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号角声响起,第一个照面,官军就展露出了他们与农民军截然不同的战斗素养。
在大队步兵尚处于集结状态的时候,山上的斥候们便三五抱团,互相靠拢,借助草丛的掩护,卸下背上的弓弩掩射了起来,成功压制住了农民军毫无准头的箭矢。
“嗖!”
一发弩箭几乎是擦着耳朵窜了过去,将黄四吓出了一身冷汗。
弩这玩意,官府是禁止民间私藏的,他手下的农民军弓箭手,都是原来山里的猎手,单打独斗倒还成,可一旦真与官军照了面,马上就落了下风。
军中斥候本就是一军最为精锐果敢的士卒,当这些职业军人放下散漫的心态投入到战斗中时,所爆发的战斗力绝非这些寻常猎户所能比拟的。
依靠着山间的树木巨石等掩体,以及同伴刀盾手的盾牌保护,斥候们的弓弩命中率和生存几率,相比于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农民军,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斥候们人数虽少,但借助难以快速突进的山顶地形,结成了一个却月阵,在外围的斥候小组,以三人或五人为一个战斗单位,集中射击当面某个敌人射手。
农民军的弓弩刚刚接收几天,尚未培训完毕投入到实战中,故此,农民军的弓箭手还是那些拿着猎弓的猎户和少部分土匪。
或许他们面对山间的野兽能够做到不慌乱,可野兽毕竟是畜生,真到了箭矢横飞的战场上,不被吓尿裤子的都不错了,能做到弯弓还击的都是少数,而准确命中官军的,更是少之又少。
弓弩对射占不到上风,便导致农民军步兵们推进要冒着巨大的伤亡风险,如此这般,仅仅是一百多人的官军斥候组成的防线,农民军竟然在短时间内无可奈何。
而官军却不会给农民军从容等待斥候的弩矢用尽的机会了,抄着钢刀的官军沿着山上斥候扔下来的藤条麻绳攀岩而上,如同蚂蚁一般,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增援山上的斥候。
同时,官军的两名将领商议妥当,陈文绪主攻,樊文炽迂回,七百官军在樊文炽的带领下向山谷农民军的侧后艰难迂回而去。
山谷虽然只有一条路,可说到底,这里的地势算不上什么绝地,两侧的山谷只要想绕,还是能绕的。
若是真的被官军绕到山谷另一侧,两面夹击之下,山上的这四千多农民军,怕是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还是那句话,不能指望上个月还拿着锄头种地的农民,起义了马上就变成身经百战的战士。
黄四的农民军恰恰就缺乏这种成长的过程,而绝大部分在史书中没有留下名字的,每个封建王朝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的农民起义,都是在刚刚起事的阶段就被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官军扑杀了。
“弟兄们,跟我冲!宰了这些狗贼!”
“紫金梁”邓通再也忍不了了,他匪性大发,一把扔下外罩,露出了里面破旧翻毛的皮甲,抄起环首刀冲杀了上去。
农民军的领导层也就是这个装备了,至于其他士兵更惨,还装备着竹甲竹枪。
邓通带头悍勇冲锋,受其感召的农民军脑子一热,暂时忘去了箭矢横飞的真实战场的恐怖,纷纷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扯着嗓子嚎叫着冲杀上去。
“噗~噗~”
南梁官军的三棱箭无情地贯穿了防护作用微薄的竹甲,前排的农民军捂着伤口倒下,后排的同伴跨过他们,继续向前冲锋。
竹甲作为甲胄,是比纸甲还不靠谱的存在,其实想想就知道了,正常的弓弩,在近距离钉透好几根竹子都没什么问题,何况是一层薄薄的竹甲。
真要论防护能力,铁甲最强,南蛮藤甲、明清棉甲这些因地制宜的甲胄也算是正常水平,竹甲、纸甲就完全是不中看也不中用了。
“紫金梁”邓通的骁勇对于战局起到了一定的扭转作用,在他的带头冲锋下,在山头占据了绝对兵力优势的农民军,用人命作为代价将官军斥候的防线极大地压缩了。
“哼,不用上了,令人都撤下来。”
陈文绪一声冷哼,看着血肉横飞的山头,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
见副将不解的样子,陈文绪说道:“本将一时昏了头,咱们根本没必要跟这些泥腿子肉搏,只要围住他们,等樊将军迂回到位,上山无水,这大热天就是渴也能渴死这些叛贼。”
副将恍然大悟,陈文绪说的确实在理,只要官军的兵力铺展开,以双方的战斗力差异,农民军是不可能大股突围走脱的。
而困守山谷两侧,数千人在烈日的灼烤下,可能连两天都坚持不了就要脱水失去战斗力。
爬到一半的官军撤了回来,山头的斥候们也纷纷顺着藤条绳索荡了下来,虽然斥候损失了数十人,可农民军的伏击计划也因此彻底宣告失败了。
“弓箭手,准备!”
陈文绪一声令下,官军的三百弓手列成松散的几列横队,箭壶竖在地上,开始检查弓弦的松紧。
当命令再次传来时,弓箭手们冷酷的目光盯上了两侧山头惶惶然不知所措的农民军士卒。
有的士卒胆子大或是杀的兴起,竟尾随斥候下山袭杀,不多时,便被官军清剿干净了,剩下的待在山上既不敢下去,也不知能做什么,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官军的弓手们张弓搭箭,紧绷的步弓“嘎嘎”作响,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箭矢腾空成雨,复又“簌簌”地落在了只有二十几丈高的山头上。
听着耳边士卒们的惨叫声,黄四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了起来,首领开始怀疑人生,底下的农民军士兵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究是悍匪邓通是个遭得住事的,他咬牙砍断了肩膀上的箭矢,举起刀喊道:“弟兄们,跟老子下山冲了这些狗官军,我们有四千人,当面官军也就一千多,怕了才是缩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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