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剑圣日常

    “能感觉到什么异样么？”

    甚至连吃饭大事都放下，绯村一心翻出工具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稻草人人偶，放在餐桌桌面上。

    一般而言，用‘正’克‘邪’是正常做法。

    但有些时‘邪’对‘邪’来说也同样是一种不错方法——以毒攻毒从古至今都有。

    这个稻草人在他工具箱来就是少有的这类型玩意···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没脑子地直接掏出杀生石吧？

    虽然对自己没啥吸引力，但万一对普通人起效了，那可就不是一下半下能够搞定的事情。

    “呕——”

    而在绯村一心掏出稻草人之后，三宫春香伸出触碰了上去，那瞬间忍不住干呕的动作，便是比语言更进一步地给出了回答。

    将稻草人抽走。

    绯村一心将手放到三宫春香的额头上，微微的荧光从手上亮起，却是干净纯粹的灵力。

    “感觉···绯村君的手上，有股冰冰凉凉，有种风还有铁那样的感觉。”

    右手抬起，三宫春香将他的手心轻轻按在额头位置，肉眼可见刚才干呕的不适变为了舒适。

    这就像是酷暑进入空调房或者寒冬进入地暖房一样。

    “果然么。”

    而绯村一心据此，也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单纯是读心的话，三宫她应该不会有今天在东京剑道馆里那样的反应——而且据她所说，也是往常会有的老毛病了。

    能力，要么起效，要么不起效。

    可能是绝对性能力，对妖怪也和人类一样起效。

    也可能是相对性能力，能力是针对人类起效而对妖怪无效。

    但偏偏像是副作用一样让身体不适乃至昏迷过去···以单纯精神力能力的【读心】而言，再怎么想也是会有问题的对吧？

    刚好的，绯村一心听过传闻。

    ···倒也不算是刚好，毕竟虽说他一贯独来独往，但因为有夜神临也那个家伙，加上这一两周以来被他弄得‘积极参与’各种协作任务，或多或少也是会听到一些消息。

    而且啊。

    别看他现在还才高中学生，当年他‘出道’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孤陋寡闻直接开摆，很多名人名事还是过耳过脑的。

    听说，现在在日本这边也活得算是风生水起的某新型德鲁伊教派，其横空出世的预备教主，相当于太子一般的后继者，拥有着被尊称为【聆听万物之音】的天赋能力。

    具体的他也没见过。

    但那能力···就字面意义上看，已经能看明白很多吧？

    现在他怀疑，三宫春香的能力就和【聆听万物之音】一样，所谓的‘读心’不过是其中的一项副产物。

    所以，才能感知到灵力和妖气等东西。

    “三宫，试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我手上。”

    “嗯。”

    起落起落起落落···便是真如潮汐一般地，绯村一心精密地控制着手心上的灵力量，让其有规律地在脉动。

    不多时地，三宫春香的眉头皱了起来。

    另一只手在桌面上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眼睛都给闭上了。

    用尽所有心力，去感受。

    一开始和绯村一心的灵力起伏相差很远，但逐渐地，虽然速度不能实时跟上绯村一心的灵力变化，但延迟着地却也将节奏弹了出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顺着绯村一心那灵力零距离传输的节奏，三宫春香弹敲着地嘴里也唱了出来。

    睁开眼睛来，满脸惊喜地望着他。

    她做到了！

    终于地——虽然形式有点奇怪，但她读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了！

    “你做到了呢，控制你能力的第一步。”

    绯村一心也点了点头。

    现在几乎差不多可以推敲出来了。

    三宫的能力，与其说是‘读心’，倒不如说是‘见闻’——就像是那位聆听万物声音的家伙一样，感知着各种生物自然而然释放的【波动】。

    或者用‘生物场’这种词来描述更为容易理解？

    哪怕不是，相差也应该不远，此刻用这具体的能力来论述更为方便。

    正因为能够感受到不同的波动，在东京剑道馆的时候，甚至在妖怪出现之前，她其实已经潜意识察觉到了不对劲，反应到了身体之上——这份感知能力其实相当的稀有，那位防卫厅的十二神将之所以能够稳坐位置，关键就是那搭配着远程施法的远程感应觉察能力，能够和他人连协甚至构筑成一个巨大系统。

