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兄的确是聪明,明知当年那形势,若是你在位,未必护得住瀚国,干脆就一走了之,当真是走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不就是算准我过不了情关,舍不了她?大舅兄还真是好算计。
当年若不是我护着她,大军之中,她早被沧军乱刀砍死,剁成肉酱,哪还有今日的巧笑倩兮?大舅兄曾心疼过她?
“她是蠢,为了瀚国,为了她的父皇的江山,不惜伤我,不顾惜我的命,也不顾惜自己这条命,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我的大军挡在国门之外。”
“大舅兄是聪明,你走时,该带的都带了,可一点都没亏着自己。她的确是不够聪明,要不怎会被你诓着做了几年女皇,在位期间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为瀚国除贪官,清腐朽,清理世家,融合各族,培养悍将,培养了一支堪比沧军的军队。”
“她的确是蠢,当女皇那么久,人走了,两袖清风,一点私产都没了,穷得叮当响,靠做梁上君子,出入赌场,才挣下这么点家业,孤零零一个人来这凤城,身边连个亲信都没。”
“你说你怎么有脸千里迢迢来欺负她?”
“我千里迢迢来欺负她?哪次不是她先动的手,先掀的桌?怎么?心疼她?想替她教训我?”
“大舅兄不顾惜自己的妹妹,我自是心疼自己的女人的。”
两人武功都是武功极高之人,出手极快,一时两人身影上下翻动,刀光剑影,不多时地上已经落了一地花瓣。
瀚暮的十个随从和上官枫等人已经掠了过来,西苑的暗卫,听到消息,一时饭都不吃了,都从西苑赶了过来,将两人里里外外围了几个圈。
刚开始众人是紧张的,生怕自己的主子吃了亏,但打着打着,发现两人的武功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今日在此地的,又都是武功高强,痴迷武功之人,难得看自己主子动手,并且两人的武功,算得上登峰造极,一时众人看得入了神,还不时互相评论几句,没了刚开始的剑拔弩张。
他们两人虽没有交过手,但我都与他们打过不是一回两回,他俩就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是打个一天一夜,也是如此。
“大舅兄,打哪不好,非得要打脸。”
“妹婿,你不是不要脸吗?”
“脸皮这东西,可要可不要,不过我家风儿就是好颜色之人,她就看上我这张脸,我还是得好好护着,警告你,打别的地方,要不我也让你肿着脸出门。”
本来还有那么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被两人的对话消磨殆尽,一众暗卫笑呵呵地看着,个个都不紧张了,云龙还扑哧一下笑了出声。
沧祁这渣,真是什么都敢当众说,我什么时候好颜色了?刚刚看他护着我,还有那么些感动,转眼又在这胡说八道,气死人不偿命。
我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转身进了寝室。
两人就从中午打到日暮,最后还是不分胜负收了手,虽都挂了彩,但没断腿,也没断手,都是些小伤,两人不在意。
如今两人已经像没事人一般坐着开怀畅饮,一副惺惺相识的模样,一众侍卫如今都不回西苑,直接就东苑这里待着。
云龙,云天他们把桌子都搬了过来,他们就在东苑另一头开怀畅饮,都是习武之人,并不拘小节,一时热闹无比。
东苑挂上了灯笼,一时红红火火,仿似过年,晚上烤羊肉,府中十几个厨子一字排开,就在东苑架起火来,火火中,都是年轻有朝气的脸。
黎管家又命人送了好酒过来,酒坛开封,酒香扑鼻,羊肉的香味弥漫在空中,这样的夜晚,竟觉得十分美好。
“张叔,一会给我留个羊腿。”
云龙最是嘴馋贪吃,一早就已经让张叔给他留羊腿。
“云龙你就这出息,似乎跟着我短了你吃喝一样,丢我的脸,今日酒管够,肉管饱,各位敞开地喝,敞开地吃。”
沧祁笑着说,一时东苑的大庭院更是喧闹欢腾。
我看着欢喜,想想那些年在皇宫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只有一个皇夫,勾引了我几次,我没理他,就断了念头,不敢再出现在我跟前。
