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寒低眉一笑,“我还当你只是不关心我呢,原来竟然对自己的国家也毫无关心,是吗?初柒公主?”
初柒瞬间抬眸,漆黑的瞳孔因震惊而不断的收缩着,她嗡动着嘴唇,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
“再装下去就没什么必要了。”韩非寒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方才的信,是我正式向南安国王上,也就是你的父王所写的求婚书。最多十日,他的回信便会折返于我的手中。”
“韩非寒!”初柒的嘴唇都气的直哆嗦,“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都说了不可能做你后妃,你凭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韩非寒叹了一口气,“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撒谎!”初柒怒不可遏的咆哮道,“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一只宠物这么简单吗?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说这个,你说,是不是你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妄想借我向南安国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非寒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转而背转身嘲讽一笑,“啧啧啧…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你给看出来了,只不过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觉得就凭你这个被顾幽南从小遗弃的女儿能为我霁月国换来什么?”
初柒心中一阵钝痛,就像看似愈合的伤疤又被人残忍揭开一般,她面上闪过一丝痛楚,看来韩非寒不仅知道了自己是南安国三公主的事,可能也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事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她看着跟之前判若两人的韩非寒,心底不禁漫上一股寒意,“既然你也知道我与南安国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你为何还要求取与我?”
韩非寒哈哈一笑,“我自然是有非取你不可的道理,只不过你不愿相信那是爱情罢了。”
初柒当然不信,尤其是在见过他如此阴森可怖的一面之后,她攥紧拳头干脆豁出去了,
“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次顾幽南派我前来霁月救顾安蕊的性命,事实上是已经答应了我从此不再管我死活,更确切的意思是,我与顾幽南,或者与整个南安国都已经毫无关系了!”
“那又如何?”韩非寒的心脏蔓延过一丝痛楚,嘴里吐出的话却更加残忍,
“我以霁月国一座最繁华富足的城池与他作为交换,你觉得他会不心动?”
“一座城池?”初柒不可置信的看着韩非寒,眸中浮现出怎么也隐藏不住的悲悸,原来,自己竟然只值一座城池。
而比这更可悲的是,她有预感,这座城池相对她的父王顾幽南来说,绝对算的上一件意外之喜,而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去的,也记不住韩非寒后面还说了多少取笑她的话,她只听见她离开后,殿中突然传出的巨大响动,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面的声音。
她蓦然一惊,魂魄像是突然回归一般,来不及细细判断那个声音的来由,她便疯狂的朝着自己的殿中奔去!
她不能任人宰割,她必须马上离开!
回到殿中的初柒相比之前更加急迫了,芷儿见她哭着从外面回来已是吓得不知所措,此时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主仆二人合力将所有的布条全部结好,又仔细的衡量了长度,如此就只等天黑了。
这几个时辰对于初柒来说仿若过了一个世纪,当夜幕终于降临,圆月缓缓爬上漆黑的天空时,她便再也等不及了。
趁着门外守着的侍女交班的当口,她与芷儿顺着布条从窗口慢慢的爬了下去。
底下是幽深不见底的池塘,白天见到的荷花在此时看来却像是一只只张着嘴巴食人的野兽。
芷儿紧紧闭着眼睛,“小姐,奴婢好害怕!”
初柒紧紧攀着摇摆的绳子,“不怕,有我在下边挡着呢,就算跌下去我也能拉住你。”
“可是万一掉到水里岂不是也要淹死?”
初柒大口喘着气,一丝也不敢懈怠,“你见到我上次救尚书千金了没?”
芷儿闭着眼直点头,“嗯…”
“那不就行了。你跟她身形相似,我保证一定完好无损的将你带上岸。”
话说到这里,她脚底便触到了一片湿润,初柒低下头,从未有过一刻觉得池水会让她感到如此亲切,这一刻,她的心脏止不住的狂跳。
她高兴的抬起头,“芷儿,你滑快些,我已经下到底了!”
