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武定睛一看前方的来人,居然是杜岩。
“少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罗一武上前打量。
“阿弥陀佛,时间是空,万物皆为空。既然要回家,早晚又有何干系呢?”
杜岩一副老僧的架势,虽然没有梯度,但一言一行,已经和寺庙中的和尚一模一样。
苏懿仔细打量着杜岩,虽然没有见过,但早已听过他的名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本以为杜岩是一个面目敦厚的老实人模样。但现在看来,面前这人眉清目秀,看上去却是一副机敏的样子。杜岩身穿青色长衫,头上用斗篷上的帽子盖着,俨然是一副世外之人的样子。只是,苏懿总觉得他这人的言行跟他的相貌不搭。
杜岩好像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就算是深更半夜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自家门口,他也没有多问。
“我先回房歇息去了。”
“啊,少爷请慢走。”
罗一武早已习惯杜岩的一切,包括大半夜回家。事实上,杜岩时常大半夜出门或者回家,对他来说,似乎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杜岩一走,罗一武才看着杜岩远去的方向,摇着头直叹气。
而此时的纪纯刚刚回到杜岩的房间,听见屋外有动静,又往屋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屋内两人惊慌失措赶紧收拾东西。
好在刚才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纪纯立刻爬上了窗口。
“纪先生,你慢点!”
“别说了,快回去。”
阿翠说完,纪纯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随着脚步声临近,杜岩倏地出现在了门口,阿翠一惊,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看见杜岩突然出现,有些手足无措,忙凑上前去迎接。
“相公,你又这么晚回来。你饿吗?渴吗?我去烧水……”
阿翠刚要转身离去,却突然被杜岩抓住了手,阿翠大惊,生怕自己的事情被发现。
“娘子且慢。”杜岩的声音冰冷,听得阿翠更是心里一颤。
“入秋了。”杜岩有点阴阳怪气,“相国寺的夜真是太冷了,于是夫君就想起了你。”
阿翠胆怯的看着杜岩,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刚下意识后腿了一步,立刻就被拉了回来。
阿翠像一只无助的小鹿,低着脑袋回想着自己是哪里让杜岩起了疑心。不料杜岩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夫君这么久不回来你不会想我吗?”
“啊,相公……你把我手弄疼了。”
阿翠又下意识的往后退,手腕却被杜岩牢牢攥在手中。
“为父有些困了,我们不如早些歇息吧。”
“啊……”
阿翠吓得花枝乱颤,被杜岩一把抱了起来,快速走到卧室,一把将其扔到了床上。
阿翠刚开始还担心自己的事情可能是被杜岩发现了,但现在却觉得这人是不是整日念经念疯了,为了防止杜岩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只好依着他。
阿翠被扔到床上后,赶紧平躺了下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相公,我们不如,快些歇息吧,已经是三更了。”
“好。”杜岩笑了一笑,又立刻变得严肃,说道:“好,就依你。”
杜岩脱下鞋子,一手扶着床躺下,另一只手摸到了被窝里的余温,笑盈盈的说道:“阿翠,你不是刚才还没睡吗?这床为何是热的?”
“我……”阿翠突然一惊,吓得语无伦次,卡壳了很久才说道:“晚饭吃过之后我就有些困了,便在这床上躺了一会。”
“哦。”杜岩又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杜岩说完,立即直挺挺的躺了下来。本来阿翠以为今晚杜岩会对自己做点什么,不料杜岩却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这个神经病,究竟有没有发现?”虽然杜岩已经睡熟了,但阿翠的心脏还是在剧烈的怦怦跳着。
她在想,杜岩如果发现了自己为何却依然可以安然入睡。可如果没有发现,那怎么可能?刚才被子里的余温,加上自己的态度,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有问题吧。
这个时候,阿翠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杀人灭口。
或者说是,先下手为强。因为她总觉得,杜岩这个人此时看上去疯疯癫癫,心里说不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明日等杜岩回庙里他就去找杜岩筹备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夜,杜岩的呼声连天,可阿翠的心里却像是翻江倒海般七上八下。
第二天一大早,阿翠翻了个身,却发现身旁的杜岩已经不在了。
“相公?相公!”
阿翠摸了摸这紫色的床单,发现上面早已没有了余温,看来杜岩是早已离开了。阿翠这才放心,起身大胆的查看了一下,发现杜岩果真已经不在了。
必须马上找到纪纯,现在问题已经很严峻了。阿翠如果不立刻找到纪纯商量接下来的
阿翠虽然内心十足的慌张,但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穿越走廊走到院子,此时丫鬟小桃正端着洗衣盆迎面走来,看见阿翠,小桃立刻神色匆匆凑了上来,“小姐,听说姑爷昨晚回来了?”说话的时候小桃脸上惊恐的神色似乎跟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阿翠点点头,小桃立刻想看见即将爆炸的炸弹一样“呀”了一声。这声音尖细而刺耳,“那可怎么办?被发现了吗?”
阿翠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才终于开口,“没有,纪先生呢?有看见他吗?”
“纪先生,好像还没起床。”小桃想了想,“诶!夫人,你慢点……”
阿翠箭一般奔了出去,不一会,来到了纪纯的屋外。此时时间尚早,大家都还没起床,阿翠才会这么大胆,直接伸手在纪纯的窗上快速拍了几下,纪纯的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阿翠无比焦急,只好踹门了。
阿翠刚刚把腿收回来,突然听见屋子里的纪纯迷迷糊糊的问道:“谁啊,大清早的……”
“是我,快开门!”
