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余骑蛮兵与李绩业人马撞了个对脸,双方都是一愣,然后李绩业一方面露惧色,转身就跑,而蛮族则无比兴奋,拍马便追。
蛮兵勇健,自小就弓马娴熟,眼看他们距离李绩业等人越来越近,却冷不防一骑从斜方杀出,正是归烬。他如热刀切黄油一般捅穿敌阵,钢刀一扫,便噗嗤嗤的带走了七八颗头颅。
蛮兵大惊,首领分出一拨人截杀归烬,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继续追赶李绩业。
但没跑出半里地,后面马蹄声再次响起,首领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就见归烬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手持钢刀再一次追杀而来。
“当心后面!”
首领刚喊一声,就见又是数颗头颅飞起。蛮兵大惊,有人想要快马加鞭摆脱追击,有人却要回身捉拿归烬,一时之间阵型大乱,被归烬抓住机会,又是连出数刀,带走几条性命!
“别乱!”首领叫道:“放箭,射死他!”
蛮族善骑也善射,当即开弓搭箭,顿时就有无数箭矢向归烬袭来。他冲的极快,却依旧躲闪不及,胯下战马瞬间中了数箭,长嘶一声栽倒,扬起一片尘土。
蛮兵以为诛了强敌,正大声喝彩,归烬却撞碎烟尘一跃而出,一刀斩下一名蛮兵头颅,然后抢了对方战马,再次发动攻击。
蛮兵又惊又惧,又是一番齐射,归烬故技重施,舍了自己坐骑,在地面一个翻滚躲开箭雨,然后再次跃起,杀人夺马,勇猛无比。
如此几次,蛮兵也是被杀的胆颤心惊,李绩业等人趁势回援归烬,前后夹击,蛮兵彻底没了士气,急忙逃窜。
李绩业等人追杀了几人便停下脚步,眼看归烬还是拍马向前,李绩业连忙喊道:“归烬,穷寇莫追!”
可归烬却扔下一句“除恶务尽”,单枪匹马追了上去。
他和蛮兵都是驭马高手,转眼就奔出老远,李绩业等人想要支援却追赶不上,只得放弃。
“归小将军也太莽撞了。”
“就是。咱们能赢已是侥幸,难道他还想把蛮兵杀光不成!”
“到底是少年心性,不够稳重。”
侍卫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却没发现自己对归烬的称呼从刚开始的“那小子”已经变成了“归小将军”,可见他们终究是被归烬刚才的表现折服。
李绩业担心归烬,也没心思反驳,只是命令众人稍作休息,待体力有所恢复便立刻支援归烬。
可没等他们喘匀了气,归烬就已经返回,他满身鲜血,连牛皮薄甲都被染成血红,手中钢刀更是滴血不止,身后还跟着十几匹蛮族战马,竟是满载而归。
李绩业等人大惊,直到归烬翻身下马,他才回过神来,出声问道:“那些蛮兵?”
“尽数诛了。”
“就你一人?”李绩业难以置信道:“你没骗我?”
归烬奇怪道:“他们士气崩溃,心胆俱寒,不过一堆土鸡瓦狗,我一人杀之,有何奇怪?”说完他看了一眼众人,讽刺道:“前几年潼关大败,郎安国几万人被蛮兵几千人追的乱跑,你们都能接受,如今我不过是一人追着二三十个蛮兵乱跑,你们便不信了?怎么,是我大齐儿郎天生下贱,生来便低人一等吗?”
众人羞愧不已,连道不是,李绩业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归烬如此英勇,前世却因为皇位斗争,被他囚于狭窄院落,终生无缘战场。以至于归家落难之后,大齐再无可堪大用之将,不断割地赔款苟延残喘了十几年,最终还是被攻破京师,灭国而亡。
遥想当年归烬偷跑被他捉回来后,他曾问过归烬:我捉你回来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手脚皆废,武功尽失,去了前线又能如何?
归烬答道:我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便是杀上一名贼寇,也比你们这些整日勾心斗角的达官贵人强上百倍!
