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梁的“花字营”被那些巨型野人搅得散乱幸亏有林子里杀出来的一伙援军相助这才勉强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救了张国梁的是隶属于伊克坦布的江忠源所率领的“新楚军”。
江忠源虽说是文士出身但几次平定湖南家乡匪患的经历培养了他猎狗一般敏锐的战场嗅觉。然而他也不曾料到分明就要取得一场大胜的关键时刻居然毫无征兆地蹿出了一群庞壮威猛、力大无敌的巨人!完全打乱了他迂回包抄的既定军事部署。
此时江忠源极为怀念他当年平叛时的老搭档教书先生出身的湘中奇人彭玉麟!彭玉麟也是一介读书人但论起兴兵布阵的谋略和临敌机变才能却比江忠源高明多多……
“彭老弟呀你这一年来音讯全无眼下究竟跑到在哪儿呢?”江忠源一边指挥自家的部队护住侧翼掩护“花字营”撤退一边强抑对彭玉麟的由衷思念。
********一名相貌清癯的樵子撑着竹排载着两位文士沿清澈的湘江顺流而下。
郭嵩焘五年前中进士点翰林还未散馆母亲便病逝几个月后父亲又跟着母亲去了于是他母优、父忧一起丁。太平军在邻省广西闹腾得越来越欢他估计很快匪便将祸乱湖南遂举家迁移东山梓木洞。在幽深的山谷里郭嵩焘诗酒逍遥宛如世外神仙。这几天亲戚左三爹宗棠来访他天天陪着他谈天说地访僧问道。
无奈他这位亲戚颇为心不在焉似乎怀揣满腹的烦愁郭嵩焘便硬拉上左宗棠雇了个竹排逐波江面。左宗棠这日打扮得像个修道的江湖术士而郭嵩焘清楚左三虽功名不如意为学却颇为广博三教九流、天文地理他都曾用功钻研过;更兼精通相面拆字、卜卦扶乩、奇门遁甲、**阳风水很有点修道术士的味道。
“这真是一句老话的讲的: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郭嵩焘十分感慨地说“我来梓木洞才多久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似的。不知季高已退隐更不知涤生在到荷叶塘办的团练怎样了。真正是神仙好做世人难为。”
郭嵩焘说话间左宗棠一直望着江岸的景色若有所思听郭嵩焘慨叹回头笑着说:
“我和涤生虽相交时日不多他的为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传
人却也看得几分清楚。此人老成持重就算已经把团练办得有声有色也绝不会大肆张扬的。”
“也未见得。”郭嵩焘瞩目江水中竹排的倒影说“曾涤生侍郎志大才高识见闳通是当今廷臣中的凤毛麟角。他素抱澄清寰宇之志现遇绝好机会岂会放过?我看他的低调只不过是遵从你的主意是故做闲云野鹤而已!”
“兄台妄自跟涤生交往多年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外人洞悉他的**情?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左宗棠摇摇头说“曾涤生虽**有大志但处事却极为谨慎。一事当前顾虑甚多。办团练自己掌握民间武装这样大的事情若让他大张旗鼓颇不容易。况且他在籍守制亦是实情。别人守丧期间可以带孝办事官场中甚至还有隐丧不的丑闻。但曾涤生素来拘于名节他不会做那种惹人取笑的事。再说他一介暇生练勇带兵非其所长能否有大的成效他也不能不有所顾虑。”
郭嵩焘笑笑:“你还记得他的那古风么?”
“不知你说的是哪一?”
“曾侍郎的诗文海内看重每一篇出士人争相传诵我甚为喜爱。作为他的好友我于他的诗作自然篇篇都熟。我背几句你就知道了。”郭嵩焘摇头晃脑地吟唱“……诸公密勿既不藏吾徒迂疏尤可耻。高嵋山下有弱士早岁儒林慕正轨。读史尤卷浩叹余事尚须效膑起。”
“知道知道就是这脍炙人口的一了。”左宗棠抚掌笑道。
“读其诗观其人我以为谨慎拘名节是其外表实则他是一个渴望建非常之业立非常之功享非常之名的英雄豪杰式的人物而不是那种规规然恂恂然的腐儒酸吏。”
左宗棠不禁颔:“老兄看人烛幽显微真不愧为涤生的至交!”
说罢二人一齐笑起来。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撑竹排的清癯中年人一边撑篙一边留心侧耳偷听。
水声细碎波纹涟涟。
过一会左宗棠问:“刚才提起看人一事老兄跟那位曾涤生相熟我且问你一句曾侍郎是否也信此相术?”
“涤生最喜相人常以善相人自居。”
“这就好!”左宗棠得意地说“在梓木洞白吃了几天闲饭闷得慌不如我假扮游方之人前去湘乡走一遭博曾涤生一乐顺便打探一下他目前的虚实如何?”
郭嵩焘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好极了!有左三再给曾侍郎加一把火说不定就此烧出位隆兴国运的英雄出来!”
二人又叙了一阵家长里短的闲话这才弃竹排登岸彼此携手而远。
清癯中年人楞楞目送他们的背影低头轻轻叹息起来。
这中年便是江忠源异常想念的湖南奇士彭玉麟!
*******过几天郭嵩焘左宗棠二人上路了前往曾家。郭嵩焘拿出一封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寿昌的举荐信。左宗棠看完信后很高兴说:“荇农这封信来得及时正好为我此行增加几分力量。”便向郭嵩焘拿了这封信继续向湘乡走去。
这一天二人来到湘乡县城拣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住下。夜里郭嵩焘将曾国藩家的位置细细地向左宗棠描绘一番然后又将曾氏一家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并仔细画了一张路线图。
第二天一早左宗棠告别暂留县城的郭嵩焘粘了一部长长的假胡须化装成游历江湖的术士样子独自一人向荷叶塘方向行走。当天晚上宿在歇马镇。
次日午后左宗棠远远地望见一道粉白色围墙便知曾府已经到了。他缓步向曾府走去见禾坪左边一口五亩大塘的塘埂上站满了人。十多条粗壮汉子正在脱衣脱裤个个打着赤膊只穿条短裤。湖南的初夏天气半冷不冷且今天又是一个少见的和暖日子。那些汉子们喝足了烧酒半醒半醉的吆喝一声毫不畏缩地牵着一张大网走向水中然后一字儿摆开向对岸游去。一会儿塘里的鱼便吓得四处蹦跳。头大身肥的鳙鱼在水面惊慌地拱进拱出机灵强健的鲤鱼则飞出水面翻腾跳跃。站在塘埂上的观众也便飞跃着跑向对岸。塘里打鱼的汉子们开始收网了。两边的人把网向中央靠拢数百条肥大的草、鲤、鲢、青、鳙鱼东蹦西跳。阳光下银鳞闪耀生机勃勃煞是逗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