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青见到厍黑臀,得知崔骁被掳走,下落不明。
秦卿垂问详情,张郁青隐瞒了祁破衍之事,只是将谷仓突然爆炸之事讲了一遍。
厍黑臀道:“好好的谷仓,怎么会突然爆炸?”
秦卿道:“这种事情就得问碣石宫了。”
碣石山本是孤竹国之祭祀天地祖宗的圣山。孤竹、北户、西王母、日下,谓之四荒,谓之昏荒国。商朝分封禹夏后裔建立孤竹国,碣石山便是孤竹国的圣山。墨氏一族便是其宗室,掌握着祭祀、通鬼神的权利,以觚祭鬼神,以竹简记事,所以称觚竹,也就是孤竹。
孤竹人作为商汤的宗室,始终担任着镇守北境,抵御山戎(鲜卑)的重任。孤竹国与鲜卑的恩怨纠葛千余年。随着周人的强大,燕国、齐国的挤压,孤竹国逐渐灭国,一部分向辽西、朝鲜、辰国迁徙,一部分留在了碣石山。碣石宫掌握着孤竹国关于鲸海和北冰海的秘密,同时也是掌握着火器的秘诀,乃燕京神机营的核心精锐的来源。
齐国稷下学宫名士邹衍抵达燕国,接受燕昭王的招募。邹衍唯一的条件便是执掌碣石宫,在碣石宫的地下神宫中找到了孤竹人的秘卷,可令寒谷生五谷,是为“黍谷”,又言天下“九洲说”。燕昭王死,邹衍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秦卿拜会苦竹道人。
苦竹道人道:“谷仓常有粉尘爆炸,因此谷仓不可有火花,已不可火石、铁器。”
“那神机营的武库岂不是更加危险?”
“神机营的武库废弛多年,武库黑药大多受潮,须加硝重新舂磨才可使用,再加上神机营守卫严密,倒也不必紧张。”
秦卿道:“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乌桓人有什么秘密武器,能够炸毁货栈,原来不过是偶然事故。”
苦竹道人道:“指挥使大人费心了。”
秦卿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张郁青得到振远镖局出入,以示所言非虚,否则崔骁的小命难保。”
振远镖局横行燕赵和燕山南北,背后的主子是神机营的指挥使袁肖志,袁肖志是燕王的左右手,屡立大功,掌握着燕京城城防重任。
秦卿掌握的宣剑司,与神机营的职责有所重叠,负责大案要案,袁肖志视为眼中钉,若不是依托费志远的威名,神机营早就对宣剑司动手了。
振远镖局的童百威是个多面手,在神机营和宣剑司之间左右逢源,明面上依旧是奉神机营为主子,暗中又投靠了秦卿。
秦卿这些年晋升极快,一名女子,能够掌握大权,这是匪夷所思的,虽然秦卿的母亲秦岚玉是榆关(山海关)山海军的水陆将军,掌握着卢思台水师,但是镇守居庸关、卢龙塞、古北口、冷口的将军子嗣也没有如此的机遇。传闻秦岚玉是燕王的红颜知己,秦卿更是燕王的亲生女儿,所以优待有加。
振远镖局暗中帮秦卿做了不少事,当然秦卿为之争取的是更好的镖局生意,如今振远镖局出入榆关(山海关)是畅通无阻。
张郁青与振远镖局清理漕渠货仓多日,与镖局上下熟络起来,童百威从不露面,反倒是他的夫人史晓蓉出面主持日常事务,身边跟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儿童心箩。史晓蓉常面露忧色,额头皱纹极深,显然是日夜愁思。
一日,镖局内忽然大乱,一黑衣人闯入镖局,众镖师、趟子手斗他不过,史晓蓉也被刺伤,那人露出面目,竟是疯剑客朱安。
朱安本是赵王张岙的门客,赵王谋反,燕王灭之,赵国除。贯皋、朱安等门客,不知所踪。三年后,朱安重现江湖,神智失常,常常月圆之夜无故杀人,老弱病残也不放过,燕赵多遭其恶,乃武林公敌,此刻突然出现振远镖局,定是要行凶作恶。
哪知童心箩忽然推门出来,口中喊道:“爹爹!”径直向朱安而去,毫不畏惧。
危急时刻,张郁青挺身而出,双臂通红,正是《御尽万法智源经》所旁载的《大悲赋》中的天绝地灭大紫阳手,一掌震断朱安的剑,一掌将朱安击退,顺手接住了童心箩。
朱安乃隐没不见。
张郁青刚欲睡觉,忽然门环一响,开门一看竟是史晓蓉。
史晓蓉跪地道:“少侠乃忠勇仁厚之人,我有一事相求!”
