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柒紧张的抬头,正好撞进了轩诚凌厉精干的眸子里。
他显然也没料到桶内当真有人,一时也怔在了当场。
初柒忙双手合十,惊恐无助的看向轩诚,只希望此时此刻他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怎么了?真有情况?”
林侍卫的声音近在耳边。
初柒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被人狼狈带回去的下场。
“没事,只是看到一只大老鼠而已!”
他说着将桶盖复又盖住,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真指望在这泔水桶里能发现贵人的踪迹么!”
林侍卫点头哈腰一阵,忙带着其余的侍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轩诚转头看向刘老头儿,意有所指道,“你这送泔水的速度搞快些,别弄得满道上都是一股子难闻的泔水味儿!”
刘老头连连应声,慌不跌的爬上马车使劲儿朝着马背打了一鞭子,
“嗬!”
马车重新上路,初柒紧绷的身子这才缓缓松了下来,她抚着胸口,没想到她与轩诚只不过一面之缘,他却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芷儿小声询问道,“小姐,这下我们应该安全了吧?”
初柒茫然的摇头,“前面西直门也有侍卫当守,刚才听林侍卫的口气,我们逃走的事韩非寒应当是知道了。”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次倒是很快就到了西直门,初柒屏息凝神的听着刘老头儿跟守门侍卫交涉。
“大人,我这泔水桶方才在广庭门前已经被林侍卫他们查验过了,这次可以不用再查了吧?”
“林侍卫是谁?他查没查过跟我们又有何关系!”
那侍卫半分也不通情达理,“但凡是打我这西直门放过去的,一律都要由我们亲自查验,你别废话那么多!”
“是、是!”刘老头正欲认命,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那边有人!”
夜色下,只见一个身着玉色衣衫的女人仓皇的往一边跑去。
因视线不好,众人只依稀能分辨的出其贵人的装扮,
“就是她!赶紧给我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追去,嚷着要查泔水车的侍卫也来不及管他们,火急火燎的便随着众人奔去。
刘老头趁乱爬上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便出了宫门。
如此颠簸了大半个时辰,一直到马车驶入与交头的人约定的树林,刘老头才拉着缰绳大喝一声,
“吁!”
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刘老头打开盖桶,将被颠的七荤八素的初柒与芷儿先后拉了出来,
“姑娘,就是前面的那辆马车了,你只管坐上去,会有人将你带出都城的。”
初柒劫后余生般打量了一眼四周围的环境,只见这树林茂密葱郁,一看便是鲜少有人会来的地方,她点了点头。
朝着刘老头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多谢!”
然后便拉着芷儿朝着那马车走了过去。
身后的刘老头看了眼手中的银锭子,又瞧了瞧马车旁立着的那个黑影,他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毅然离去。
这边西直门当口,那位身着玉色衣衫的女人正惊恐的跪伏在地上,身旁陪她一起跪着的还有黑压压的一片侍卫。
韩非寒暴戾的盯着地上的女人,
“这就是你们口中追回的人?你们做事都不过脑子的吗?!”
领头的侍卫颤声道,“回王上,属下们正在查验从西直门经过的车马,这个女人便突然狂奔而去,属下见她穿着贵人的衣裳,便…便误以为她就是…”
“一群瞎了眼的东西!把她给朕押下去!”韩非寒怒不可遏的嘶吼道,转身盯着领头的侍卫,
“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正从西直门出入?”
领头侍卫支吾一声,身后的另一个小侍卫突然想起来,
“是运泔水的刘老头儿,小的们正准备查验,这个女人就突然跑了起来,等我们追到她回来的时候,刘老头及他的马车就已经出宫了。”
韩非寒目光一凛,飞身便上了不远处的马背,他双腿使劲一夹,马儿吃痛,瞬间便如离弦之箭般往宫外疾奔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轩诚最先反应过来,“愣着做什么,赶紧追上去!”
韩非寒一路策马奔腾,顺着那泔水车遗留下来的污渍一路追去。
路上恰好遇上折返回来的刘老头,刘老头没料想到这么快便有人追了上来,当下就挥舞着马鞭慌不择路的逃窜。
韩非寒伸手一掷,一把散着冷光的匕首便斜飞出去,正中马的前肢,马当即便跪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刘老头也因此从马车上被狠狠地横摔出来。
他哀嚎着捂着胸口,抬首看向马背上宛若神祗般的男人,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啊!”