    所以的。

    在日常当中，她才会偶尔感觉到不舒服···因为和妖怪偶然擦肩而过，或者路过那些阴宅，她不自觉感知到了那股波动，身体本能趋近生存地形成厌恶反应想要让她离开。

    而之所以为什么能够对他人读心？

    ···那大概是因为，她的能力太过‘底层’了——并非是贬低意味的底层，而是指能力级别接近本源层次的底层。

    无线电网络是什么？

    说到底也不过是电磁波。

    人类能看到电磁波么？

    不能···或者说，无法直观看到电磁波并透过电磁波看到更之后的东西。

    但手机、电脑等移动设备，却能‘看’到电磁波，将其转换为人类能够识别的数字信号并且更进一步编译为文字、音乐、视频等各种直观信息。

    从‘波动’到‘信息’。

    三宫春香的能力，或许就是以此达到了【读心】的效果——别的人哪怕同样持有感知波动的能力，但大概也只会看到井然有序他却又无法本能直观读取到信息的纯粹波动。

    但她，能力却是本能地感知到了波动，并且不需要自行费神地转换，便完成了翻译。

    简单来说，她的能力作用不是电视作品里那样，简单站着无形地就勾连起了别人的精神乃至灵魂，从里面读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是像是一座基站或者雷达，本能地接受着他人的脑电波和生物场的微小波动涟漪，并从中获取信息。

    看上去不可思议。

    但其实连电脑之间为了相互沟通都有着底层的网络协议，人类大脑和生物场最底层存在一种尚未破解乃至不可知的‘精神协议’也不奇怪——而三宫春香便是与生俱来拥有那份清晰的精神协议，感知到外界的脑电波和生物场之后大脑便是本能对照转译，让她能够提取到那其中的信息。

    表现在外，便是纯粹的‘读心’。

    难怪说，绯村一心奇怪，三宫春香哪怕是拥有超能力也好，为什么他甚至连一点能力的启动、效率提高或者降低、能力使用过程都没感知到···他不至于菜到在知道答案的前提下还一点做不出题目吧？

    此刻明了了。

    因为，三宫的能力不是【外】，而是【内】。

    不是她强行读取别人的精神或者灵魂，而是精神和灵魂本身在思考运动地过程中向外形成了连续变化的‘场’，她在感知到以后，身体内部自行地消化编译获得情报——便是和刚才的比喻一样，像是一台雷达。

    “也就是说，你从没有卑鄙地撬开过别人的内心。”

    绯村一心用过去被某人教导过后、此刻也下意识以机械和科学方式解释，连中学生都能听得懂的方式向三宫春香一点点地说着自己的推论。

    “是所有人都在无意识地敞开自己的内心——而你，不过是幸运一点，能够接收到、并且拥有破译方法的‘幸运儿’，仅此而已。”

    “···”

    三宫春香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回应他。

    但那瞪大的眼睛下，却早已经无声地流下了两行眼泪，从那冰冷的面庞上划过，一滴一滴地落在餐桌上。

    除了家人之外，绯村一心是她第一个告知过能力的人。

    同样的，也是第一个，开口说出她并非卑鄙窥探他人内心的人——上一次依旧是这里，他说起码他于她而言不是卑鄙的，此刻同样也是在这里，他向她说着她不过是幸运的倒霉蛋。

    这重要么？

    对很多人而言，主动和被动、本质和表象、想法与做法，其实都并不重要。

    只要能够到目标、获得利益，就算是再卑鄙再不堪的手段方式，也完全不在乎。

    但···别忘了，三宫春香只是一个高中生。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朋友、没有过父母陪伴、一直被亲属和他人疏远···仅仅一个十几岁甚至还没面对过社会，谈不上拥有‘人生’的【小女孩】而已啊！