“扑通”两声,她们终于下到了水中。
芷儿吓得直抖,手脚在水中也半分力气都用不上。
初柒拖着芷儿在池水中央奋力的游动着,因为有很多荷叶,她的速度始终快不起来,好不容易两人才疲惫不堪的从另一边比较偏僻的地方上了岸。
“快,先换衣服!”
她们手脚麻利的将一早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换上,又连忙朝着墨韵阁奔去。
顾安蕊总算聪明了一回,知道将自己学约到别人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她与芷儿一边躲避着巡夜的禁卫军,一边抄着近道飞快的奔跑着。
直到看见墨韵阁之后,她们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芷儿躬着腰喘着粗气,“小姐,救我们的人究竟是谁啊?”
初柒抹了把额上的水珠,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水渍,
“是二姐。”
“二公主?”芷儿眼睛一亮,“她到底还是念着我们的。”
初柒苦笑一声,“她是怕我真的入了后宫,以后要与她一起争宠吧。算了,不论如何,至少现在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她说着转过身郑重其事道,“待会儿不论我们说的什么,你在一旁都不许插话,知道了吗?”
芷儿点头,“奴婢绝对不会乱说的。”
初柒顺了顺自己的气息,镇定的朝前走去。
隔着老远,初柒便看到了顾安蕊的背影,她深吸口气,走过去轻声叫了句
“二姐!”
顾安蕊蓦地回身,眼睛自上而下打量了初柒一通,嫌弃道,
“你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怎么头上都是湿的?”
“王上派人看得紧,我是从万卷阁下边的池塘里游过来的。”
“游过来?”顾安蕊大吃一惊,转而不屑道,
“听你意思,王上如此稀罕你,本宫还当你不愿前来呢!”
“姐姐召见,妹妹怎敢不来。”
“哼!”顾安蕊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那你跟王上暗通款曲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他是你姐夫?”
初柒苦涩一笑,“妹妹哪敢啊,只是那晚端午夜宴,我一时贪杯喝醉了,所以王上不得已将我抱到了万卷阁,后来为了不让我名声受损,两相权衡之下,他才想了这么一个封妃的主意。”
“竟是这样?”顾安蕊哈哈一笑,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本宫是说王上怎么会看得上你这样的人!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初柒咬着嘴唇,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我自然是不肯的,可是王上如此坚持,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办法!”顾安蕊急迫的说道,转而又突然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我的傻妹妹,若是王上真的喜欢你,姐姐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若是为了保全你的清白,你又何苦搭上半生的光阴消耗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呢?”
初柒眼眸一亮,伸手握住顾安蕊的双手,
“姐姐可是能帮得上妹妹?”
顾安蕊紧紧握着拳头,被初柒触碰到的皮肤此时正在疯狂的叫嚣,她是如此厌恶她,以至于连半分亲近也无法接受。
可她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然后故作为难道,
“办法姐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姐姐担心若是我真的将你放出宫去了,王上会迁怒于我呢!”
“姐姐这么一说妹妹倒真的不好意思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委屈姐姐的,干脆我还是回去吧。”
说着叹了口气便真的打算转身回去。
顾安蕊本想故意折辱她一番,好让她对自己低头求饶的,只是眼下看她要走,当即便慌了,
“妹妹且慢!”
她伸手扯住初柒,傲然道,“罢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吧。”
初柒垂首道谢,眼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顾安蕊的方法好是好,只是初柒她们便要受些折腾了。
她与芷儿先后爬进一口装过馊水的桶内,四周充斥的酸臭味熏得她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委屈妹妹了,等你们随着这送泔水的车一并出了宫门,自然会有干净的马车将你们送离霁月国的都城。”
初柒扯了扯嘴角,“只要能出宫,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顾安蕊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在馊水桶中却淡漠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初柒,目光深切道,
“此次一别,咱们姐妹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了,姐姐就在这里祝妹妹一路顺风,千万平安!”
初柒点头,在赶车的马夫将木桶盖上的最后一瞬间,她分明见到她的嘴角漫上了一丝森冷而又狠厉的笑意。
来不及多想,随着马夫“喝”一声,马车便吱嘎吱嘎的上了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