当时李绩业只当归烬口出狂言,但现在看来,他却是错的厉害。
归烬手脚虽然废了,但精神没有,若是当初放他赶往前线,或许真能创造奇迹也不一定。
正如自己小妹所言,归烬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如同太阳,让人心生向往,忍不住追随!
李绩业一阵激动,上辈子他错了,这辈子他不打算重蹈覆辙。
“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打退蛮族!”李绩业紧紧按住归烬肩膀说道。
可归烬却摇了摇头。
李绩业大惊:“连你也做不到吗?”
“我能做到,但只赶跑蛮族还不够,想要保黎民安康,还得杀光他们才行。”
“杀光?!”李绩业惊讶无比。
“没错。”归烬点头:“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众人一片大哗,李绩业也是震惊不已,厉声说道:“老弱妇孺本是无辜,枉杀恐怕不祥,须知圣人有云……”
“无辜?”归烬打断了李绩业,冷笑一声说道:“老人为蛮兵提供了物资补给,女人也能为蛮兵产下后代,而每一个蛮族幼童都是潜在的敌人,他们享受着劫掠带来的财富,将杀人的强盗当成英雄崇拜,根本就配不上无辜二字。反而我大齐百姓安分守己,却遭受无妄之灾,往往家破人亡,那才是真的无辜!我也是奇怪,你们这些世家名门,个个学富五车,比我这粗鄙武夫要高明许多,可大齐百姓遭难的时候你们不闻不问,蛮族稍有损伤你们却一个个悲痛莫名,你李绩业到底是大齐的王子还是蛮族的王子?你们这些侍卫到底是大齐的侍卫还是蛮族的侍卫?”
众人羞愧,说不出话。
李绩业吱唔道:“可杀戮过重有伤天和,恐怕引人非议。”
“我问心无愧,何惧非议?”归烬懒的跟李绩业废话,摆手说道:“算了,你这样的公子哥身娇肉贵,必是爱惜羽毛,我跟你废话作甚。”
说完他也不待李绩业答话,干脆的除掉甲胄,处理自己伤势。
李绩业这才看到归烬肩头中了一箭,惊呼道:“你受伤了?来人,快拿金疮药来!”
“不用。”归烬说着抽出靴中匕首削断箭杆,又用尖端挑出箭头,接着撒上归家特制伤药,最后缠上裹布,用牙咬着配合打结,手法娴熟无比,待侍卫们手忙脚乱的取来金疮药,归烬早已整理妥当,连甲胄都重新穿好了。
“你们还是回去吧。”归烬好心劝道:“战场艰险,真不是你们能待的地方。”
众人羞愧不已,李绩业仍是咬牙说道:“我知道我还不合格,但我脑子还算聪明,我愿意从现在学起,保证不会拖你的后腿!”
“你脑子聪明?”归烬看他一眼:“急功近利,主次不分,以至于被陛下猜忌全为别人做了嫁衣,你管这叫聪明?”
李绩业胀红了脸,说不出话。
两世为人还没归烬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看的清楚,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我会改的,你相信我!”
李绩业努力挽尊。
“算了,你是王子,想跟就跟,但还是那句话,若是落下,我可不会等你!”
归烬拍马欲走,一名侍卫却叫住了他。
“归小将军,您的爱驹伤重,您还是去看它最后一眼吧。”
归烬神色不变,走到满身箭矢的马匹身旁。他能躲开箭矢,马却躲不开,如今这匹黑色战马身中数箭,眼看是活不成了。
看到主人前来,战马喘着粗气,去舔归烬手指,而归烬也轻抚马面,眼露悲伤。
侍卫们都是爱马之人,见状也是感同身受,正想要宽慰一二,却见归烬突然抽出短匕,猛的刺入战马心脏,让它瞬间而亡!
众侍卫大惊,几个急性子的更是大骂道:“它忠心护主,你怎可杀它?你还有没有良心!”
“它伤重不治,如此痛苦,不如我给它一个解脱。而且……”归烬合上短匕,冷声说道:“杀它的不是我,而是蛮族!它需要的也不是怜悯,而是复仇!”
说完,归烬不再回头,翻身上马,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