宫中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对我毕恭毕敬,宫中虽也是人多的,但个个都不苟言笑,宫室冷冷清清,每日看不完的奏折,有处理不完的朝事,累死累活,心中惦记着的人,远在天边,日日夜夜饱受相思之苦。
如今瀚暮肩负起他的责任,沧祁离开沧国,都是有了舍弃,才有我们今日的相守,看着灯火下沧祁那俊美的脸庞,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幸福就是这般了。
“风儿,过来。”沧祁朝我招手。
“不去。”
如今气氛这般融洽,我怕我与瀚暮一靠近,我又被他气得拔剑相向,坏了众人的兴致。
我在云龙他们身边坐了下来,相处一年多,早已经混熟。
“少夫人喝酒。”
以往他们是喊沧祁主子,喊我夫人。但沧祁听着听着就不乐意了,说天天喊夫人,似乎我是他们的夫人似的,嚷着不许再这般叫。
这厮满脑子都不知道想些什么,从此众人就改口叫我少夫人,他这才乐意。
“少夫人,这羊腿肉,主子亲自烤的,让小的给你送来。”
羊肉烤得实在是香,今日的酒也是最好的酒,肉香酒醇,夜色醉人。
“公主,属下敬你。”
瀚暮带来的人,今夜终于放松了,个个都前来敬酒。
“黎管家,听说进了几坛新酒好像还没试,今儿拿来试试。”
“是少夫人。”
管家赶紧命人送了上来,平日有人专门去各地品尝美酒,觉着好,就命人少量送些回来,若我尝了觉得可以,就放到酒肆去,若销量好,才大量购入,如今最新一批酒今日才到,叫西凤红,统共也就三坛。
开封并没太浓的酒味,喝着虽淡了一些,但口感却还不错,一边看着他们鲜活的笑脸,听着他说些趣事,一会两坛酒就喝了个底朝天。
如今拆招牌,有上官枫他们,根本轮不上我。自从恢复了女装,那班纨绔子弟也不像以往那般拉着我斗酒,估计也是怕了沧祁,好久也没今日这般畅快。
我扔了一坛给上官枫。
“少夫人,这酒叫西凤红,又叫三月醉,后劲十足,最易醉人,不可多喝。”
他喝了几口皱眉说道。
不可多喝?我都喝了两坛了,果不其然刚开始觉得有些微醺,但渐渐就觉得脸儿都发了烫,整个人昏昏欲睡。
“主子,少夫人可能喝多了。”
上官枫喊道。
“胡说八道,才喝那么一点,清醒着呢。”
“一没看着,又喝多了,来我跟前坐着。”
沧祁走了过来,拉了我过去。
“跟她娘一样嗜酒如命。”
我是喜欢喝酒,年纪小的时候,酒量就好,但并不嗜酒,而我娘并不喜欢喝酒,她只是心情不好之时,用酒麻醉自己。
这西凤红后劲十足,刚开始,我能走着过来,端坐着,但渐渐这脑袋就昏昏沉沉了。
“竟真的喝醉了。”
沧祁失笑。
半醉半醒之间,沧祁将我抱在了怀中,这里这么多人,他怎能这样抱着我,不让人笑话了,我想挣开,但浑身已经绵软无力。
“就这么宠着?醉了都不舍得撒手?”
“世间女子万千,但独她入了心,自是宠着,疼着。她很好,我的确是动心至极,思之,慕之,如今得之,我自是宠着,疼着,护着。”
我瀚家女儿自是极好,她,我欺负一下倒也还行,旁人没这个资格,沧天涵也没有这个资格。”
“我统共也没几个想护之人,她如今勉强算一个,沧天涵被她砍了一臂,那是他咎由自取。”
我这人甚是护短,若我连自己想护的人都护不住,我坐拥这万里江山,手握百万雄师又何用?若他敢动她,我也不怕与他玉石俱焚,一起下这个地狱。
“这话我自会命人送给他。”
“瀚国离这路遥,有事怕是鞭长莫及,这翼国国君,我这次来亦敲打了一番,若真的有变故,可用。”
“人,是你自己要的,自己护好,别有本事抢人,没本事护住。”
“大舅兄放心,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你的人在北凤城?”
“大舅兄果然聪明,”
“北凤城有多少人是你的?”
“北凤城商铺林立,酒肆、银号、青楼、衣服铺子,金银首饰铺,所有你能看到的商铺都是我,上到掌柜,下到小二随从、就是每条街上的贩夫走卒,甚至是杂耍都是我的人,说不定大街上,你随手抓一个,也都是我的人。”
“你还真能耐了?怪不得不将我的十万人马放在眼里,你这人都从哪冒出来的?”
“你虽战功赫赫,但毕竟抢了沧天涵的女人,据我所知,沧天涵对这丫头也是动了心,他不像那般胸襟广阔之人,怎能容得你?你手下这么多人,沧天涵不知?他容得下你?”
