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细辛正在吃东西。
她给自己做了一盘随拿随吃的小点心,小小巧巧的,棉花糖一般,软糯香甜。
她吃得很快,嘴边还沾了细细软软的糖粉,却一点都不显得粗鲁。
女佣拿了纸巾过来,点点自己的右颊提示:“这里。”
陆细辛一怔,而后对女佣轻笑:“谢谢。”
其实,以前的陆细辛很爱笑,像个小太阳般,所有人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围在她身边,就像行星围绕恒星。
那是骨子里本能的吸引。
但是后来,陆细辛渐渐就不爱笑了。
不过还好,她现在念头通达,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桎梏她了。
吃完点心,陆细辛倚在沙发上,羽睫翩然,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见状,女佣有些意外,问了句:“陆大夫不生气吗?”
陆细辛慢慢掀了掀眼皮,转眸过去,颇有不解:“生气什么?”
“那个古良姜那样说您,您不生气么?”女佣义愤填膺,她是从管家那边知道古良姜的名字的,觉得那丫头实在太过分,若是换成是她,一定要对骂讥讽回去。
不过,陆大夫人身份比她高,这样子回骂,姿态不是很好看,也低级,最好还是打回去。
就像小说里面的霸气女主一般。
眼眸一抬,气势倏然一变,霸气凛冽的一巴掌打回去。
陆细辛被女佣的想法逗笑了,倒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
女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怎么办啊?”
对骂回去显得很没品,但是打回去又觉得有点过了。
陆细辛笑完后,身体前倾,双臂撑在案几上,掌心托着下颌。
两条细白修长的腿,随意轻晃。
这道题,她还真会。
读高中那会,有个刚升到初中部的小破孩,总来纠缠她,想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小破孩家境优越,又惯得厉害,在小学部时就是学校一霸。
无论走到哪,身后都呼啦啦跟着一群小破孩,一副大哥做派。
那时候,陆细辛被他缠得不胜其烦。
讲道理吧,说不通,对方胡搅蛮缠不讲理。
骂吧,显得她很泼妇,而且她显然没有骂街的经验,一旦对骂起来,就会被对方拖到同等层次,并且用他做小痞子的丰富经验打败她!
打吧,对方又只是一个小破孩,才12岁,比她小好几岁,稚气未脱的模样实在下不了手。
最后,陆细辛就想了一个办法。
她找到小破孩的妈妈,拿出了自己全市第一的成绩单,说要为他补课。
还说要想提高成绩必须尊师重道,以后小破孩要管她叫姨。
并且有理有据地劝服了他妈妈,让他妈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己这个皮儿子必须得打,狠狠地打。
于是乎,小破孩英语不及格,妈妈扑上去打;
小破孩语文考试作文不写,妈妈扑上去揍;
小破孩上课睡觉了,妈妈扑上去掐:
……
不到半个月,小破孩就顶着肿了一大圈的屁|股,跪下来求她了。
哭得声嘶力竭:“阿姨啊,求您了,别给我补课,别给我妈打电话了,我发誓再也不纠缠您,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陆细辛单手支颐,答应得免为其难:“好吧,不过,倒也不用不见面,毕竟我还蛮喜欢你家我姐做的提拉米苏的。”
闻言,小破孩都快哭惨了。
他是甩不脱这女魔王了么?怎么这么倒霉啊!
明明是想找个漂亮女朋友给自己长面子的,结果倒好,找了个姨回来。
他妈现在老喜欢陆细辛了,她说什么,他妈都信,简直是引以为知己。
过往的12年,他妈都没舍得碰他一根头发。
陆细辛出现才半个月,他妈就要揍死他了!
