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飞行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达了铜炉山上空,期间江越的情绪一直高度紧张,如果真的有追兵前来的话,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到达绝圣门后,林霖第一时间去新明殿向林深报告,李明初则被送去医馆,剩下江越一人无处可去,只好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因为有遮山大阵守护,倒也没有额外安排人手保护。
江越开门走进书房,摊开了解析到大半的烟花神通,现在17种基础单元只差两个就可以解析完成,如果顺利的话,几天只能就能搞定。
但他看着书册,精神却始终集中不起来。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杀心过显,即使江越想要找理由说服自己,也不可能找得出来了。
下命令的一定是正教的人,甚至江越能有预感,自己没死成,他们一定会告诉自己,本来就没有想要真正杀人,只是做戏而已。
作为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这种感觉很可怕。
江越呆坐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吃完,起身点亮了灯,到厨房中去寻吃食。
他一贯有储备的习惯,所以也像马千嘱一样,为自己置办了一个灵力驱动的冰箱,拿起蜡烛照亮,冰箱里还剩下不少新鲜的肉食菜蔬。
江越一边下面,一边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原本打算安安稳稳做完几个正教交代下来的项目,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先摆脱卧底的身份,但现在看来,这种设想已经成为了奢望。
正教不会放他走,哪怕自己真的攒够了贡献点数,迎接自己的也只有兔死狗烹的命运。
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反水,但反水也要细细分成几个方案。
最简单的就是直接同时向正教和新教摊牌,但这种情况下,林深很难真正相信自己。
我才刚摸清你们的底细,你就不打自招了?
黄四郎都不信的东西,林深更不会信。
复杂一点,可以做个双面间谍,单独向林深坦白,同时帮助他从正教那边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信息,还是物品,都可以通过林深以及整个机造房的配合,骗取到贡献点数后向正教兑换。
只是,如果自己真的坦白了身份,不知道林霖会是怎样的想法。
林深是一定不会瞒着她的。
最后一种,就是两不相帮,谁也不告诉,只在机造房里安安稳稳地混日子。
这个方案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立刻就被江越否定了。
反水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如果没办法获取进一步的安全,只是在自己心里转换了一下思路,那有什么意义?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要着落到林深身上。
摊牌已经是必然的了,只是还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
既然如此,梧谣那边也需要尽快摊牌了,哪怕手里还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但起码要把事实先说出来。
说到哪一步呢?
是说到正教为了救出陈少安逼迫心明引雷劫自尽,还是说到心明真人本来就没有把她当作女儿?
江越看着锅中浮沉的面条,陷入了沉思。
面条出锅,他端着面把手里的烛台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正打算动筷子时,门被推开,陈信走了进来。
江越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专心地用筷子把碗里的牛肉挑出来,放在一边。
“没受伤吧?”
陈信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是打算要在这里动手吗?豁出去了?”
江越把牛肉送进嘴里,缓慢地咀嚼。
“这是一场戏,指令本来应该送到你手里,但你们走得太急了。这是今日午时刚收到传书,你可以看上面的附带的星图,是两天前的星象。”
陈信拿出密信,上面用灵力拓印了当日星象,是儒家神通“知时”的效果,不能作伪。
密信上详细描述了将要对江越展开的刺杀行动,甚至说明了杀手接到的指令就是要杀掉江越,只不过在她动手的时候,会有人从中阻拦,就是那名妇人的丈夫。
按照计划,这对同样是杀手,却对江越抱着截然不同目的的夫妇会自相残杀,最终同归于尽。
但谁也没有想到,她的丈夫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拦,就陷入了江越的幻境,一直到爆炸把妇人炸成了碎片,他都没有从幻境中醒来。
九尾妖狐的幻境,如非有所防备,哪怕顶尖的修士也难以察觉。
江越看完了密报,随手便仍在一边,陈信看他一副淡漠的神情,开口继续解释道:
“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你会有这种后手,试问谁能想到?所以你这么干,反而让局面变得复杂了,现在那男子已经被上层带走,很快就会清理掉,这件事情不会留下任何手尾,在绝圣门这边,林深只会认为正教要对你不利,你的信任危机会很快解除。”
“嗯。”
江越随口应了一句,把碗端起来,喝了一口汤。
寡淡无味。
“你上次说的要心明真人的履历,我给你找来了,现在要看吗?”
“放一边吧。”
陈信见他情绪不佳,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掏出一叠厚厚的书册,然后默默地坐在一旁等待。
一直到吃完了最后一片牛肉,江越才放下筷子,开口问道:
“你们要杀了我,那梧谣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陈信无奈地看了江越一眼,回答道:
“不是要杀了你,我不是已经说了,这只是一场戏而已……算了,现在你也不相信我。针对梧谣的行动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严格来说,只有你是我的人,梧谣自有她的上线。但我听说,不会要她的命。”
“是不会要她的命,还是你们不会动手要她的命?”
“我很确定,是不要她的命,但可能会用一些手段,让她在短期内闭嘴。”
“比如让她变成植物人吗?”
陈信愣了一愣,疑惑地问道:
“什么叫植物人?”
“不能说话,不能移动,但是活着。离魂症,这你总知道了吧?”
陈信的脸上浮现出恍然的表情,回答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考虑最坏的情况,不排除会有这种结果。但过了这段时间,会有人让她复原的。”
“没关系,杀了她我也不在乎,反正你们也下得去手,不像我,我怕脏。”
江越收拾好餐具,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陈信犹豫再三,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厨房没有灯火,他默念萤火诀,指尖亮起一团光芒,为江越照明。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好受,说实话,这种情况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也会觉得气愤,但是我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忘记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上级那边,我刚刚来之前已经送出去了报告,此事应当会有所补偿的,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告诉我就好……”
“想要的东西?”
江越嘲讽地笑了笑。
“我想要吃一碗牛杂粉,让他们送来吧。要热乎的,多放辣椒,反正别的东西,我要了他们也不会给。”
陈信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等江越收拾好了碗筷,他才默默地熄灭了亮光,跟着他走到院中。
“如果你觉得诚意不够,提出来,我去跟上面商量。但是你应该相信我们,至少你应该相信我,你应该知道,咱们两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是最不想让你死的人之一。”
江越点点头,没有说话。
在陈信的视角里,他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有一点却被他忽略了。
如果正教哪天突然想让陈信死,他难道能反抗吗?
这么说来,他也不过是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没有看清的可怜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