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庆历三百一十五年春月夜,东洛皇宫内,踏道上急匆匆的穿梭着两个黑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黑影穿过望月阁直奔太皇太后寝宫慈庆殿。
是夜,以东洛都城郾城为首,所有当天诞下的女婴全部失踪,下落不明。
次日清晨,有臣子上书于朝堂,洛景帝大怒,责令查询,一旦查出严惩不贷。
——三个月后——
朝阳将将升起时,郾城郊外清浅河旁,一个顶着丸子头的少女手持一根长条树枝站在河里低头左右观望半天,随后回头大叫:“姑娘,这也没有跳起来的鱼啊!”
“继续找。”一个懒散的声音从树上响起。
少女听闻脸都垮了下来,嘟囔:“哪有这么折腾人的”
又找了半天,少女挥着手里的树枝愤愤不平的大叫:“姑娘,难道就不能随便抓一条水里游的鱼吗?为什么非要跳起来的鱼啊?这儿哪有啊!”
“继续找。”
少女一听自己得到的还是那句话,登时不干了,拎着湿漉漉的衣摆就往岸边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这都不是人该干的事,下次我可不来了,什么跳起来的鱼,老娘不抓了!谁爱抓谁抓去!老娘再来抓鱼就是鱼孙子!”
嘀嘀咕咕说到一半,面前的河面突然跳起一条红鲤,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碎碎的亮光,一看就是肉肥鲜美,少女一下子将刚才说的话抛之脑后,一个饿虎扑食向前一摔就倒进河里,随后在河里兴奋的举起手里还在挣扎的鲜鱼尖叫:“姑娘,我抓到了,我抓到跳起来的鱼了!”
少女蹦跶哒的抓着鱼跑到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抬起头芝麻大点的炫耀:“姑娘,你快看啊,我抓到了哎!”
“恩,放到鱼篓里。”慵懒的声音再次从树上传来。
自己的劳动成果完全不受肯定是件非常糟心的事。少女嘟着嘴走到鱼篓旁,打算将熊熊怒火全部发泄到鱼的身上。
“你要是敢摔鱼”树上的声音适时响起,话外音好似她敢摔鱼,下一个被摔的就是她。
少女扬起的手顿在空中,心有不甘的停了两秒,然后轻手轻脚的将鱼放进鱼篓,回头道:“姑娘,可以回家了吧?”
树上跳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拂了拂袖摆的褶皱,她略有苍白的脸微微抬起,露出一个笑脸:“回家吧。”
少女背起鱼篓跟在姑娘的后面疑惑的问:“姑娘,我们为什么要来抓鱼啊?”
“郾城最近不太平,这时候还有人生孩子,倒是真心难为人了。”姑娘走在前面没来由的说:“若是生了个男孩,这鱼就炖了当给她补身了,若是生了个女孩”
少女在后面一哆嗦:“上两个月有不少女婴都丢了,大家都说是阎王索命,家家户户要生孩子的都人心惶惶的,都说现在生女孩不吉利!”
“阎王索命?”姑娘冷哼,只怕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从中作梗罢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城郊走回城里,日头都已经高升了,街上的小商小贩也都开始出来摆摊叫卖,各家客栈酒楼也开始打开大门做生意,人流涌动,少女跟在姑娘的后面眼尖的看到远处驶来一辆锦绣帐子的马车,连忙说:“姑娘,锦娘来接咱们了。”
少女开心的低头,却发现原本在前面走的姑娘已经不见了,登时慌了,那马车转眼就停在面前,车上下来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小珊,姑娘呢?”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小姐刚才还在呢,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名唤小珊的少女说话间一抓鱼篓,发现鱼篓上的背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鱼篓早就不翼而飞。
这下证据确凿了,小珊蔫了,姑娘怎么又跑了。
小珊和锦娘在街上遍寻无果,便急匆匆的回府,果不其然,姑娘已经端端正正好模好样的坐在房间里,就好像从未出门一样,看着她们两个气喘吁吁的样子时还人畜无害的笑了,这让小珊想要撞墙。
为什么每次姑娘都能先她们一步呢?明明每次都偷偷摸摸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可到最后一定会搞得她们像是鬼鬼祟祟不干好事的人,姑娘明明才十五六,怎么就这么老奸巨猾呢?掀桌!
