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长老返回夜家,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当年从孤儿院找到少主夜斯年时,少主已经八岁。
以往夜家的少主夫人都是从小培养,但是夜斯年已经八岁,再从一二岁的小婴儿中培养少夫人,年龄相差太大,就不合适了。
所以,就挑选了几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着重培养。
夜家对少夫人的要求很高,不仅要漂亮优秀出色,能力强,以后能担起夜家。
更要求心性。
也就是说,少夫人不能对娘家有太深厚的感情。
成为夜家少夫人,就必须全心全意为夜家付出,心中不能有一丝杂念,更不能对娘家过分关注。
因此,陆细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夜家的控制当中。
包括,五岁那年走失,以及与白芷的反目成仇。
唯一的一次意外,就是白芷太激进,将陆细辛推下悬崖,导致她失踪一年。
好在后来找了回来,没出现什么大差错。
长老会对陆细辛非常满意,无论是外表、才智还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
唯一的不满,就是陆细辛个性太强,不好压服。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刺头没关系,好好打磨就是了。
夜家还不至于收拾不了陆细辛一个小丫头。
更何况,她能有今日这番造化,被古泽收养,成为当世名医,并继承古家,都是夜家所恩赐。
她若是有点良心,就该感激夜家才是。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没有这样一番磨练,也不会成就今日的陆细辛。
五长老回来后,将事情告诉给大长老。
大长老就去见夜斯年了。
夜斯年坐在书桌后面,穿了一件浅灰色衬衫,衬衫领口上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冷峻、严谨、透着一股难以明说的禁欲。
看到大长老过来,夜斯年只是抬了下眸,复又低下头去,继续看资料。
夜家向来是一明一暗两个主人统领,在明面上的家主是夜斯年的二叔,也是下次换届竞选的有力竞争者。
而夜斯年则负责夜家暗面的一些生意事物。
“少主。”大长老先开口,“陆细辛……”
刚说了三个字,夜斯年眼中就闪过一抹清晰可见的不耐。
夜家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虽然底蕴丰厚,但也存在着一些陈年陋习。
就比如:少主夫人的试炼,用试炼考验做借口,说白了不过是玩弄人心。
夜斯年很反感这种试炼,但是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跟长老会抗衡,所以不会明显上反对,但透露出来的态度却是消极的。
“少爷。”大长老神色严肃了几分,语气冷厉,颇有几分警告之意:“少主夫人的试炼,是夜家传承了上百年的规矩,从没出过岔子,少主不要动歪心思,若是……”
话未说完,就被夜斯年冷笑着打断:“既然从未出过岔子,那为何夜家每任少主皆是短命,子嗣也不丰,还有我,夜家势力如此之大,为何我还能流落在外八年,在孤儿院受尽苦楚。”
这回,大长老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道:“少主,少夫人这件事暂且不提,只说她身上古家家主这一身份,方才五长老过来说,陆细辛拒不服用大补丸。”
夜斯年懒得理会这类小事,直接摆手:“你们自去处理,不用回我。”
大长老离开后,一个仿若幽灵一样的人突然出现,立在夜斯年身后:“少主。”
“夜丁!”夜斯年眼前一亮,“有消息么?”
夜丁等人是夜斯年羽翼丰|满之后,自己培养出来的势力,只听命他一个人,不受长老会管控。
“没有。”夜丁摇头:“时间过得太久,许多事情都难查到了,不过还是有些消息。”
夜斯年压抑着胸|口的激动:“快说。”
夜丁细细回禀:“当年毗邻孤儿院的一共有两家幼儿园,一个是国际幼儿园,一个是市立第一幼儿园。两家幼儿园都是海城最顶尖的幼儿园,只不过,一个是私立,一个是公立。
少主是在二十年前的一次互助活动中,与旗袍女孩相识。属下查阅资料,发现在那个时间段,有两个班级对孤儿院进行过捐助,共有37个女孩。”
“这是37个女孩的资料。”夜丁将一摞档案放在书桌上。
夜斯年看着书桌上一摞资料,指尖泛起阵阵酥|麻。
二十年了,他终于能找到囡囡了么?
右手抬起,几次想要拆开资料,但是又都放下。
夜斯年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囡囡时的情景,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旗袍,头上梳着两根小辫子。
过来捐助的幼儿园老师,让小朋友们一人拿一只礼物,给孤儿院的小朋友们送过去。
夜斯年自尊心强,不愿意当众接受别人的捐助,在其他孩子跑到前面争着抢着拿礼物拿玩具时,他就躲在后面,寒着一张小脸,一动不动。
他也是想要玩具的。
孤儿院里的孩子,能吃饱穿暖已经不容易,怎么可能会有玩具这等奢侈品。
但是幼儿天性,没人不喜欢玩具。
哪怕骄傲如夜斯年,也是眼巴巴望着前方台子上的小汽车。
可惜,小汽车被另外一个小男孩拿走了。
夜斯年失望地低下头,转身往房间走。
就在这时,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叫住了他:“哥哥,你怎么不拿礼物啊?”
穿着小旗袍的囡囡哒哒哒跑到他跟前,歪着头看着他空空的双手。
“怎么办呢?”小女孩很为难,台子上面已经没有玩具了,但是小哥哥还没有。
怎么办呀?
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小女孩拍手道:“小哥哥,我明天再给你送来一个玩具好不好?”
夜斯年年纪小小,自尊心已经很强了,他撇过脸,想说不要。
但是,面对着眼前漂亮得惊人的小女孩,不知怎的,拒绝的话就没说出口。
只是偏着头,一声不吭。
小女孩将手上的巧克力递给他:“小哥哥给你吃,我叫囡囡,明天来给你送玩具,你在门口等我好不好?”
那是夜斯年第一次吃巧克力,甜甜的,带着些微的苦涩。
时过多年,夜斯年已经不太记得小女孩的面容了,只记得她身上火红色的小旗袍,以及一块挂在脖颈处温润奶白的玉牌。
上面还写着一个字。
可惜,当年的夜斯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