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赵昕拂拭着沾满血迹的白绫,内心许久不能平静,自从成为太子以来,他游走各方,即便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口号,很多时候也是以自己私心为主。
赵昕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像现在一样心潮澎湃,沉寂许久的男儿豪情似火山爆发一样四向奔流。
你可以说宋巡等人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为了功名,可是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玩命,谁不想要博得一个封妻荫子,封狼居胥万户侯。曹操还想要当征西大将军名垂青史呢,哪个男儿对此不心潮澎湃。
侬智高,是垫脚石,也必须是垫脚石,是赵昕前进路上必须要踩下的人物,侬智高都平定不了,来日那些更危险的对手,又该如何处置。
赵昕双目闭合,竭力平复自身躁动的内心,在接下来的奏议当中,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绝对不能犯下丝毫错误。
崇政殿,赵祯正接待各地优秀官员,勉励他们为国效劳,同时询问各地民情。
稍稍等待些许时间,赵昕即入宫面圣,其他等候面圣的官员只能够顺延到明日了。
赵昕的到来,并不为赵祯所惊讶,赵祯自然明白赵昕此来目的为何。以赵昕的情报系统,现在才知道西南战局变化,要是赵祯连情报系统都比不过赵昕,可以直接禅让给赵昕这个儿子了。
“为岭南之事来?”这是赵祯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赵昕点了点头,估计自己之前与何敏见面的事情,赵祯也了解地差不多了,没有必要隐瞒。
赵祯随之叹了一口气,道:“文官统兵,大失朕望。不求他们有古之良将的水准,但求镇压民乱军变,如此亦不可得,唉。”
赵昕起手道:“儿臣为武院学子请战,年前必生得侬贼,传首汴京。”
“你当明白,朕一直是想要让枢密副使狄青南下平定此乱,顺手将荆南的匪乱及其余州县盗匪清剿一遍,还有顺便看看中央禁军的成色。”
赵昕目光垂下,道:“狄副使声名在外,平定侬贼不成问题,剿灭沿途匪徒也是轻而易举。但是,狄副使南下有一事则不利。”
赵祯嘴角上扬,想要看赵昕接下来的说辞,“何事?”
“狄副使南下,中央禁军随行,联络各地官军,必十万而下。三军未动,不计粮草,单计劝军之费,百万贯钱财已失,便是灭杀侬贼,于国亦无补。”北宋军队沿袭五代风气,不给钱不出,特别是这种重要战事,借此抗衡中央,禁军和厢军都是一个样子,武院学子则完全没有这个风气。
“这么说来,以武院学子出战,国库还可以收一笔钱不成?”
“西南之地,似侬智高这般心怀叵测者并非一人,灭杀侬智高于事无补,必得设以制度,才可保万世之全。依儿臣浅见,及侬智高乱后,可于广州城再设一武院,招揽西南各大土酋之子,使其治理别地,以流官易土官。”
“再设一武院?”赵祯重复了一遍。
“设文院亦可,使太学儒臣教之,可为中国藩屏。”
”侬智高眼下甲士万人,你当真以为凭那几百武院学子及几万船工就能够平定吗?可不要觉着其他官军会来帮你,不去弹劾你就已经不错了。”
赵昕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轻视,“土鸡瓦狗之辈,不若于无。”
赵祯一阵咋舌,自己花大价钱供养的禁军被自家儿子这般贬低,多少有些不开心。
“汝这般自信,需知军事非儿事,倘或战败,军法处置,到时候朕也保不住你开设的那些东西。”
“儿臣明白,必不负父皇所托。”
赵祯微微一叹,即草拟旨意,道:“朕许你广南节度使之职,挟制两路,全权负责平叛一事,广南官军,尽数由你调度。记住了,你是大宋的太子,文官丢脸是文官的事情,你丢脸是整个大宋的事情。”
节度使,集军事权,财政和行政权于一身的职位,是唐中后期以来国家分裂的重要因素。北宋建国以来,一般是皇子担任这个职位,往往是虚衔,赵昕成为了例外,也必须是例外。
说实话,当赵昕听到赵祯这个任命之后,都有些呆愣住了,赵祯竟然如此大方,本以为北宋的官军自己调动不了,一直没有考虑在内。
“太子殿下,领旨呀!还愣着干什么呢?”赵祯身边的老太监对着赵昕道。
赵昕这才赶忙领旨。
严格来说,完成这一步后并不意味着赵昕就是广南节度使了,宋朝的君权不及明清君权。赵昕还需要去两府得到宰执们的承认。要是他们不同意,行使封驳权,兵部不发兵,枢密不放权,还有得扯皮拌嘴。
接下来的一天,随着消息传开,朝中果然有台谏对此提出异议。赵昕给人的印象毕竟是久居深宫的皇子印象,前段时间买下胭脂给婢女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没有经历过军旅之事,哪怕是要给赵昕镀金,方便日后登基,一个久经沙场的副使也应该有才对,比如狄青这类人物。可是,赵祯除了任命赵昕为广南节度使之外,什么都没没有。
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如何能够担当平叛的责任。任何一个头脑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必然会对此提出异议。
不过,到了第二天,一切争议风吹云散,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台谏偃旗息鼓,不敢再阻拦,民间对此的议论更是少之又少。百姓更关心皇室的绯闻,只要你有心压下舆论,谁会关心官员的任免情况。
经过整整一日的休息,何敏精气神恢复如初,本就是十八岁左右的青壮年,这点压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赵昕亲自为他送行,并且将随身佩剑交给他,道:“本宫现在虽是广南节度使,尔等若无信物,广南官军恐怕还是不听从号令,不求此辈杀敌陷阵,但求他们保守城池,莫要让侬贼继续攻略州县,敢有弃城者立斩不容,无论文武,尽数先斩后奏。一应罪责,本宫一力承担。”
何敏郑重接过,该说的说了无数遍,只是一拜后便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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