,
葛山肃穆道:“此处院子位置极好,统领做的事若被城主知晓,活果难料,只好如此了。”
燕清抿抿嘴:“我是让他俩来给嫂子治病的,杀了干什么。”
“你这不是侮辱统领的能力吗?”出手那人一脸横肉,此时去满脸滑稽地朝燕清挤眉弄眼,
燕清顿时会意,心中记住如果自己能够躲过这趟风云,一定去补偿这两名郎中的家人。
葛山并不去看软倒在地上的尸体,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有些事情我们应该替统领做好。”
燕清看着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着门的房间,心里五味陈杂,收敛起异样情绪,视线重新落到葛山脸上,沉声道:“我问了遇上的那个小将领,城主府内凡是六品及以上的都得赶去青云街支援,而城主的意思,是由我们飞哥统领军阵。”
众人闻言皆是轻吸一口凉气,白豪这些年来大力扶持他们亲卫,但修为进阶受到太多因素的影响,他们将近二千人的亲卫,六品及以上的也不过堪堪六百人,而在早些时候,旧院那边就派遣了三百人过去。
“这是把我们亲卫的家底掏空了呀……”
葛山看着身边的诸位弟兄,此时站在一起的这八人,实力最低的也是四品,而他更是早已停留在三品巅峰多年,换作在往日,他们这样的阵容走去哪里不是横着走?
但在今日这般诡谲的气氛里,在这早已乱象横生的城中,葛山一双花白的眉毛向上隆起,眼底精芒闪烁间,太阳穴直跳,心中的阴霾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作为邢飞身边智囊一般的存在,知道更多的内幕,此时沉声道:“不久前,侯义勇领着城主之令找上我,希望我能好好配合他盘查咱们自己人的底细,这件事我怕坏了你们心情一直没跟你们说,但也就是那时起,我就料到大的风波要来了。”
“妈的,城主这是在怀疑我们的忠心?”
有人骂骂咧咧地出口,见大家都意味深长地望了过来,才惊觉他们今日做的事,可大可小,如果真让城主知道,那还有什么忠心可言。
葛山看着屋檐外的天空,心中念头一瞬间转变了几许,压抑着心中那份难与人述说的悸动,“会让城主如此严肃对待的,我想最有可能的还是隐谷吧?今日城中的高手,除了那竹叶青之外,还有谁?”
燕清摇摇头,干咽口水道:“他们没搞清楚到底是去对付谁,不过……”
葛山眉头一扬,这都什么时候了,燕清这小子到底在纠结什么。
“她们真地被抓住了。”燕清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满眼纠结难受地说道:“这件事跟不跟飞哥说?”
葛山反应最快,眼角抽搐了几下,知道燕清口中的她们是那个院子里的女人,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燕清这一路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干脆把心中的憋闷抛出来让众兄弟有难同当,“我就一个问题,如果城主命令统领杀掉她们,统领最后会怎么做?”
其他人也反映过来,燕清说的是谁,一时间都是抓耳挠腮,难以定夺,最后还是葛山眼里满是坚决地摇头道:“以统领的性子,和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
突然,众人身后响起一道满是沉稳的声音:“去救她们。”
“飞哥!”
“统领?”
邢飞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整理着腰间轻甲,走到众人面前时,视线掠过地上的两具尸体,一时间没有说话。
那动手的汉子,满脸横肉颤动道:“统领,你…你咋这么快啊,地上这两人是焚息的探子,我们已经清理干净了,你和嫂子就放心!”
邢飞心里一叹,响起房间内的女人,有恢复了男儿该有的昂扬之气,抬起眼帘时,没有去看动手杀人的这个兄弟,而是针对着葛山。
葛山在此时抿着嘴,一张脸满是平静地迎接着他的审视。
气氛突然有些凝滞,邢飞轻轻地抬起脚然后落下,看着葛山一双深邃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沧桑说道:“你这些年一直在跟我讨论,军人到底该忠于强权还是忠于我们站着的这方土地。”
燕清和其他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刑左为何要说起于今日之事完全不沾边的道理。
唯有葛山猜到了大概,满眼欣慰地点头道:“我说过,也一直希望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邢飞点点头,垂下眼帘,鼻下加重一叹,突然就大手一指,话锋一转道:“既然是要脚下的这方土地,那这方土地上的百姓是不是也该由我们来保护?他们不过是两个郎中,轻易断人性命,你与你口中不屑的强权又有何区别?”