    对她来说，这很重要。

    非常、非常的重要。

    “只要发觉到了你能力本质的话，接下来只要找对方法的话，想要控制住它就并非是不可能的了。”

    没有嘲笑也没有替她庆幸，绯村一心站起身来从桌边抽出纸巾递给三宫春香，一边继续说着。

    不可控是因为不知晓。

    只要知道能力大体的本质再进行控制或者训练，就变得并不困难了——就绯村一心所知的，相关于‘波动’的能力，在里社会当中就有着两个相当有名的派别。

    甚至不需要请教那什么德鲁伊教派的人，想要从别处获得‘武功秘籍’也并不困难。

    “到时候的话···”

    绯村一心望着轻轻擦去眼泪的三宫春香。

    在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语之后她又再度仰起头来看着站起了身来的绯村一心，但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并没有得到答案。

    绯村一心，他是有私心存在的。

    因为东京剑道馆中三宫春香她奇怪的反应而产生疑惑···但也可以说是之前想着或许需要队员帮助自己，他才这样直接地和她探讨商量他超能力的事情。

    现在，摆在他面前其实还是有两条路。

    或者说，知道内情的他‘替’三宫春香选择的岔路口的两条路。

    绯村一心有私心，但也确实有帮三宫春香的想法在里面。

    碰到妖怪并不可怕。

    三宫春香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妖怪···但她的能力，却的确会对妖怪产生反应。

    知晓即存在。

    迄今为止或许因为反应轻微或者运气比较好，她从未遇到觉察到她这份反应的妖怪——但之后呢？

    有个万一的话，那就是一条生命、一段人生的末路。

    所以不论如何也好，三宫春香如果能够控制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对里世界完全一无所知地，仅仅是将自己的能力完全控制在身体内部，不对外界产生反应，能够平平凡凡地作为普通人生存下去，对她来说也绝对是一件好事。

    但，就像绯村一心刚才一开始那骇人听闻的讯问当中夹杂的暗示一样。

    要将她带到世界的里侧来么？

    不是单纯的读心啊、波动啊之类能力，而是更加宏大也更加可怕的‘社会’乃至说‘世界’。

    ‘日常’与‘超常’。

    绯村一心握着三宫春香的手站在的，正是这样一个岔路口。

    对她来说，跨入到这边的世界能够更快更好地掌控能力、也能找到自己的同类不再暗暗自卑、同时还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对他而言的话，她踏入这边世界更加好，作为引路人的他想要借用她的能力再方便不过。

    要知道，那可是在妖怪出现前许久就已经本能感知到了事件，里世界也少有的‘探知’系能力，哪怕除去其他可能性和延展性，单单用作侦查妖怪然后去发现处理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要做么？

    绯村一心望着坐在椅子上，仿佛听着父亲说话的女儿般的三宫春香。

    进一步自私地，将她拉入到这样世界中来···要知道，那里可一点不充斥少年的幻想、少女的美好，而仅有踏错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无穷危险。

    将本应能够享受阳光下美好、或许不那么美好但足够安全的她，拉到这里来？

    如果真有那一天。

    她死前的眼中，肯定充斥着对他的怨恨吧···此刻的，他面前相对着的双目。

    “我刚好知道有些人可能有掌握像你这种能力的方法，过几天我去试着要过来那种方法，最近的话，就让我用简单的方法来帮你试着控制一下你身上的力量。”

    最后，绯村一心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有将她为什么身体会产生厌恶反应、世界内侧等的事情说出来，仅仅是将事情破破烂烂地盖过，仅说着帮她控制能力的事情。

    真相，有时候真的比谎言要难出口啊。

    “嗯。”

    就像是没有问他为什么她和美奈子会出现在他家中躺着一样，三宫春香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仅仅作为一个‘倾听者’地接受他的发言。

