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壁前的斗法结束,云缺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下返回了住处。
走得干脆直接。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丁点自豪。
就好像战败了闻名大唐的机关大师,不过区区寻常事。
“这东西,真能拆?”
学子住处,洛城南盯着眼前的两头赤焰机关虎直打怵。
云缺找他来,竟为了拆卸这等高阶的傀儡兽。
“不拆怎么知道构造,我都拆了两只,怕什么,拆就是了,拆坏了又不找你赔。”
“那……我可真拆了啊。”
洛城南其实手痒得很。
能研究一番高阶机关兽的构造,对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云缺在一边帮忙,两人一通忙活,拆开机关虎的背部后,发现了镶嵌在深处的一个幽蓝水晶。
水晶与鹅卵大小相仿,灵气盎然,表面上密密麻麻刻着细小的符文,时隐时现,玄奥非凡。
“这东西应该就是傀儡核心了,控制机关兽的关键之处。”洛城南抹了把汗。
“应该没错,上面的符文与控制符箓上的符文类似。”云缺拿着幽蓝水晶端详了一番,肯定道。
“把傀儡核心取出来的话,机关兽相当于失去了用处,即便周无机重新炼制出控制符箓也拿不回这两头机关虎。”
洛城南终于知道了云缺的用意,佩服之余,有些担忧的道:
“世子真打算与周无机交恶?如果把这两头机关虎还给他,你们之间的恩怨或许能缓解一些。”
云缺开始对第二头机关兽动手,边拆边道:“堂堂正正赢来的,为啥要还回去,我又不欠他的。”
洛城南苦笑着帮着拆卸,道:“世子这份耿直洒脱令人羡慕,可是人家毕竟有金丹修为,又是皇帝身边的常客,说实话,我担心世子有一天会死在那周无机的手里。”
大唐国皇帝与镇北王之间的貌合神离,在百姓间都要人尽皆知,身为学宫学子的洛城南又怎会不知道。
云缺这个世子看似来学宫求学,实际上就是个质子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成为替罪羊。
尤其这位质子非但不低调,老老实实装绵羊,反而得罪了一群权贵,洛城南实在替云缺捏着一把汗。
云缺正埋头拆卸傀儡,听闻此言,抬头一笑。
“其实你应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周无机。”
“我担心他干什么,那人只知道讨好皇帝,一看就是个权势之辈……世子难道真有斩杀金丹的能耐?”
“问题不大。”
“不是吧……”
洛城南一脸震撼。
如果别人这么说,他肯定不信,但云缺说了,他就不得不信了。
筑基反杀金丹,这种现象在修行界并非没有,但是极其罕见,更需要苛刻的条件。
比如说金丹已经遭遇重创,而筑基则达到了巅峰程度,距离金丹半步之遥。
或者金丹修士由于某种特殊情况灵力尽失,而筑基修士则依旧能动用灵力。
如此条件之下,才能出现筑基境反杀金丹境的情况。
否则像云缺与周无机这种全都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出手,绝对不可能出现境界低的一方斩杀境界高的一方。
云缺道:“你把我当做金丹修为即可,反正用不了多久我也要破境了。”
洛城南更加震惊,道:“世子不是刚筑基没多久么,这几年就能破境金丹!”
云缺道:“不是这几年,而是今年必须成为金丹,没办法,我急啊。”
洛城南咧了咧嘴。
他算看明白了,人家世子根本不是普通人,当个怪物看就好了。
筑基之境就能斩金丹,区区数月之内就要连破两大境界,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第二颗傀儡核心很快也被拆了出来。
如此一来,周无机彻底失去了找回两头赤焰机关虎的机会。
没有傀儡核心的机关兽,相当于死物,不过云缺却能借用琉璃的蛛丝来继续操控两头傀儡。
把玩着幽蓝水晶,云缺道:“洛兄能否炼制出这种傀儡核心。”
洛城南凝重道:“机关傀儡的炼制与炼器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让我揣摩一番,炼制等同中阶妖兽的黑铁机关兽不难,高阶程度的傀儡核心,以我现在的能力肯定炼制不出,至少要金丹境界才行。”
洛城南说得很中肯。
他是大器宗的宗主之子,打小开始接触炼器法门,对于傀儡的炼制也有所涉猎,但其中关键的一点是境界达不到。
高阶傀儡的傀儡核心,必须以金丹修士的强大灵力作为支撑方可炼制成功,即便洛城南能模仿出一模一样的傀儡核心,也会因为灵力不足而祭炼失败。
盯着闪烁幽芒的傀儡核心,洛城南生出一股豪气,道:“这东西虽然我现在炼不出来,至多明年,我一定能炼出来一只高阶的机关傀儡!”