葛山一双眼睛微眯,深深地看了邢飞两眼,认真思考后才说道:“我们该是为这一目标而努力奋斗的人,在达成这个目标的过程中,有些人会死,比如他们,也有些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比如我,但在此之前,作为领袖的你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所以,我不能死,他们的死其实是一种牺牲。”邢飞点点头,话音刚落便越过了有些愣怔的众人,径直朝着燕清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看着邢飞高大魁梧的背影,看着他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戴上头盔,燕清回头看了看葛山,又转头看向邢飞,满脸神清气爽地笑道:“我觉得你说的也没啥大毛病,但飞哥这样做更合我的胃口。”
说完,他拎着手中佩剑,便朝邢飞的背影追去。
葛山没有转头去看身边众人的表情,却也能够猜到他们的视线也定是随着邢飞越飞越远,不由哑然失笑道:“怎么?统领都走了,还不快点跟上!”
……
……
青云街上,木青和朱雀的言传和意会刚刚结束,便同时朝某个方向望去。
与青云街隔河相望的是平步街,此时烟尘水汽迷蒙间,先在平步街两端出现的是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来了……”已经在军阵上吃过苦头的白虎小组几人皆是一脸凝重,木青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朱雀感受着身边众人的紧绷,“嗤”地一笑:“我看还是我刚才那个提议最好,擒贼先擒王。他们声势闹得这么大,那白豪难道还会当缩图乌龟不成?”
寅二轻声说道:“往城主府去的那片火海瞒不过白豪这样的人,他还真有可能当缩头乌龟。”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难道就这样不痛不痒地离开。”
寅一听朱雀这么说,还真有几分意动,看了眼突然凝神望着对岸的木青,凑到朱雀身边认真道:“大人,今日乱局的原因都还不清楚,此地血煞之气浓郁又不宜大开杀戒,免得影响了你,不如我们主动撤离?”
“这……”
朱雀是知道谢恨荷的存在的,便拿目光看向木青。
她这个动作落在白虎小组众人里,品出来的滋味颇为苦涩,但当他们发现木青依旧直直地看着对岸之时,便已发现了不对劲,顺着木青的视线望去,便见连接两条街道的石桥上,人头涌动,突然多出了几道纤柔身影。
“她们是谁?”寅一看着木青问道。
朱雀已经在那群被反捆住双手的女子中,见到了谢恨荷的身影,脚步微移间,靠近了木青。
木青紧抿着双唇沉默不语,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最危险的光忙,他看到了被渐渐推搡到最前排的那几名女子,月杉姐,王修微,叶恨荷,她们都在,那芍药呢?
木青一双剑眉皱成一团,竟是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们跟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好想还看到了谢恨荷那女人?”
寅一意味莫名地再次问道,却在这是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却是来自木青身旁的红衣。
这让寅一心中大惊,难道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安排。
是朱雀大人一手放出的暗线?
“嗬嗬、嗬嗬……”
一阵干涩至极,难听至极的笑声就像鬼泣一般在青云街一头响起。
朱雀的目光冷冷地投射过去,之间那没了双臂,靠着残破军阵勉强不倒的刑左,此时竟是仰天而笑,领着身后的军阵朝石桥上奔去。
他的一双猩红双目里,早就没有了坚决的杀意,只有等到援兵到来,不用真地去死的庆幸。
“果然……城主大人是不会抛弃我的。”
刑左心里这样想着,竟然拖带这军阵,将整体速度都提升到了超凡初期。
“大人,不能让这家伙与他们汇合!”寅二猛然提醒道。
朱雀沉颌,身上气机涌起,寅一他们甚至已经将视线提前落在了刑左身上,结果惊讶地发现朱雀还停留在他们身边,不由配合默契地转头看向了她。
朱雀没有说话,刚抬起下巴示意这些灵觉异常垃圾的家伙朝前看,便听得轰隆一声,一道水珠突然在河面炸起。
漫天水花四溅中,一道纤柔身影径直冲向了刑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