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何事需要谈?”
燕赤霞冷哼一声,倒是不减高傲,他对这个大天尊可没什么好感。
更何况,轩辕剑传来的天音描述,此人乃是窃天的大魔,阻道的无上天魔,修道之人谁会喜欢?
“怎么会无事可谈?”
洛姜一笑,道:“你本是名震关东广西二十六省的判官,更是天下第一剑客,仕途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怎么不在官场中混,成了闲云野鹤,化外散人?”
“燕某闲散惯了,想静诵黄庭,不理世事,有何不可?”
“是闲散惯了,还是见惯了,不想管?”
手指一点,齐腾一的画面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县令大人,应了我们的条件,这一箱金条便是你的了。”
县令府邸,齐腾一坐客座上,将一小箱放置桌上打开,明晃晃的金条光芒耀眼,叫这郭北县令贪念大生。
这可是一箱黄金!
此时乃是大明朝之时,官员俸禄之低,养活一家子都勉强,便是一箱足银都能叫他一个县令官欣喜若狂,抛弃所谓的原则。
更不要谈,他本就没什么原则。
“好说!好说!”
县令腆着个大肚子,抚着胡须,笑眯眯道:“你等化外之人,在我这郭北县弃佛绝道,重立新教,不算什么大事,我看哪个贱民敢闹事?”
齐腾一皱了皱眉。
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察言观色,替他开口道:“我等奉掌教道主之命,不是来弃佛绝道,而是要收归正统,一扫天下邪魔淫气,省得白莲祸世,景教乱华。”
“伐山破庙,一扫妖氛邪神,县令大人莫要误会了。”
“懂,都懂。”
县令一摆手,不以为意。
真当他是纯草包不成?
听过道士算天命,见过和尚解因果,当朝国师便是个佛门大士,怎能不懂宗教事?
还伐山破庙,一扫妖氛邪神?
以为本大人不知祖天师干什么起家不成!
伐山破庙,伐的哪家山?破的哪家庙?六天故鬼,当年不也是要伐要破的么!
再讲了,白莲教祸世才多少年,您道教那才是地上道国,祸世之教的祖宗。太平道主张大仙,海贼之始孙天师,哪朝哪代都不敢忘啊!
你们这么说,我自心里有秤。
拍拍手,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进来,后面跟着俩衙役,架着一青年汉子,蓬头垢面,身上青紫一片。
那师爷将一打黄纸呈上,跪礼道:“大人,这人才吃了十板子,便都交了,兰若寺及百亩僧田,一座山峰的地契,都在此处。”
“拖下去,打发一吊钱,别污我眼。”
“喏。”
师爷一挥手,带着两个衙役便出了大堂,出了府邸。
显灵将那一打的黄纸地契翻了翻,大粗萝卜手点了又点,交到齐腾一手上。
“这兰若寺,便是你那什么……”
“是太上道。”齐腾一提醒道。
“没错,就是那什么太上道。”县令接过话茬,“这郭北县周边,就这一座兰若寺昔日香火旺盛,如今也是枯败不堪,没了人气,你们要伐山破庙,就去吧。”
齐腾一示意之前那开口的大学生去将地契收好,站起身来,行一礼。
“那我等便告退,县令大人便不必送了。”
……
洛姜轻敲御座扶手,道:“这一幕,燕剑仙可有什么想法?”
燕赤霞紧握拳头,却又松了,脸带不忿:“我能有甚想法?不过一个欺压百姓的硕鼠狗官罢了!”
“只是一个狗官?”
凌空画面一转,是府邸外面。
那师爷掂量掂量一吊铜钱,朝着那被衙役架着的汉子啐了一口,糊一脸,道:“你个贱民痞子,也配领这一吊?”
他将一吊拆出十个子,扔进那汉子的破衣口袋里,又拿出四百文,一个衙役两百文。
“两位,给我把这贱民扔到县城外去,别扔城里。”
“咱这位县太爷啊,心善,见不得县中饿死骨、病死尸,省得贱民污眼。”
“得令!”