“齐家在沧国也是大族,你是齐家嫡子,这个姓氏也是响当当的,你虽是战功赫赫,但赐国姓,却是开了先例,不由得我多想了几分。”
“我听闻沧国最厉害的暗卫凤凰卫并不在沧天涵手里,我甚是好奇,我虽数次查探,但这估计是皇室密辛,倒是丝毫打探不出来。”
“大舅兄,知道得太多的人都不会长命。”
“我是天子,自有真龙护身,知得再多,也是会长命百岁,旁人就算了,你既是我妹婿,我自是要了解清楚,看看你是否有那个本事护着她。”
“既是大舅兄,自要开诚布公,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凤凰令在我手里,凤凰卫如今悉数在北凤城,我是沧国五皇子,与沧天涵一母同胞,至于个中种种,不足为人道。如今的北凤城,若不是率数十万大军进犯,这北凤城固若金汤。”
“原本以为你抢了皇上的女人,这么说来,你是抢了自己亲皇兄的妃子?你还真能耐了?”
“这比不得大舅兄,你更有能耐。”
“你——”
“沧祁,你是不是不想活?句句戳心窝!”
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什么都听不到。
我这一醉,就足足醉了三天三夜,等我醒来,瀚暮已经离开,床头放着一封信函,我认得是我娘的字。
我连忙拆开,娘在信函中告诉我,她如今很好,有人陪伴,并不是孤独一人,她让我不用寻她,不用惦念着她。
她在信中亦说,瀚暮答应她肩负好江山社稷,他会是一个好皇上。她还说父皇其实多次跟她提起过瀚暮,父皇心里是惦记着这个皇儿,心里是有这个皇儿,瀚暮是被他娘的恨蒙蔽了心智。
父皇若泉下有知,定不愿看到他一双儿女,手足相残,她让我放下仇恨,原谅他。
娘还说人这一生走的路不会都是坦途,但无论是遇到何种挫折,都让我好好活着,她还说一辈子,其实稍纵即逝,随心而活就好。
虽不知道娘在何方?但她活得好好的,我就心安了。
睡了三天,如今倒是神清气爽,喝了点水,桌子上有点心果子,吃了个半肚,如今已天黑,屋内已经点了灯火,寝室后面,听到水声,沧祁应该在里面。
睡了三天,倒是想他了。
我披衣服去寻他。
他果然在温泉沐浴,看见我过来,目光灿若星辰。
“你终于醒了,下次再敢喝醉,得好好揍一顿,帮我拿衣袍过来。”
看着他裸着结实的胸膛,脸有些发烫,我拿起放在长椅上衣袍朝他走去,但刚靠近,就被他拉了下去,整个人泡在了泉水里。
泉水氤氲,他泡久了,脸泛桃花,唇色润泽,很是诱人,我也是想他了,禁不住覆上他的唇。
“这般热情,可是想我了?”
“风儿,我也想你了,又想欺负你了,可允我欺负。”
“能说不允吗?”
“不能。”
“那就允吧。”
我笑着到。不知道是不是泉水太热,脸很烫。
他笑,但目光已经染上了暗火。
这一夜又被他欺负狠了,在床上赖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但我昏睡的三天,并不知道这凤城是何等的热闹沸腾。
当日我与瀚暮在半仙楼打那么一架,围观者众,我直呼其名,他亦是如此,凤城虽不紧邻三大强国,但曾经沧祁声名赫赫,而我瀚国女皇瀚御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凤城都在传半仙楼的掌柜酒半仙曾是昔日的瀚国女皇瀚御风,店里的小二祁二爷,是昔日沧国大名鼎鼎的大将军沧祁。
瀚国国君瀚暮还来了半仙楼,还与昔日的女皇干了一架,最后被沧大将军劝住了。
这场打斗被人描绘得精彩绝伦,街头巷尾都有人比划着,说两人武功实在是太高,瀚国国君与沧大将军两人,真是绝世美男子。
那日从半仙楼离开的人捶胸顿足,悔恨不已,那日没有来半仙楼的,也捶胸顿足,说错过了。
这些传言在凤城传得沸沸扬扬,半仙楼的生意更是火爆,小二们看我的眼睛都是又敬又畏,但从此拆拆牌的绝迹了,再无一人敢前来,上官枫他们再无用武之地。
“半——半——半仙,你真的是昔日的瀚国女皇?祁二爷真的是昔日的沧国大将军沧祁。”
风三少按捺不住问我,但声音都抖了,就这出息。
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那日沧祁去了北凤城未归,而我与小青、小红、羽娘三人一起用膳。
但竟是吃什么吐什么。
“少夫人,你葵水可准时?”羽娘问我。
听到她这般问,我才惊觉这葵水竟延迟了好些日子。
“少夫人,你伸手给我把把脉。”羽娘说道,羽娘的厨艺出众,但比厨艺更出众的是她的医术,但只有我沧祁知晓。
“恭喜少夫人,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