“阿翠,怎么了?”
纪纯想到,阿翠为了避嫌从来没有来过自己的屋子附近,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马上披了衣服来开门。
睡眼惺忪的纪纯将门半开,诧异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混蛋,还在睡觉,火烧眉毛了!”
“什么?”
阿翠倏地冲进门,立刻关上门后又从门缝看看周围没有人才放心。
“昨天夜里杜岩回来了!”
“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回来?”纪纯惊的瞪圆了眼睛。
“就在你走后不久。”
杜岩这才庆幸自己昨夜离开的早,马上又问道:“那有发现什么吗?”
“我觉得……他发现了。”阿翠神色焦虑,一副求救的眼神看向杜岩。
“完了……”杜岩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不如我收拾东西快些离开吧!”
此时阿翠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和怨恨,突然扑上去撕扯纪纯的衣服,嘴里埋怨道:“一出事你就要自己走,那我呢?我可是受害者,你若一走了之,我可怎么办?你这个没良心的……”
纪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有些难以招架,忙解释道:“不,我会带你一起走!”
“走?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个大骗子吗?若离开杜府,你还有什么收入来源?”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两个,谁也不走……”
纪纯一脸疑惑,急切的问道:“那可如何是好?杜岩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你可是个男人……”阿翠突然语气加重,“难道出了事情就只能跑?不能解决吗?”
“可……这……”纪纯面露难色,“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大禁忌,既然做了就没有了回头路。如今我们被发现,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纪纯看着阿翠口中一字一句蹦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简直担忧到了谷底,他没有想到,当时温柔美丽的女子,今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最毒妇人心,他这时才想起了那句话。
“不不不,我们不能这样。”为了打消阿翠的念头,纪纯立即打断。
“为什么?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
“不是,这件事没那么大,可如果当真要做了他。那事情可就大了,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你的脑子怎么就是个榆木疙瘩呢,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他杜岩很少在家中,整日住在那破庙里,难道你就不能去哪里下手吗?”
“什么?让我下手?”纪纯更怕了,他现在无比懊悔,自己当初为何要摊上这样一个女子。
“废话,难道这种事情要让我一个妇人来做?”
看来阿翠已经铁了心,但纪纯现在心里想的全是自己如何脱身。只见阿翠已经在给纪纯安排杀人手段,纪纯无话可说,想了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这样……”
阿翠鄙夷的看着纪纯,看到他依然退缩,眼中露出无比的失望。
“我们可以偷偷离开破酆镇……但是离开之前,我们可以偷一样东西。”
“偷东西?”
“那件价值连城的火笼衣!”
“你是说那东西!”
阿翠不觉想起了那件神秘的衣服背后的故事,不由脊背发冷,平日里那件衣服一直在祠堂里,自己也只是不明真相的时候刚刚进入杜府时看见过一眼。之后听到那个故事,加上多次看见杜老爷找人来给这衣服做法事,便开始对祠堂敬而远之。
对这件衣服,躲还来不及,哪有还有胆子去偷。
“不,那衣服不干净,我们不能碰。”
“哈哈哈。”纪纯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东西我已经解除了那么久,还真的没有发现它的可怕之处。”纪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道:“这东西我以前就打听过,能卖个好价钱。”
“这东西真的是宝物?那件衣服我也见过,看上去就是一件比较奢华的衣服而已!”
“火笼衣那神奇的功效有没有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它可是由金丝线织成。单单是这些金丝,也能卖个不少钱呢。加上这衣服的传说,一定会有人高价收购的。而且,万一那衣服的神奇功效是真的,那我们这辈子可就指着它过日子就够了!”
“那你的意思是?”阿翠的心终于动摇了一点。
“我们偷了那件衣服之后,就离开杜府,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纪纯兴奋的说着,阿翠依然有些担忧,“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阿翠此时最担心的还是杜岩,昨夜他刚刚突然回来,指不定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加上杜岩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阿翠想起他那副模样就害怕。
“明日就是为阿水超度的日子了,到那个时候,我就有机会接触火笼衣。”
“可是那个时候偷的话,不会被杜老爷发现吗?”
“明日再看吧,总会机会的。当我做法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回避的。”
“那明天我要做些什么?”阿翠瞪大着眼睛盯着纪纯。
纪纯想了想说道:“明天你先到后山等我,明晚我得手之后会到那里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走,”
听到这句阿翠终于感到一丝丝温暖,看来这个男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她已经开始想象,离开破酆镇后跟眼前这个男人生活的日常。
“好,那你小心点。”
“好。”阿翠说完刚要离去,又被纪纯拉了回来,“你好好收拾,多带些细软。”
“你放心。”
阿翠迅速离开纪纯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小桃也不在,趁着无人,她打开了自己床底下藏私房钱的箱子。她从里面摸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银票,揣进了怀中。随后又来到梳妆台前,搜刮每一个抽屉,只要是沾金带银值点钱的首饰全部都被她塞进了一个黑色的包里。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阿翠又将自己的包裹偷偷塞进了床下。随后她端正的坐回梳妆台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