俩衙役听了,就跟拖死尸似的拖着这汉子,一路拖拖拽拽,便到了县城门,与几位守城的说上几句,哈哈大笑,便把那有进气没出气,正面血糊糊的汉子扔出了成,一个难民窝子里。
汉子落地,怀里的一文落地,四周难民就跟见了油的老鼠,乌泱泱一片围了上去,甚至互相打起架来,将汉子一身衣服都扒了,十文钱自然也被抢走,分毫不剩。
此时节,虽不是腊月寒冰,却也有些凉风吹人,要裹裹衣裳
不过盏茶的功夫,汉子的胸膛便没起伏,脸青了,整个人都开始僵硬起来了。
他死了。
到此时,洛姜才是将画面撤了,歪着头,看向燕赤霞。
“那这般呢?你有何感触?”
燕赤霞默默不语,忽然暴起,手掐剑诀,轩辕剑出匣,凝聚威势,便要斩掉洛姜。
“你个窃天的大魔!阻道的天魔鬼祟!”
“若无你遣人买地,怎会平白遭此杀业!该斩!”
当!
须弥山印凌空一飞,便将那口轩辕剑挡住了,反震回去。
这是以某无上大神通须弥山王拳转化符文神通,升华锻造成的法宝,号须弥山印,真有股须弥山的韵味,宇宙中央,星转轴心,不曾展现威势,便将燕赤霞的法宝给震飞了。
“你是在迁怒。”洛姜很有耐心的模样,看着燕赤霞,口诵之音,好似靡靡,勾人入魔,“你不是静诵黄庭,不理世事吗?”
“不错,是我遣人买的地,可那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皆为王臣。我与王臣买王土,怎的,死了个人也要按我头上?”
“那人是我杀的?”
“那刑是我施的?”
“那钱是我扣的?”
“那衣是我拔的?”
“人是冻死的,刑是衙役施的,钱是师爷扣的,衣是难民流民拔的。”
“你燕赤霞要做英雄,那杀我作甚?杀师爷去,杀衙役去,杀难民去,在我面前,与我逞威风,什么意思?”
“真正杀了那人的是谁,你会不知?”
弹指间,轩辕剑碎,洛姜能碎第一次,这重炼的便能碎第二次。
“我给你个机会。”
洛姜手一划,画面再现,县令、师爷、衙役、难民窝分割成四个屏幕,在燕赤霞四面环绕。
“造杀业的都在此,你若是要斩,点点头,我便杀了他们。”
燕赤霞双眼通红,面前不像是四面,而是百面、千面。
曾经身为判官,见过的,听过的,处理过的,种种不平之事尽数浮现眼前。
官官相护,冤假错案!
他再如何正气凛然,再如何名震二十六省,那也是个判官。
前证不为证,原告变被告,一张条子,犯人八抬大轿出了狱,好好的可怜受害人,落水而亡,连个尸体都找不回来。
天魔妙音,祸人心神。
洛姜唇舌一言,便叫燕赤霞陷入了走火入魔之幻景当中,面红好似猴屁股,血灌瞳仁,似要拔剑斩四方,杀一个血流成河。
幻景之中,数不清的血手抓住了燕赤霞的裤脚,一点点向上,要将他淹没。
怨气、煞气、魔念。
燕赤霞的头,渐渐地,缓缓地,要点下去。
当!当!当!
空中,一团黄金符文收缩扩张,发出道道金铁音,震天响地。
一道清气悄然浮现,入了燕赤霞口鼻中,复生清明,止住了动作,反摇起来,道:“你个窃天魔,妖言惑人。”
“因果因果,因不在你,不在他等,而在世道,我便是屠戮百万数,又有何用?”
“啧!”
洛姜一撇嘴,将轩辕剑又重组回去,扔到地上,也不回话,而是抬起头来,望向宫宇穹顶挡住的天空。
“你倒是好运道,有天助。”
“不过要纠正你一点,我来不只是窃天,更是开劫!”
“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