过后,陆细辛把这件事告诉李爷爷。
李爷爷拍了拍她的头,夸她做得好。
他说:“以后,你的生活中会遇到很多这种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素质低的人,这种人跟他是沟通不了的,就像你之前说的那般。
道理呢,讲不通;
反唇相讥,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且还有失风度;
动手又得不偿失。”
说到这,李爷爷顿了下,继续:
“对付这种人,上策是提高自己,远离垃圾人存在的环境,当你的身份地位高不可攀时,周围之人都是素质高的优秀之人,也就不存在垃圾人了。
中策是降维打击,就像你对付那个初中生一样,根本不需要理会他,直接找身份高他一级,能管住他的人。
对抗之中,兵对兵,将对将,身份层次不同的人,最好不要直接对上。
就如同现在的大领导一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从不会直接对上底层员工,如果底层员工真的惹恼他,他只需要找到底层员工的直属领导,一句话吩咐下去,底层员工就只能走人。
下策是直接反击回去,虽然满足了一时之气,但却是十分不妥的。”
对于古良姜的嘲讽和奚落,陆细辛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谁会跟一个吠吠吵闹的小泰迪计较呢,只需在她过分吵闹时,提醒一下主人,叫他管好自己的宠物罢了。
这类不乖不听话的小宠物,自会有主人管教。
她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陆细辛淡淡回了女佣一句:“她爷爷自会管教她。”
女佣觉得这样太便宜古良姜了,嘟囔:“听说古良姜是古康泰唯一的孙女,日后要继承康泰制药的。”
听到这句,陆细辛嗤笑一声。
而后抬了下眸子,语气不急不缓:“谁说唯一的孙女,就一定能继承康泰制药了?”
女佣一怔,下意识望向陆细辛。
但陆细辛已经垂下眸子,遮掩住眸中的幽深。
许是她好性久了,竟让他们真的生出错觉,以为她好招惹。
她曾经对陆母心软,现在对爷爷心软,过去对白芷也有三分忍让。
但是面对其他人,她可就没这么好性了。
——
此时,在另外一边的花溪别墅。
古良姜正坐在沙发上,嘟囔着叱骂陆细辛。
若不是她,她们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被赶出迟家。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不说自己给迟平安治病,你说是不是啊,爷爷?”古良姜转向古康泰,寻求赞同。
古康泰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突然睁眼,视线凌厉逼人,带着审视:“你之前说,陆细辛让我去见她?”
“是啊。”古良姜撇嘴,“还气势汹汹的,她以为自己是谁。”
古康泰蹙眉,陆细辛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他去见她,应该是有缘由的。
“是不是你做的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那又如何?”古良姜不以为意,“我不光讥讽她,还想打她么?哼,自以为是的家伙,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开口就是‘你爷爷也在吧,让他来见我’,什么东西?”
“住口!”古康泰骤然暴怒,望着古良姜的眼中全是失望。
这就是他孙女,他给予厚望的孙女。
没有遗传到他一丝精明,反倒蠢如猪彘。
“古青葙她们不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古泽爷爷当初是属意陆细辛做古家家主的,甚至连古元胡和古半夏都提前给了陆细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陆细辛的家主之位板上钉钉!”
古良姜皱了下眉,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古康泰闭了下眼:“古泽是什么人,你以为他会选一个草包做古家家主么?陆细辛连医科都不学,甚至跑到海城几年不回家,可即便如此,古泽仍是念念不忘,想要她继承古家。”
古良姜愣住,呆望爷爷。
古康泰:“一个被古泽如此看重之人,她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们虽然站在白芷一方,但为的是利益,是古家的方子,不是为了去得罪陆细辛的!”
说到这,古康泰语气之中已带着颓然之色:“如今,白芷地位未稳,陆细辛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尤其是在白芷如此之蠢的情况下。
“爷爷。”古良姜叫了一声,脸上难得出现慌乱。
古康泰:“我送你出国吧,公司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爷爷!”古良姜脸上血色尽失,“就因为我得罪了陆细辛,您就要放逐我么?我可是您唯一的孙女!”
古康泰垂眸:“你还是不懂,你以为她说让我去见她,是真的想见我的意思么?”
古良姜不懂。
古康泰叹气:“她说这句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借你之口,告诉我,你得罪她这件事。”
谋算人心到了这种地步。
白芷和林景天真能是她的对手么?
仿佛一瞬间,古康泰就衰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