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啥时候接我走啊?”
“等我在城里站稳,你要乖乖听话。”
穗子又梦到母亲回城的画面了,她握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坐着车渐行渐远。
那天她的心情并不难过,因为彼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被抛弃的孩子。
她还站在原地,傻傻的等着那不会兑现的承诺。
这个梦穗子做过很多次。
每当她遇到不如意的事,她就会做这个梦,但没有一次会有此刻这般的忧伤。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就觉得心越来越紧,灵魂都要被这悲伤的旋律带走......
等会,悲伤的旋律?!
穗子从梦中惊醒,枕头都被眼泪浸透了。
她坐起来大口的喘着气,为啥她这么难受呢?
穗子顺着这嘹亮的声音看过去。
她家内个不着调的街溜子,站在院子里,拿着他那破唢呐,一本正经地吹着世上只有妈妈好。
穗子黑线。
怪不得她会哭醒!!!
好好一首歌,被他吹成了“那天我妈走得很安详”!
不哭才怪!
穗子怒气冲冲地冲到院里,准备跟他算账。
“好听不?”于敬亭看她出来了,放下唢呐,满脸邀功。
呵呵,这不比洋玩意钢琴通俗易懂?
“你敢不敢当着咱娘的面吹?”
“媳妇,你或许需要吃个橘子?”战术转移话题。
穗子看他这样,噗嗤笑了。
跟这个活宝在一起,悲伤很难超过五分钟。
于敬亭看她笑了,长舒一口气。
“我用民族乐器打败了洋玩意,既然你愿意听,那么接下来我再吹一首小星星——你打我干嘛!”
姣姣趴在窗台上看她哥挨打,见嫂子把哥哥的唢呐没收了,这才从耳朵里把棉花拿出来。
王翠花也跟着把棉花从耳朵里拿出来,对儿媳妇削儿子这事儿,她表示喜闻乐见。
刚王翠花就想出去抽这小子了。
吹得那是个啥玩意!
“真是怪事儿,我在村里听别人家红白喜事,吹得唢呐都挺好听啊,咋我哥吹啥都那么丧?”
“因为你哥就是个老虎倒上树的货。”
“啥意思啊?”
“虎比朝天!”
王翠花说完又朝外。
穗子用小拳头捶他心口,被他握着手啃了两口,年轻人腻腻乎乎的,真辣眼睛。
穗子的脸上的确是多了笑模样,比刚回来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好多了。
“偏偏你嫂子就喜欢这虎比玩意。”王翠花乐了。
“我哥那虎比玩意是你生的吧?”
姣姣被敲头了,捂着小脑袋一脸委屈。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啥话都说?”
“你先说的......”姣姣还挺委屈。
“我是长辈,我能说,你不行!瞅啥瞅,还不写作业去!”
......
穗子今儿心情不错,她开工资了。
拿着小算盘在办公室里噼里啪啦的打,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于敬亭这几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厨艺见长。
做了很多她喜欢吃的菜,都是补钙的。
穗子胃口好,钙补上来,腿也不抽筋了。
她这段时间特别盼着下班。
下班就有好吃的。
不过今天吃不到了。
“主任,妹夫怎么还没来啊?”张月娥过来找穗子签字,顺便问了句。
“他今天请人吃饭,我自己回去。”
这个月小两口又攒了一笔钱。
于敬亭的工地那边虽然因为挖出人头耽搁了一段时间,但他多了烟草公司给的空饷。
学校给穗子申请了课时补助,加上她这个月给报社投稿赚的稿费,存了四百多。
下个礼拜春耕,让他带着钱回去再还一次拖拉机的钱。
如果顺利的话,春耕完了,拖拉机的欠债就都能还清。
比穗子预计的还要快三个月。
等春季采山收药材,就是纯赚的。
一想到家里马上就能盈利了,穗子心情就特好。
于敬亭今儿跟她提出申请,管穗子要了点钱,说要请他的兄弟们吃饭,穗子特别痛快就给了。
于敬亭赚钱这么快,也是他手下人干活卖力,该拉拢人心的时候就得下本。
“嫂子~”姣姣从外面蹦跶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哥让我接你下班。”姣姣手里还握着串糖葫芦,用她哥给的跑腿费买的。
“嫂子,你吃不?”
“孕妇不能吃山楂,你自己吃吧。”穗子其实挺馋,为了孩子强忍。
她这段时间口味特别重。
酸的辣的甜的,啥都爱吃,有天晚上半夜爬起来,拿着大葱沾大酱,看得于敬亭目瞪口呆。
姣姣本来是想跟穗子分享的,听她不能吃,吃独食有点罪恶感,就努力地逗穗子开心。
“嫂子,我给你破个闷儿啊?”
破个闷儿,就是猜谜语。
“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扎在地底下,打一门口站着的人。”
这个谜语穗子知道,是红萝卜。
可是为啥姣姣说门口站着的人呢?
穗子顺势看过去,噗嗤乐了。
伸手弹了下姣姣的小脑袋瓜,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不要拿别人的穿着开玩笑,不礼貌。”
“哦......”姣姣低头,心说嫂子你笑得不挺开心?
也不怪姣姣顽皮,门口站着的那位,穿得的确是挺......个性。
大红色的裤子,绿色的棉袄,裤子特别的肥,两条腿叠着站,从远看,两头窄中间粗,可不就像个红萝卜么。
穗子领着姣姣从红萝卜身边路过,红萝卜开口了:
“陈涵穗。”
“王佳兰?”穗子走进才发现,这是王佳兰。
“我想跟你聊聊。”
“你的眼睛怎么了?”穗子注意到她有一只眼睛是青的。
“还不是因为于铁根......”王佳兰咬牙切齿。
“啊?”穗子有点惊讶。
王佳兰窝了一肚子火。
她在医院门口见到于敬亭后,回来找老乡多方打听。
知道他在工地拉货,前天,她兴致勃勃地跑过去见他。
去的时候赶上于敬亭扛木头,她在后面喊,他一转身,木棍怼眼眶了,来了个捂眼青。
“所以,你是找我赔医药费?”
穗子不知道该气这姑娘缠着已婚男人,还是同情她。
这姑娘对于铁根的坏一无所知。
穗子严重怀疑,于铁根是故意的。
“不,我不是找你赔钱,我是来——”王佳兰勾起一抹古怪地笑,“我是来带你捉奸,就是现在,于铁根现在跟女的搞破鞋呢,你跟他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