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便有第一批人马前往侬军营寨周围,可以将这批人视为探子,但是之前探子从未布置地如此遥远。
这个任务非常重要,涉及消息传递,倘若萧注那边纵火,引得侬军骚扰而宋巡这边又没有跟上。一旦侬军平定萧注之乱,到时候,即便是奇袭后营,收效肯定也不明显。
另一方面,这个任务极其危险,想要获取第一手消息,那必然是要尽可能靠近侬军大营才行,可是侬智高必然广布探子,遭遇战的可能性非常高。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需要熟悉侬军布置,最好能够在被发现的时候欺瞒过关,再不济也能够强行以武力突围。
为此,宋巡准备与败军之将侬夏卿见一面,战败之后,宋巡一直没有杀他,也没有交往汴京,而是一直放在手里,认为定有大用。
眼下,这用处不就来了。
樊圣有些犹疑地问道:“他可是侬智高同族,能相信吗?若是出卖我们,到时候整个计划都白费了。”
宋巡道:“侬夏卿固然是侬智高同族,他同时也是侬智高的杀弟仇人,便是跑回去,侬智高也饶不了他。”
“若是军情被他刺探出来,可就未必了。一个死去的弟弟,哪里有现在的大军重要,说不定侬智高还会重新拜他为大将呢。”
战场之上,哪里能够一点风险都不承担呢?樊圣之言并无错处,只是眼下最适合这个任务的确实是侬夏卿。
“倘若侬夏卿叛逃,我愿去信太子殿下,承担一切责任。”
听得宋巡如此说,樊圣不语,只得在一旁看着。
不多时,侬夏卿被押送来此,“小人侬夏卿拜见宋将军!”侬夏卿用有些怪异的腔调向宋巡行礼,这些日子在牢里他也是花费不少功夫学正言雅音。
这样的人,求生的欲望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他最大的忠诚只献给自己。
“几日之后,将有大风自南而来,我军决意趁机进攻侬智高。”
翻译将宋巡的意思传达给侬夏卿,侬夏卿的眼睛都瞪圆了,包括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不可思议。而之前最为担心的樊圣在此刻却反而放松了心情,这下稳了。
“我准备让你前往侬军大营附近侦探侬军动向,及时传回消息,可明白?当然,你若是想要带着这消息给侬智高也行。”
翻译传递,侬夏卿便高喊道:“小人万万不敢,小人万万不敢,那侬智高眼下怕是恨死小人,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杀的。将军赐小的一条生路,小人必当竭命以报。”
“也不会中途逃离吧?”
“不会,不会。小的哪里敢呐!“
“既然如此,便趁夜赶路吧,外间马匹干粮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为了这次计划,宋巡可是将好不容易买来的马匹尽数用在这里,滇马虽然相对矮小,但是矮矬子里面拔高个,总有适合当战马的。
为了避免马匹中途无力倒毙,此处近六十匹马匹,连侬夏卿在内共三十人,武院学子占其中半数,一人双马,便是要逃,也逃得快些。
其实宋巡买了有上百匹马,只是除却武院学子外,军中善马者就这些,否则还可以再多些人手。
一行人驱马而行,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侬夏卿究竟会不会叛变呢,谁也说不好,宋巡所能够做的,便是竭尽所能降低这个风险。
一旦他有不轨的迹象,其余人也能够顺势杀了他。但这属于比较坏的情况,但愿不要发生。
短短时间内,无数思绪搅扰在心头,即将大战,多少人真的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不过是文学家们的想象罢了。
想着想着,宋巡将目光转向了天空,头顶,是明亮而皎洁的月亮,繁星满天,完全看不出一点要有暴风雨的迹象。
“真的会有雨吗?”宋巡喃喃自语,北方出身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天气会有暴风雨的出现,一点云也没有。
这场战斗,是一场超出知识范围的战斗。因为战斗最大的武器,是天象,是老天爷的力量。若是不来,或者来错了地方,亦或是晚一个月来,一切布置都要改变。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批又一批人马从船厂离去,在侬军大营与船厂之间建立起密切的哨探点,同时拔除对方的探子。
每天宋巡最为关心的便是天象,时不时地就望向天空,原本万里无云的天象,在短短两日内,不说剧变,但是同样可以明显看出云朵变多,云层变厚。海风似乎也变得更为凌厉了,外出的渔船纷纷靠港,繁荣的港口贸易转瞬间变得清冷无比。
天象的变化打消了宋巡最后一丝顾虑。
会议结束的两日后,就连宋巡也启程出发,带上了余下的所有武院学子,基本上将船厂青壮调空了。此外还有一些矢志杀敌的老人(三十五,四十岁以上人),统共近两万人。
船厂前所未有地空虚,一旦外敌入侵,后果无法料想,若是宋巡等人全军覆没,后果同样可以预料。
人数虽多,经过训练的只有两千人,加上初步训练的,也只有五千人,占四分之一。这些经过训练之人也没有人人穿甲,约摸千人有轻甲。
没有经过训练之人,主要是负责追击战,逼降,当然前提是宋巡等前军能够攻破侬军营帐。或者这项工作也轮不到他们,说他们是后勤或许更为贴切一些。
倘若这些人不算战斗人员,船厂而今能够拿的出手的,那就只有五千。
侬智高从广西带来的嫡系人马,至少万人以上,没有这批嫡系,也裹挟不了十万的军队。
战斗的结果,会是如何?
行军的路上,风声渐大,在海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明白,这个风声一来,基本上就意味着台风即将来了。
侬军内并非没有人看出这一天象变化,大风将至,连续不断的进攻也消停下来,侬军大多数人都躲在营帐内,准备迎接这场暴风雨过去。
当日夜,狂风大作,萧注依照先前的约定,率先统率人马搅动乱局,趁着飓风夜起,纵火焚烧蛮船,一时大火冲天,十里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