韩非寒利落的拔出佩剑直指刘老头,“说!你带出来的人现在何处?”
刘老头吓得舌头都快捋不直,“小的把她们送到前边不远处的树林中后便离开了,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再敢隐瞒,朕便立即将你斩首!”
韩非寒手腕轻轻一翻,刘老头的银发便被削落一缕,他吓得足尖都失了力气,冷汗不住的往下滴落。
“是、是,我说,那两位姑娘的确是在树林中与我分开的,她们已经乘坐了另一辆马车往东边去了,只是,只是,小的估计此时她们已经,已经惨遭毒手了!”
“惨遭毒手?!”韩非寒狠厉的瞪了刘老头一眼,“你胆敢有一句假话,朕便让你一族去给她们陪葬!”
说罢将刘老头扔给随后赶来的轩诚,扬鞭便朝东边追去。
虽是夏夜,此时的韩非寒却从头至尾仿若浸在一桶冰水之中,从内里散发出的寒意将他的牙齿冻的直颤,他一边使劲儿抽打着马背一边念叨,
顾初柒,你一定不能有事,朕只要你平安!
此时马车上的初柒才刚刚察觉到马车的不寻常。
她探身再次撩开帘子,马车行驶的方向虽说一直走的很偏僻,但此时明显已经有些开始胡乱奔窜。
她心内大骇,连忙将头缩进来,“芷儿,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
芷儿一听,忙坐直身体,“怎么不对?”
初柒摇了摇头,“按理说咱们现在是逃命,应该选些人烟罕至的小路,但现在…”
具体什么不对,她却是说不上来,忽然有什么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初柒大惊之下一把拉开马夫身后的门帘,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初柒二人大惊失色。
只见驾车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半分马夫的影子!马儿此时的狂奔完全是因为他的后背上被人蓄意刺上了几只利剑,它越跑,身后的剑刺得越疼,所以它不得不在巨大的痛楚下四处乱窜!
“小姐,怎么办?”芷儿吓得都快哭了起来,初柒也是又惊又怕,她尝试着去够马车边上的缰绳,却被一个突然的颠簸撞上马车内壁。
芷儿忙去扶她,却见到初柒的额头已经被撞出了一个大包,
“小姐!”
芷儿惊慌之下只知道将初柒死命抱住。
强烈的颠簸与撞击让她们主仆二人根本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
初柒银牙紧咬,原来顾安蕊已经不仅仅只想让她离开王宫了,从她给自己送那封信开始,她想要的便是自己的命!
这可真是才出狼窝,马上就又入了虎口。初柒欲哭无泪,只恨自己仓惶之下给了顾安蕊谋害自己的机会。
她抬头看向紧紧抱住自己的芷儿,从南安国到现在,这丫头每天跟着自己都是过的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明明最胆小,也最怕疼,可此时却义无反顾的拿命护着自己。
初柒心中突然划过一丝苍凉,原来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不论如何都会对自己好的。
“芷儿,好好活着!”
风声太大,芷儿只看见初柒的嘴巴动了几下。她俯下身子,
“小姐,你说什么?”
初柒粲然一笑,趁着芷儿不备,伸手毫不犹豫的便将她推了出去。
眼见着芷儿瘦小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终于落在了一处草丛中,初柒总算放下心来。
她回过头,毅然的往车夫的位置爬去。
此时马车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初柒只能勉强看的清楚光秃秃的石头以及不断后退的景致。
她再次伸手去够缰绳,可缰绳似乎也要跟她对着干,每次当她快要够住的时候它便偏往一边甩去。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初柒才终于抓住了它。
她面色一喜,顾不上全身被撞得生疼,便意图去拽停马匹。
可是她越使劲儿,马儿跑的就越快,一定是马背上的箭在不断刺伤它,初柒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将它背上的箭拔掉。
她探着身子,往马车的连接处爬去,风吹的她眼睛都睁不开,细小的沙石也不断的扑到她的脸上。
初柒咬着牙,终于摸到了箭身,可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惯性直冲她的身体,震得她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她来不及思考,整个人以及马车便翻滚着往悬崖下边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