“如此说来,洛兄近期也准备突破金丹喽。”
“没错!到时候与世子比一比谁先成为金丹大修士。”
听闻洛城南距离金丹已然不远,云缺由衷的为好友高兴。
拆卸完傀儡核心,云缺拿出个储物袋。
是化境里那个白发太监的东西,里面装着少量灵石与一些丹药材料。
“洛兄帮忙处理一下,换到的灵石都归你,当是制作仿品玉盘的后续费用。”
洛城南知道世子大方,也不客气。
接过来看了看,随后脸色发白的从储物袋里拿出个出入皇宫的令牌,看样子绝非寻常人能拥有的东西,身份肯定不会太低。
“一个死太监的,人早没了。”云缺说得轻巧。
洛城南苦笑着把令牌又装了回去,储物袋收进怀里,也不打听人是怎么没的。
作为黑市里的老油子,洛城南处理这种东西最是趁手。
肯定不留痕迹。
顺便把黑铁机关兽的一堆零件也都送给洛城南,挑一挑还有不少材料能重新炼制使用。
帮忙拆卸两个傀儡核心,洛城南相当于赚了一笔。
“洛兄在宗门长大,可曾听说过神通这种手段。”
“神通?听过倒是听过,我都当传说听的,说是一种凌驾在法术之上的强大秘法,拥有移山填海之力,传得神乎其神,就是没见过谁会的,不止我没见过,我爹都没见过。”
云缺略微失望。
本以为大器宗的少宗主会了解些神通的消息,不料不仅洛城南不清楚,连大器宗的宗主都没见过神通。
这么稀少?
“无界城呢,这地方可曾听说过。”
“无界城我知道,十分神秘,据说藏着无数天材地宝,很多古法器就出自其中,天下的金丹大修士全都为之着迷,我爹曾经去过一次,差点死在里面,将养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好转。”
提及无界城,洛城南的脸色变得很沉重,道:“无界城极其凶险,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得到无法想象的好处,价值三千灵石一块的元石碎片,就是通行无界城的钥匙,而且只能用一次。”
三千灵石去一趟的地方,不用多说,肯定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好处,但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洛城南对无界城的了解有限,因为他父亲当年其实并未探索过多大的区域。
灵瑶提过的无界城,或许与星壁有所关联。
而星壁也许与云缺的故乡有关,所以那座神秘的无界城云缺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不过不是现在。
至少得等他摆脱了自身的麻烦,将境界提升到足以保命的程度才行。
云缺从纳戒里将古玉卷轴拿了出来,让洛城南辨认一番。
洛城南经手过多种炼器材料,这方面堪称见多识广,也许会认得其材质。
接过卷轴,洛城南端详了良久,又取出几样材料将卷轴裹住或缠上,试验了多次终于认了出来。
“这是千尺玉!我的老天,云州之上居然还有这种早已失传的材料!”
洛城南激动不已,声音颤抖的讲述着千尺玉的由来。
千尺玉也叫玉髓,有着镇魂凝神的奇效,以千尺高的极品宝玉炼化而来,千尺宝玉炼为一尺,即为玉髓,乃玉中极品。
千尺玉失传了很多年,只有古修士才能祭炼得出,至少如今的云州大地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材料。
洛城南道:“世子可以试试将玉髓贴在额头,如果能感受到心神安宁,便是玉髓无疑。”
云缺试了试。
贴上卷轴后,心神果然安宁了不少。
以云缺始终保持得静如止水的心神都会感受到安宁,说明玉髓确实有奇效,放在别人身上的效果更佳。
本以为就是一副寻常的古玉卷轴,没想到居然捡到宝了。
洛城南建议将玉髓打造为玉佩之类的饰品随身携带,可时刻滋养心神,有利于修行者的修炼。
云缺没打算改造卷轴。
一来他的心神本就远超常人,不需要再用外力来滋养。
二来这副画轴也许与他的身世有关,不能轻易破坏。
趁着洛城南在这,云缺取出在化境里找到的古法器炎阳珠。
无主的古法器始终散发着灼热的火焰,无法控制,想要驾驭必须将其彻底祭炼一番。
洛城南在炼器之道的造诣颇深,看到古法器的瞬间立刻大喜。
“古法器!世子的收获实在令人羡慕,居然连古法器都能找到,这东西通常只能在无界城里见得到……会不会星壁与无界城有关?”
洛城那在见到古法器的那一刻,生出如此想法。
“我也觉得两者之间或许有些关联,金丹之后,我们走一趟无界城。”云缺道。
“好!我也正有此意。”
洛城南取出宝鼎,开始帮着祭炼炎阳珠。
云缺接触修炼的时间太短,正好借此机会学习一番,洛城南毫不保留的一边炼制一边讲解。
足足大半天的功夫,炎阳珠始终外放的火焰终于收敛,成为一颗温热的红珠子。
云缺拿在手里掂了掂,道:“珠子类的古法器,究竟会是何种法宝的残片。”
洛城南累得不轻,喘着气道:“不好说,应该不是刀剑之类的常见法宝,有可能是鞭子,尺子,扇子之类,法宝形状各异,功效千奇百怪,不论外表如何,只要弄到一件就能远超大多同阶。
要知道即便金丹大修士当中,拥有法宝的也不算太多,我爹修炼多年也仅仅只有一件法宝而已,还是祖上传下来的。”
提及自家的法宝,洛城南目光暗淡了下来。
若非家中的法宝,他爹也不会早早亡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家的法宝早晚能夺回来的。”
“一定!”
