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这是赵昕算计好的林家民女进城的一天,在整个东宫上下的保卫下,这进京的一路,虽是艰难却也有惊无险。
在开封府上下,除却赵祯这个天子之外,论人手,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赵昕可不弱,抄家灭门的事情,也不是干不了。
由两只驴子牵引的车内,是林雪与她家老妇二人,除此之外,便是何商英。当然,还有或明或暗在附近的东宫侍卫。
年纪不满二十的何商英就好像林雪的长兄一样,事实上,何商英如今也算是承担着这一责任,还让雪儿叫他大兄。
前几日捡回了一条命的何商英,明知道此行危机重重,但是赵昕下令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出面护送,因为他从心底中认为这是一场无比重要的任务。
精神的力量足以让人忘记生死的危险,舍身取义,如是而已。
林雪拉开帘子,朝外面看了过去,人群明显比之前一路要多许多,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大兄,前面就是城门了吧!”
若不是身上背负着为父申冤的使命,林雪现在定然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欢快地跑出去玩闹了。
何商英回道:“近了,再有三四里地就到了。过了眼前这山头,就能够看见城门了。”
“我只是在幼时随父亲来了这里一趟,记忆倒是模糊了。”说起父亲二字,林雪的神色又低沉下去,却不至于哭哭啼啼,目光之中满是坚定。
何商英安慰她道:“此番面见殿下,你只需说出冤情便是,殿下领了开封府刑狱事,汝父真若为豪强戕害,殿下定然能够为你们做主。”
驴车继续前进,只是在接近城门二里地的时候,被一行自称是东宫来人拦下,何商英拉开车帘看去,认清来人身份后,就忍不住倒身跪拜下去。
是的,来人就是赵昕本人,换上一身寻常的衣衫,谁人也认不出这就是当朝太子殿下,“免了免了,出来一趟不方便,只能够这么见一面了,本宫微服私访,莫要声张。”
何商英点头如捣蒜。
而一侧的林雪与那老妇,此刻便是再无知也能够猜测出眼前之人的身份。平生第一次遇上身份如此尊贵的人物,明明之前都训练过许多次如何行礼,此刻却好似无声的木鱼一样,呆呆地不知所言。
赵昕不在乎这些,对何商英与那老妇道:“车内逼仄,你们二人下车,我问苦主一人。”
何商英干脆利落地下车,老妇则是有些忧虑地看着赵昕,生怕赵昕做些非分之事。
何商英见老妇这姿态,颇为不悦,道:“太子殿下何等身份,宫中女子皆国色,莫要耽搁正事。”
老妇只得下车,赵昕随之上了车,装模作样地询问林雪关于案情的事情。开玩笑,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案子,相关案宗赵昕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就这样,车辆慢悠悠地往城门而去。
看守城门的守卫并不认得赵昕,通过城门没有任何刁难,唯一的区别就是入城之后,明面上守卫在左右的东宫侍卫纷纷藏在了暗处。
赵昕就是要作出防备空虚的姿态,让那些一直不敢动手的人出手。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赵昕甚至是不惜以身犯险。
唯一猜出赵昕计划来的曹讽如今被赵昕软禁在东宫内,倘若运气好,在他向赵祯和曹皇后禀报之前,赵昕就能够实现自己的目的了。
倘若运气不好,回去之后恐怕少不了一顿责罚。
这场降息之事由赵昕兴起,面对强大的利益集团,除了赵昕亲自下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成功,即便是那些所谓宰执也不可能。
赵昕赌上了自己的地位,甚至是性命,只为博得一个有前景的命运。
现在,就看那些人出手与否了。如果他们实在是不愿出手,为了计划顺利实施下去,赵昕自己还准备了第二套方案,招募亡命“刺杀”自己,而后嫁祸各个敌人。
改革要见血,太子殿下的血够不够用?
赵昕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甲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一对眼睛外,其余都为钢铁所覆盖,赵昕同时还给了林雪一套,让她尽快更换上,否则流箭乱射,丢了性命也是赵昕所不愿看见的。
赵昕这边,以自身为代价,准备一举击溃敌人。而在东宫那边,被赵昕软禁着的曹讽逼不得已,被迫道出事实,威胁看守们若是不放他出去,若是赵昕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是灭门也不够。
得到自由后,曹讽紧赶慢赶,一边让人禀报曹皇后赵昕出宫一事并相关计划,一边连忙打听皇帝赵祯所在,一路也不知道闯过多少关卡,亲自向赵祯禀报此事。
“什么?太子出宫去当诱饵,引蛇出洞?”
赵祯为之暴怒,听完后不顾天子仪表,直接重重踢在曹讽身上,将曹讽踹得翻了好几圈。曹讽自知失职,只是一个劲地求饶,说赵昕心意已决,还将自己软禁,是以禀报来迟。
“太子呢?”
“属下不知。”曹讽几乎要哭了出来,摊上这么个主子,他又有什么办法。
赵祯忍不住对曹讽拳打脚踢,“混账东西!太子要是身上少了一根寒毛,朕要了你们性命,赶紧给我去找!”
赵祯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发过这般怒火了,好好的太子,躲在幕后操纵就是了,哪里有自己亲身犯险的道理。赵祯觉得自己的皇室教育颇为失败。
“还是放权太多了。”赵祯低声道,想着如何收回赵昕的部分权力,省得整天折腾这个折腾那个,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皇城司,开封府,府卫,所有人全部给我去找!找不到太子殿下你们就不要回来了。”这是曹皇后面见赵祯时,听见的内容。
曹皇后显得颇为从容,不疾不徐地道:“昕儿自有韬略,官家过虑了。”
赵祯可没有好脸色给曹皇后,道:“都是你们整天说他好话,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千金之子,何至于此,该不会就是你教他的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