    绯村一心重新坐下。

    天气有点转凉，饭菜变冷之后被三宫春香重新加热了，他又花了点时间地将全部东西吃完。

    三宫春香则是依旧坐在他旁边，浅色轻飘飘连衣裙下赤裸的双脚微微悬空着地前后摇晃，就这样双手撑着下巴没任何不耐烦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将自己做的饭菜全部吃完。

    “多谢款待。”

    “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明明绯村一心才是主人，但在他吃完后礼貌性地发言之后，三宫春香却是如此主人般的回应···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能力有可能掌握的转机，虽然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但眼角却明显能够看出高兴的意思。

    “美奈子老师还是没醒啊。”

    吃完之后三宫春香收拾碗筷，而绯村一心去客房里看了一下美奈子的情况却又走了回来，看样子就知道没叫起她来。

    “嗯，她有点发烧的样子，还是别叫醒让她继续睡久一点吧，等下我再叫私人医生过来再检查一下她的状态···大不了让她睡到明天再起来，虽然对胃不太好，但也不会产生更大的影响。”

    看着三宫春香清洗完碗筷在擦着手，绯村一心一边回应着她，一边找着刚才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的房车钥匙。

    “反正因为剑道比赛的事情，明天也不用上课，她可以一直在这休息。”

    在刚才醒来吃饭的时候，他才发现了手机上发来了学校的短信，说是明天临时放假不用上课···毕竟今天妖怪刚事件发生，别说很多人已经遇害了，哪怕是还活着的，也得录口供之后清理记忆才行，根本来不及上课。

    而为了避免单单剑道部等相关人员不来校产生不必要的留言，干脆就全部学校放假了。

    反正学生家长最好糊弄，还是放假这种好事，扯个什么古老节日之类的就能拉过。

    美奈子还处于梳理记忆的过程当中，待在这里躺上一两天自然是最好的。

    “已经这个时候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之前好像没用房车送她回家过，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虽然三宫春香身上有佛母玉佩的庇护，但还是亲眼看到她回到家感觉才能安心下来···毕竟虽说她和妖怪的因缘几乎没有，但时间上才今天而已，残留有一点气息引来魑魅魍魉的觊觎也并不奇怪。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没为三宫春香搭计程车所需的花费心疼过了。

    “···”

    绯村一心穿着熊猫睡衣，因为是自己开车所以也没换衣服的打算，手中拿着房车的钥匙转着圈圈，而三宫春香擦干净手之后取下围裙，站在餐厅客厅连接口处，却没有回应他。

    看了看他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转过头，又望向了沙发对面电视背景墙后边，那美奈子睡着的客房位置。

    面无表情。

    但眼中众多思索的情绪流转而过。

    “我也要住下来。”

    “···？？”

    绯村一心转着钥匙圈地，有那么一刻甚至以为听错了三宫春香嘴里说出的话。

    但三宫春香又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要住下来。”

    “——美奈子老师身体不舒服不能回家也好，绯村君到底是个男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我留下来的话才能够更好照顾她，减轻你压力的同时还可以随时做些对身体好的美味料理。”

    根本不给绯村一心反应时间地，三宫春香一反平常几个字一句话或者顿挫有致的说法，子弹般地冒出了一连串的话语拍到他脸上。

    本来绯村一心还以为她是怀疑自己一个大男生对毫无意识的美奈子有什么恶念。

    但现在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三宫春香只是单纯因为作为一名学生，毫无私心地在考虑着身体不适的老师而已。

    至于回答···

    “你说的好有道理。”

    绯村一心将钥匙扔到一边，双手一拍，给一腔热血为担忧老师的三宫春香鼓了个掌，并点头承认了她这说实话看起来有点不妥，但实际上综合考虑下来相当安全高效、你赢我赢大家三赢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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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符合穿衣服’这次又打赏的五百点币，作为新一年的开门红，太谢谢了。