洛城南走后,云缺取出大量的灵石,开始修炼。
时间并不充裕,距离年底还剩下几个月而已。
可是距离金丹境,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皇宫。
太子李慎行垂手而立,皇帝则满怀心事的敲着桌面。
“连周无机的机关兽都不是对手,玄嚣的这个儿子有两下子啊,明日宣他进宫,带他去养心殿,他不死的话,玄嚣可不会出关。”
“父皇,那李云缺有些手段,养心殿虽有奇效,难免会有所损耗,不如多等三天,三天之后便是四大家族的斗兽会,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动手除掉李云缺。”
“你不说朕都忘了,学子会之后即是斗兽会,也好,先让他们四大家族内斗一番,你去吧,唤国师来。”
“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李慎行躬身退出大殿,与浑身裹在黑袍里的国师擦肩而过。
国师的个子不高,有些矮小,除了神秘之外看不出任何威严之处,可李慎行每当遇见国师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畏惧感,说不清,道不明。
李慎行很厌恶这种感觉。
他在内心发誓,只要自己登基,第一个先将国师罢免,自己亲手接管天策司。
国师手里捧着精致的木盘,用黄绸缎罩着,盘子上应该是一粒刚炼好的灵丹。
李慎行匆匆一瞥之间,心里咯噔一声。
他看到那黄绸缎居然在动!
不是走路带起的风,而是蠕动,就像绸缎下面盖着的是活物。
灵丹,不可能是活的……
李慎行走出大殿,关好大门,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贴在门缝上往里看了一眼。
大殿里除了国师与皇帝之外,再无旁人,这是皇帝用药时候的规矩。
门外有天策卫镇守,太子偷窥,天策卫也不敢多言语,只当没看见。
这一眼看完,李慎行变得脸色苍白,急急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恐怖一幕。
木盘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灵丹,竟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并不大,看样子应该是几岁大的孩子之物。
而威严的皇帝,竟如痴如醉的吞吃着,仿佛那心脏是世上最美味的仙丹灵药。
当太子远离,大殿里的国师缓缓抬起头。
黑袍里,国师露出噙着微笑的嘴角,有些白胖,宛若孩童。
————
随着学子会的结束,天祈学宫笼罩在一片悲戚当中。
上千学子身亡的消息,不亚于一声闷雷,炸响在云州修行界。
大唐之内很快人尽皆知。
身亡学子的家人相继赶来皇城,其中不乏大小宗门与世家中人,纷纷质疑天祈学宫的能力。
连学子的安危都无法保证,天祈学宫的名望遭遇了有史以来的重创。
一时间学宫内人心惶惶。
关键是大祭酒始终未归,下落成迷,靠着学宫司业根本压不住前来讨要说法的死者家人。
最后还是陈洲骅牵头,与几位大先生出面安抚,承诺一定追查到红翅蝉的幕后元凶给死去的学子一个交代,加上学宫方面也尽力给出丰厚的安葬费用,这才逐渐平息了事端。
承诺归承诺,学宫里的先生们很清楚。
在没有任何线索之下,想要追查到至少一年前被留在化境里的红翅蝉,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除非幕后元凶亲自交代,否则就是个无头案。
能设下如此杀局的元凶,又岂能自己露出蛛丝马迹。
沉重的压力,只有学宫里的先生们扛了下来。
毕竟十二殿全有学子死在化境,十二殿的大先生虽然没有保护学子的责任,可惨剧毕竟发生在学宫里。
如果在外面,学子的死活与天祈学宫根本无关。
死在星壁化境,相当于死在学宫,这才是最难缠的地方。
相比于愁眉苦脸的天祈先生们,四大家族的各大家主此时正摩拳擦掌,准备着即将开始的斗兽会。
斗兽会是四大家族每年都会举办的盛会,以斗兽为主,赢得高昂的彩头,算是一种四大家族之间的切磋交锋,也有着排资论辈的暗喻在其中。
每次的斗兽会最终赢家,在接来下的一年当中都能稳稳的压住其他三家一头。
能压住其他家族的可不是第一的名头,而是获得第一的瑞兽。
斗兽会,顾名思义,自然以斗兽为主。
起初斗的是一些小兽,最后斗的是四大家族各自的瑞兽,也就是高阶妖兽的争斗。
能在同阶妖兽之间获胜,自然说明了实力。
其他三家也会对夺魁的瑞兽忌惮三分,这才是斗兽会的魁首能压住其他三家一年之久的真正原因。
斗兽会即将开始的前一天,一直在学宫里修炼的云缺得到了一个消息。
传来消息的,是二当家吴寿。
消息的内容很简单。
找茬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