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宋巡淡漠地看着交趾军的冲锋,在高效的战场消息传递系统下,李常杰出征后不久他就得到了情报,在一干武院学子出谋划策下,对付李常杰的办法提出来了许多。
最后,针对此人的身份及履历,宋巡选择了水攻之计。具体来说,则是在上游选择较为狭窄的红河河道,用挖掘道路得来的泥土把河道堵塞上,等到李常杰率军攻城的时候,打通河道,让汹涌的河水淹没交趾大军。
这个办法在实行过程中其实有一些纰漏,生活在北方的他们虽然知道南方河流水量大,但是也没有想到一条名不见经传的红河也有这般大的水势,主干道根本拦不住,或者说短短三两日根本拦不住。
所以拦截的地段在中途紧急变更,转为附近的红河支流,如此才勉强拦住。这条支流上游的水量同样不少,积压地越来越多,堤坝越筑越高,此外支流沿岸大片农田成为泄洪区,或者说蓄水区,到时候一起放水。
这个纰漏其实并不完全是坏事,因为宋巡将错就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方面派人假装努力堵塞主干道,另一方面则是堵塞小支流。
李常杰还天真地认为宋人在做无用功呢?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即将泡个冷水澡。
计策很大胆,李常杰要是晚五天来,宋巡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甚至不用五天,只需要晚个三天来,简单修筑的堤坝必然被汹涌的河水冲毁,大片农田被淹没不说,沿途主干道也将遍布淤泥,难以行军,自己后路被堵。
换作敌人是李德政,宋巡决然不会选择这个办法,身经百战的李德政绝对不会冒冒失失地冲到城外,更不会冒险涉田而过,一定会事先探查周边消息而后决策。
但是,敌人是李常杰,作为臣子的他没有太多时间供他浪费,在尚未充分了解战场情况的基础下,他认定宋人立足不稳,此时是进攻的大好时机,加上立功心切,便发动进攻。
战马嘶鸣,战象长吟,喊杀声来自四面八方,被宋军逼迫干活的交趾百姓吓得四散而逃,既不敢回城,更不敢挡在李常杰前进的路上。眼下也无人管他们,于他们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至少得到了自由,保住了性命。
本来有武院学子建议用这些人当肉盾,派他们上前消耗交趾箭矢的,被宋巡拒绝了,不是不愿,而是没有到达那个地步。如果敌我双方人数相差巨大,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慈不掌兵,又不是本国百姓。
行军仓促,李常杰并未携带多少攻城兵器,只是十数架云梯,还有一辆攻城车而已,故而第一次进攻,李常杰也是试探为主。
一轮又一轮箭雨从城头射下,好似永无止境,许多涉水田而过的“泥人”被射成刺猬,就威力而言,自然是远胜一路上遭遇的骚扰与侵袭。此外还有大量投石车摆在城头,石头都是拆卸自城中房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说,还相当方便,这也是莫大的威胁。
李常杰明白对方立足已稳,自己讨不得多少便宜后即下令撤兵。
如果要迅速破城的话,要么就是绝对人数优势,比如十万大军围城蚁附,耗尽城中防卫力量,要么就是依靠城内奸细里应外合。
可是这两点李常杰都没有,一时间变得郁闷不已,看宋人这架势,若无三月半载,怎么可能攻下。这种坚城失去之后想要夺回来,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李常杰在心头连连大骂华闾城守将无能。
在明白依靠自己手下这些兵士不足以破城后,李常杰纵兵大掠平民,强行逼迫他们挖土填护城河,但是这样也不济什么事,无非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而已。关键还是要攻城兵器到达再说,否则一切都白费。
第一日攻城无果,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尝试必须继续,次日李常杰继续派兵攻城,而且这次宋人轻狂张扬,竟然出城列阵,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这一次,就在他亲自率兵鏖战在前,进攻正猛烈的时候,身后的兵士突然惶恐地对他道:“将军,水来了!”
战场嘈杂无比,噪音无数,李常杰起初还以为是援军一流,但是随着队伍躁动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也转身看了过去,这一看,心脏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
眼见一股浊水自背后席卷而来,水波荡漾,激激扬扬,裹挟着木石杂物,并不高,但是所触及的田地,禾苗已经被尽数淹没,田埂也几乎看不见了。
人力如何比得水势,等到水势蔓延至脚边的时候,瞬间淹没小腿,而且水势还在上涨,有淹没膝盖的趋势。
这种程度的水势,想要继续征战几乎是不可能,在汹涌的水流中人如扶柳,四处飘荡。不仅不可能继续征战,而且后路被河水淹没,能不能够全军而退都不知道。
李常杰甚至没有功夫去思索这河水自何处而来,只是慌忙地下令撤军。在混乱的水势下,命令根本无法正常上传下达,撤军撤得一塌糊涂,人人都是无头苍蝇,但因为水流越来越急的缘故,大部分人被河水冲到下游。
这个时候,宋军乘坐小舟出击,很多都算不上小舟,分明就是拆了百姓家的门板或是床板,没有门板的,那就找一根木柱,只要能够站人就行,宋军挥舞长剑大刀,在交趾败兵身后追击。
李常杰想要组织起反击,奈何宋人人多势众,很快冲溃了他微弱的抵抗。最后,李常杰只能够带着少数亲兵逃逸而已。
这是李常杰一生当中最为黑暗的一天,没有之一。但其实从他出兵的那一刻开始,剧本就已经写好,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起初宋人无处不在,四处设伏,莫名其妙地全军士气低落,到达华闾城下又是面临强弓劲弩,将华闾城防守地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通一样。现在更是,汹涌的河水难不成是天河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