“姑娘,咱们得整理衣装了,墨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好歹也打扮打扮,对了,今天的药喝了吗?”锦娘对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从柜子里掏出一件湖绿色的衣裙递给小珊,小珊接过来就开始给自家姑娘套衣服,然后推到镜子面前梳妆整理发髻,这时候通常锦娘都会见缝插针的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像是狼外婆一样哄着:“姑娘,今天的药咱可不能忘,不然你又昏倒了怎么办?快,把它喝了。”
姑娘苏朝夕叹息着接受她们的摆弄,只是在末了锦娘要插钗子的时候阻止了一下:“锦娘,这下面的头发就散着吧,不用钗子固定了。”
锦娘笑眯眯的应声,但最后还是会找时机将钗子插上。典型的阳奉阴违。
一切就绪,小珊领着苏朝夕往花园那边走,苏朝夕皱了皱眉:“这墨家的人来了,不是一般都在正厅接待,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今天来的可不是一般人,咱府里的夫人们可不希望在正厅那种正式拘束的地方聊天。”
聊天?苏朝夕眼皮一跳,直觉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捂着肚子,苏朝夕面色难看的说:“小珊,不行了,我不舒服,得先走一步了,你先去花园那边等我!”说完不等小珊反应,就弯着腰飞奔而去了。
小珊愣在原地两秒,心头突然不安,急忙追了上去,却是半点苏朝夕的影子都不见,小珊一拍脑门,懊恼的塌着身子,竟然又被她给溜了。
苏朝夕矫健的攀上高墙,飞身一跃便翻出了苏府,眨眼间便消失在街巷尽头。
郾城这几个月来不太平,频频有女婴失踪,林氏顶着个大肚子,惴惴不安的躺在床上,她是个寡妇,丈夫刚死不久,她唯一活下来的动力就是腹中的孩子,偏偏这时候闹阎王索命,虽然产婆已经在房间里候着了,但她此时更害怕。
苏朝夕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看着她紧张的躺在床上,不禁微笑:“没事的,不用怕,不论你生下来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好事,想多了只会是自己吓自己。”
林氏眼泛泪花,臃肿的手握住苏朝夕的小手:“苏姑娘,我信你。”刚刚话落,她浑身就是一阵颤抖,一旁的产婆看了一眼下体,便匆忙的端来热水盆子,看了一眼苏朝夕说:“姑娘,要生产了,你去外面候着。”
站在门外听着林氏一声声嘶吼惨叫,苏朝夕咬着嘴唇暗下决心,这辈子她只要钱财和好日子不要孩子,这得多疼才能叫的这么撕心裂肺啊,简直就是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林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突然一阵清亮的啼哭令苏朝夕精神一震,欢喜的冲进去,就撞见产婆手中抱着皱巴巴红彤彤的瘦猴似的小人儿,本该喜庆的脸上却面色凝重,苏朝夕看着产婆和一旁一动不动的林氏,一抹不安涌上心头。
“林氏她怎么了?”
产婆惋惜的流泪不语,苏朝夕浑身颤抖着走到林氏旁边,看着之前还一脸希望的林氏此时张着嘴瞪着眼睛一动不动没了呼吸,她抖着手将林氏的双眼合上,头渐渐垂到臂弯里沉默了许久才出声:“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男孩。”产婆已将孩子洗净重新包裹递到苏朝夕面前。
男婴一见苏朝夕便咯咯的笑了,小嘴吮吸着手指,那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苏朝夕心里五味杂陈:“林氏,你生了个男孩,这般福气,你怎么就不再等等呢?”
产婆在一旁低声询问:“这林氏死了,孩子可怎么办呢?”
苏朝夕低头看着男婴乖巧的看着自己的模样,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她含泪而笑:“事已至此,也算是缘分一场,你就跟了我吧,从今天起,你就叫苏安辰了。”
小珊寻遍了王府也没见着苏朝夕的人,一猜她便是又跑出去了,便早早的守在门口候着,可直等到墨王府的人都要走了,苏朝夕也没回来,急的她直跺脚,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苏朝夕给等回来时,小珊却傻眼了。
她怀里抱着的襁褓是什么鬼?走近一看,小珊直接吓的跌在地上,捂着嘴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话:“姑娘,这是谁的孩子?”
小珊觉得,苏朝夕前脚敢说是她的,后脚她就敢昏过去。
“不是我的。”苏朝夕先是说了句话让小珊安了安,可后句紧跟着就上来了:“不过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了。”
门口传来惊叫声,苏朝夕懒懒的看过去,苏府一家上下的女眷都在门口,似乎是在送客,而站在她们面前的墨袍男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小珊回头看见各房夫人都在,登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