张郁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也跪地,道:“夫人有何吩咐,尽管讲。”
“振远镖局,将遭大难,若是我夫妇二人死于非命,还请少侠将阿箩送往恒山。”
“朱安已经走啦,镖局上下戒严,夫人何必如此过虑。”
史晓蓉道:“拜托少侠了。”
“好!”张郁青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史晓蓉如此恳求,只得答应,见史晓蓉似乎还在忧虑什么,遂指天发誓道:“青天再上,我张郁青定当忽有阿箩安全抵达恒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史晓蓉再拜而去。
张郁青别无他法,只得在崔骁住处守株待兔,三日后果见有人翻入崔骁的宅院,四处寻找。张郁青擒拿那人,却是一个枯瘦青年,只说自己是数次踩点,发觉这里多日没有人出入,所以前来偷盗。
张郁青道:“你勾结乌桓人,意欲破坏燕京,你以为神机营不知道么?”
那青年吓得魂分魄散,道:“勾结夷蛮,那是灭九族的,我哪敢啊!”
张郁青道:“崔骁便是被乌桓人害死,你还不承认?”
“我叫蔡阿七,不过是个破落户,哪里敢勾结什么乌桓人。如果大人真是追查乌桓人,不如去去城东仁化坊看看。那里的宅院居住着几个可疑人,过一段时间便要大量采购饮食,却总是一两个人出来,他们的模样就是乌桓人。”
“你怎么知道?”
“我本是磨豆腐的,这偷盗只是副业!”
张郁青道:“你怕是接着卖豆腐的名义踩点吧?”
蔡阿七笑嘻嘻道:“大人真是聪慧过人。”
“少来拍马屁,若是事情办成了,我定有重赏。”
蔡阿七拐进里弄,张郁青则在房脊观察,果见两个大男人支支吾吾,充作哑巴,买了不少干粮。
入夜,张郁青潜入宅院,来到二进院子,见几个人正在聊天,一定便是乌桓人。
“咱们就这么窝在这里,看着这个丫头,真是无趣。”
“是啊!楼班可是办大事去了。等他立了大功,赎罪成功,依旧是将军,我们却是翻身无望。”
“你们两个少罗嗦,若是库立檀听见了,咱们都没好果子。”
这时,窗口一个女子的声音骂道:“库立檀,你以为拜了十缺老人为师,我便看得起你么?你依旧是个奴隶,陪不上本郡主。”
“乌黛,我喜欢你,可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顺从我,我还能保你性命。若是惹恼了楼班,他早就一刀劈死你。”
“好啊!你劈死我!”
“好!后院里去,在这里多有不便。”
只见库立檀拖着一名乌黛,从小楼出来。乌黛挣脱了,怒道:“我自己会走!”
库立檀喝道:“你们守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后院。”
乌黛进了后院柴房,道:“你动手吧!”
库立檀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库立檀大怒,抽出弯刀。
乌黛闭上眼睛领死,却听扑通一声,有人倒地。乌黛睁眼一看,库立檀倒在地上。一个黑脸粗壮少年,立在眼前。
乌黛吃了一惊,道:“你是何人?”
“祁破衍命我寻你!”
乌黛冷笑道:“又是这一套,我凭什么信你!我呸!”
张郁青一个掌刀打晕了她,背在后背,潜入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